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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师傅道:“天黑才好,今日就先出外看看再说吧。”他们一行仨人用过早饭,便往城里走去。
城里长街之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那少女跟在师傅身后亦步亦趋,对身旁的事只若不见,那少年却兴高采烈东张西望,看到什么稀罕事物便要指给她看,那少女每每微笑不答,神色间尽是温柔。
正走间,仨人被一阵吆喝声吸引,遁声望去,只见人群一角传来阵阵锣鼓声,路上的闲人纷纷向那边围拢过去。
少年道:“师傅,咱们也瞧瞧去罢。”他师傅看看他,沉呤未答。那少年笑道:“师傅只管放心,那人好像正生着病呢,我打听清楚了,今儿决不会离开的。这会天色又早,绝不耽搁。”他师傅对他好似甚是纵容,这时见到他的神情,便点了点头。那少年大喜,忙拨开人群领着他们二人一同挤进人堆站定下来。
只见这街角被众人围出一片空地,边角地上堆放着两把刀刃一支长枪,场中有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手拿锣鼓敲了几下,朗声道:“在下山东人氏叶福,北来寻亲。今儿个咱们爷俩借贵宝地,为大家伙儿凑个乐子,耍几个小把式。方才的那几下杂耍,只怕还没能让众位过眼,这会儿俺再献一个绝活,凑个乐子。望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他一语道罢,朝身旁的一个小丫头挥挥手。
他身旁这丫头大约十三四岁,自包袱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布团一般的物事,朝东面人群上走来,众人纷纷让道。这丫头向场子边上走了约莫一丈远站定,将那物事放在头上,双手撑开,站立不动。
这边叶福放下锣鼓,朝着与那丫头相背的方向也走开几步,这才回身站定,自身上拿出一条黑布蒙了双眼,再又自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取出内里的数枚铜镖捏在手上。
他右手执镖高举过顶,屏气站立了一会,忽地右手微扬,只听得极轻的声音,一道微光自他手中疾飞而出,“噗”的一声正击中在远处那丫头头顶的布包之上。围观的众人顿时发生震天的喝彩。他连发四镖,镖镖都中,一时间周围欢声雷动,尽是鼓掌叫好之声。
却听那少年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么近,不等于就摆在跟前么?有什么稀奇,我也能中”。他师傅听他这么说,倒笑了一笑道:“走江湖耍把式的,也就是这样了,难道真要人家放在十丈开外?能练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的。”
那少年笑道:“依我看,和东儿比,他差的太远了。”那少女听他夸赞,低头一笑。
他师傅道:“嗯,我常说你师妹的一双火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承戟,你要跟上她的准头,可难得很呢。”他看向那少女,目光中满是疼爱。
他们三人便是那当年在盛京结为师徒的何可梁、史承戟与东莪了。
自那年离开盛京,这三年来,何可梁带着他二人一直在辽东生活,他一面寻找仇人的踪迹,一面传授二人武艺。
史承戟与东莪虽起始习武时机已晚,但二人都是分外刻苦,而且二人还各有天赋。承戟是各种兵刃武器上手便会,臂力惊人,已隐隐有超越师傅之势;东莪却是聪慧非常,轻身功夫愈练愈精,最拿手的远程击物、长弓射箭更是如有神助。
何可梁看在眼里,常常回想起当年在盛京得遇他们的情景。当时险些与这二人失之交臂,每当念及,他都不由得对上天多生出一份感激来。这几年毕竟有他们陪伴在侧,多了不少欢乐,他的心绪也逐渐有所改变,不再似当年那个嫉世愤俗、动辙杀人的无情人了。
他这些年多方查寻,终于寻得仇家便在这宁远城中,故带二人前来,还多次叫承戟前去探看。昨晚他更是一夜无眠,想起多年的往事,真是心绪烦乱。此时却被承戟的话带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他看看承戟与东莪,这些年来,他已将这二人视为亲人,想到此番初出江湖就要带他们历险,心下不免有些歉疚。
他想了一想道:“还是走吧,咱们白日里就不去那儿了,我这就回客栈去。你们只管找喜欢的地方逛逛,只是要记得……”
他还未说完,史承戟已接道:“不要惹事!呵呵,师傅只管放心吧,有东儿管着我呢。”何可梁向他二人微一点头,转身回客栈去了。
史承戟笑逐颜开道:“你说,咱们去哪里逛去?”
东莪道:“我看着师傅,有点担心!这些日子他一直郁郁寡欢的,怎么寻到了仇人,他反而不高兴了呢?”
史承戟道:“师傅一直没告诉我们这仇人姓甚名谁,他是不愿意让咱们知道,既是这样,你也不要再为这事烦恼了,总之,咱们今儿个高高兴兴的玩一天罢。”
东莪点头赞同,一起往城中央走去。他二人随同何可梁这些年,一直住在深山之中苦练武艺,这次得以来到这个小城填中,此时二人虽都已年长,但少年的玩乐之心终究还是有的,这一日只逛到天色渐沉,才回到客栈。
此时的何可梁却已整装待发,一身黑衣,背负大刀,只对着烛火坐待夜深。东莪二人从未见过他这等紧张的模样,不由的亦受感染,收敛神色,陪在一旁。
如此只等到窗外长街上传来三更之声,何可梁方才站起身子。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向东莪承戟看了一会方道:“这人武功心智皆在我之上,今虽已年衰,但就怕他的身旁会有高人保护,所以我才带你们一同前来,此行实有无穷危险,倘若有什么不利的情形,你俩个要赶紧逃离,切记!”
史承戟道:“那怎么成?我们绝不能这么做。”东莪也点了点头。
何可梁低喝道:“我教你们这些年,难道是要你们与我一同送死的么?我早说过,自己能走到今日,已属苟活于世。如今既寻到他,便是抱着与他同死的决心来的。”
东莪上前一步柔声道:“无论怎样,师傅养育教导我们,我们便决没有顾自逃走的道理,师傅,咱们还是快走吧!”何可梁还要再说,只听承戟道:“是呀,师傅,还是走吧,可别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别的事来。”
何可梁看看他们,沉呤了一会道:“那好吧,咱们见机行事。”二人应了,他们便一同离开客栈朝前日史承戟曾夜探过的大屋而去。
三人一路疾行,没多久便到了大屋之外。史承戟当先领路,绕过围墙南边,引着他二人自高墙之外跃上,在墙上匍匐片刻,看院内寂静无声,这才跃入。
史承戟微打手式,带着他们走近,三人蹑手蹑脚正寻找间,却听得左首屋里传来一阵咳声,随即又听得一妇人声音道:“老爷,吃些药吧。”何可梁三人对看一眼,轻轻朝那边围过去。
只听屋内那咳声时断时续,又有艰难喘息等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屋里那妇人道:“您别起来啦,就躺着吧,我再煎药去。”过不多时,这妇人慢慢朝门外走来,伏在门边的承戟往边上一让。门开处,那妇人低着头,看是一脸愁容,满腹心事,丝毫未有察觉,只向走廊那边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何可梁向承戟东莪使个眼色,轻推房门,向里张望了一会,这才极轻的踏进屋去,承戟在后观望了一会,待东莪进去,随后跟入,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却也见得布置简朴,自外而进,一路靠墙放着书柜,桌椅,此外别无长物。屋子的南边摆着一张大床,床旁的台上支了两支烛台,大床上床幔未垂。何可梁目不斜视,直向那大床走去。承戟东莪将屋内环视一遍,再一边一个站立在门旁窗侧,目光却均随着何可梁的脚步,向大床靠近。
他走至床旁站立,朝床上俯视,只见一个瘦小的老翁正紧闭双目,气息似有若无。床深处看不清这老翁的脸,但何可梁注目不离,目光中现显出浓浓恨意,只握得手中刀柄轻轻做响。
这声音仿似惊动了床上的老翁,他微微睁目,看到床前的人影一惊道:“是谁?”何可梁右手疾送,已将大刀递到他的颈下,沉声道:“你认不出我是谁么?”
那老翁毕竟曾身经百战,此时体息虽弱,却也即刻镇定下来,只道:“我看不见你……你的脸!”
何可梁轻哼一声,伸左手拿过烛台放在自己脸侧,却不说话。
老翁朝他那张被烛火映照的方脸注视,目光微动,似是在努力思索记忆中与之相接的片段,过了一会,他忽然双目一亮道:“是……是你!”
何可梁冷笑道:“你还记得我!”
那老翁语音微颤道:“你是何可……梁,你还活着!”
何可梁道:“是呀,我还活着,怎么?莫非你以为此刻见到的,是我大哥的魂魅不成?”那老翁双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何可梁看着他徐徐道:“可见老天爷有眼无珠,那么多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此刻连尸骨只怕都已成了飞灰,你却能住在这样的大宅中,过你的安生日子。”
那老翁只似未听见他的挖苦,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你那时一去不返,必是遭遇不测,没想到,你还活着。”
何可梁怒道:“哼,在你看来,最好是当年的旧人都死个干净,你才好安心享你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可惜,天意容我贱命不死。当日依我大哥的计策,离开围城寻求粮草,一路上几次遇到生死难关,好不容易才能再回到城下,却得知那样的噩耗……祖大寿……你杀我大哥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他语调渐响,额上青筋暴起,已愤怒到了极点。
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二节 恩怨
这老翁便是在崇祯四年,清太宗皇太极围攻大凌河城之时,当时守城的前明将领祖大寿。
当年何可梁与其长兄何可钢同为其部下,在城里弹尽粮绝之时,何可钢暗嘱可梁顺河沟出城求援,寻找粮草。何可梁一路经历几番艰险,虽仍一无所获,但依旧向大凌河返回。哪知他未到之时,便已听闻祖大寿开城投降,而因其兄可钢不允降清,已为祖大寿所杀。他混回城里想找寻兄长的尸首,却闻听因城内绝粮多日,兄长一死,竟被饿的发疯的百姓分食了……
此后他四处学艺,立志报仇。这数十年来他与这切肤之恨相伴,学得武艺后更是性情大变,凡当日同在军营,后随祖大寿归降的官兵们,明刀暗枪的也杀了不少。对祖大寿,他更是恨入骨髓,此时虽见这仇人苍老无力,顽疾缠身,但也决无半点心软之意。
他目视祖大寿,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想着此时的情形。”他一边说话一边力贯手腕,将刀向外移至离祖大寿颈部数寸,停住不动,这才道:“祖大寿,是你为自己所为谢罪的时候了。”
祖大寿微微起身,向刀锋迎去,何可梁不知他何意,不由自主往后一让。只见祖大寿艰难的坐起身来,喘息了一阵,方仰头看他道:“老夫今日得遇旧人,实在是无比欢喜。还记得……那年你与可钢初来从军,兄弟二人日夜苦练。与你相比,可钢更是要强好胜……”何可梁神色漠然看着他道:“哼,你还记得这些!”
祖大寿黯然道:“老夫苟活于世这些年,已是心力憔悴。今日再死,唉,实在已经迟了。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世上原有比干脆一死更难的事。好在——今日老夫能死在故人之手,也算得善终。你下手罢。”说罢微微仰头,闭上双目。
何可梁却万料不到他会如此从容赴死,他看着祖大寿,手中刀锋微晃,却久久未曾落下。正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