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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的脉管布满了全身。可是、在这条溪流之南和宝岩村之北还有很多条小溪或林间小道,即使把这些小道全部堵死(当然这不可能),他们还可以从原始丛林中重新开出一条小道来。我们不能把一条山脉的蛇行小道和雨淋沟全部堵死,也不能沿越、老,越、柬边界建立一条万里长城。……
唯一的办法是以游击对游击,这是一条活长城。可是,我们美国人在异国土地上是很难进行游击战的,就像侦察去驼峰山的路,“美国鬼子”就没法化装成越南人!
我不能做卡尔逊第二。
回西贡之后,我一定说服威斯特莫兰,把南越政府军训练成别动队,驱赶到丛林中来,跟越共游击队进行对抗,“只有东方人才能在东方人的土地上进行游击战,只有本国人才能在本国土地上进行游击战!”这是我的最新体会,也是我的至理名言。
我猛吸了几口即将熄灭的雪茄,盯视着这张军事地形图,胸中重又萌发了在机场上演说时的那种激情,西点军校使我把握了军事理论,别动队的战斗使我得到了实践知识。正因为有了前者,后者才得以升华,以5次进入丛林而卑视我的克里斯,现在是无条件地崇拜我服从我了!我觉得我已经具备了军事理论和战斗实践的两个翅膀,可以在战场上任意翱翔了!
根据地形图标示,去驼峰山口只有两公里的羊肠小路,勿须用砍刀斩荆劈棘,我准备明天便深入驼峰回,窥探胡志明小道上的运输情况。
当我考虑是否把宝岩村彻底毁掉的时候,我的思维产生了一个飞跃,应该让B连空降到这里,建立一个向胡志明小道进击的据点,丛林、村庄、溪流、高地构成的地理特征,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它比林间空地、乱石堆乃至我们尚未找到的勺子湖要优越得多。而且最主要的长处是靠近驼峰山口。这是一把接近胡志明小道的尖刀!
我构思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报告了昆嵩基地司令部,辛格上校表示请示西贡之后再答复我。晚七时,我得到了基地的答复:
一,明天上午10时,B连由四架战斗直升机运送,在宝岩村空降;
二,B连空降后,别动队即可开进驼峰山口;
三,要求补充的物资同机到达;
四,运回伤病人员;
五,为了便于协调“蜗牛行动”的统一指挥,破格晋升威廉·安德森中尉为上尉。军衔符号同机带去。
此时,我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心花怒放,一种更大的欲望在我胸中燃烧。但我绝不忘乎所以,立即把克里斯和杰克逊找来,向他们宣读基地的答复,我说:
“现在向你们宣布三点:第一,我们从驼峰口回到基地后,我将保举你们各晋一级,关键是我们进入驼峰口后,要有新的建树,所以我们必须兢兢业业,丝毫不能松劲;第二,今夜必须保证安全,这也许是我们最危险的一夜,丝毫不能麻痹;第三,你们两人都有丛林战争的经验,更重要的是多动脑筋,用狡猾的手段对付狡猾的敌人。……”
“头!我们听你的!……”克里斯淡淡地一笑,这是从我们见面后第一个笑容。
“不,我倒想听听你们的,你们说今夜咱们应该怎样宿营?”
“头!依我说,游击队被咱们打垮了,也打懵了,今夜是最安全的!”杰克逊说,“让大家轮流到小溪里去洗个痛快,好好睡一夜,养精蓄锐。……”
“你说呢?”我问克里斯。
“我们这次行动,出于游击队的意料,”克里斯说,“游击队吃够了苦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上帝帮忙。根据我的经验,明天是个大晴天,对我们空袭空降都很有利。……我不担心今夜的安全,倒是担心明天进入驼峰山口有多大危险,那个逃跑的向导会把我们的一切都告诉敌方指挥所的。……”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敌人也会像你们一样想,你以为他们不敢来,可是他们偏要来呢?今天的宝岩村之战,可是一个大动作,他们不会善罢干休。……”
“头!你说怎么办吧!”
“你们听我安排,一,晚餐后,分为两个小队到小溪里轮流洗澡,让女人质在院子里洗澡,今夜不要去找她们。部队要全部投入戒备,把她们留给B连;二,今天我们打击的是高地游击队指挥所和小溪南岸过来的游击队,村北游击队损失很小,他们是一定会采取行动的,所以,我们在黄昏时分要在村南高地上架设帐篷,留几个游动哨迷惑敌人;我们的分队却悄悄移向在村北的丛林边沿去伏击敌人。……”
“部队太疲倦了!”杰克逊为难的说。我知道这个色鬼不愿放弃今夜去找女人质寻欢作乐。
“不!要分成三人小组潜伏,可以在潜伏地轮流瞌睡。其中绝对保证有一人是清醒的。……在天黑定之后,用机枪向村北丛林宫射,……表示我们有备。”
“可是,这样,游击队还会来吗?”克里斯表示不解。
“在高地上搭帐篷,这叫以实掩虚;在村北盲射,这叫“以虚掩实”……你告诉敌人我已有备,他们偏偏认为你是无备,这叫兵不厌诈。……一般偷袭都是放在拂晓之前,因为这时被袭者是最困倦的时候,你要出奇,就得放在上半夜。……”
他们两人走后,我跟范志雄共同用餐,这家伙忽发奇想,他要求我准许他再换一个人质作女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个姑娘太小太嫩,不解风情。我自然满足了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他不要过劳,因为明天他必须作进山的向导。……
(二)驼峰山口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十七
宝岩村的第二个夜晚,像上了实弹的炮膛,安祥静谧。溪流潺潺有声,它把白天的血迹冲刷净尽,如果再有一场狂风骤雨,连高地洼地上的灰烬也会涤荡一空,那些腐尸白骨会在大自然的生物圈中转化成新的生命展现出来。它们化成了树丛、蒿草、山花,再去迎接生死枯荣。在这种时候很容易使人进入哲思,也容易使人陷入迷惘和淡淡哀愁。顿觉人类的生死相搏实在没有意思,于是人们设想出一个天堂、一个伊甸园,一个香格里拉。可是,在冥冥中谁在主宰着每个人的命运?
明天,我将佩上上尉军衔,带领我的别动队去跟敌人搏杀,我的前面将是一个未可知的世界。我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我的命运又掌握在谁手里呢?
宁谧的夜晚绝无半点平静,一切一切都在搏杀生死之中,宇宙中有多少星球像肥皂泡似地在这一刻里膨胀、爆裂。毁灭而又新生呢?远方仍有雷鸣般的爆炸声传来,在暗蓝色的天幕上还能看到闪光,也许那是雷电的抽搐,雷电不正是大自然搏杀的炮火吗?我忽然觉得,在所有世人身上无不涂抹了特别浓重的宿命色彩。……
我在胡思乱想中进入梦境。我好像病了。躺在竹板床上。康妮来看我,我想站起来,却无法转动,她指挥着什么人把我抬走。……好像要过一条小溪,那竹板猛然一翻,我向滚滚河水跌落下去。……那水很黑,粘稠得像墨汁似的。我“啊呀”一声醒来,天已大亮,我看到勤务兵站在我的竹床前。
“队长!刚才克里斯少尉来说,范志雄翻译官死了!”
“死了?”我猛然坐起,带着梦中惊醒的诧异,“怎么死的?”
“是让人用带子勒死的!”
“克里斯呢?”
“他去搜捕那个女人质去了!”
这时我才明白,昨天夜里范志雄挑选了个懂得风情的中年妇女去做伴。……结果他被勒死了,那个人质却跑掉了。
我不明白,我们的岗哨是干什么吃的。值得庆幸的是昨夜并没有发生袭击事件。
我起床后,命令分队休息,我则准备迎接B连的到达。克里斯来告诉我,那个女人质勒死范志雄以后就逃走了。可是所有哨兵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她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可见,我们对宝岩村的秘密知道得太少了。
范志雄之死我不在乎,但我失去了一个进入驼峰山口的向导和翻译。我想报请基地重派新的翻译来。可是,等不及了。这时两架F—105以雷霆万钧的轰响飞临宝岩村的上空,对四周丛林实施空袭,以保证四架运输直升机的安全着陆。其实并无多大必要,仅仅是显示武力进行威慑,作用不大,越南人已经见惯不惊了。
B连的空降是顺利的,当直升机返程之后,我已经穿上了崭新的佩有上尉肩章的军装。这使我便于跟B连连长琼斯上尉对话,实际上是作指示。
我们坐在明亮的高脚竹楼上,开了瓶威士忌祝贺我们的相见,几句开朗的玩笑式的互相恭维之后,转入了正题:
我详细地介绍了宝岩村战斗经过,当我把这场以游击对游击出奇致胜的战斗上升为理论时,这位资历比我老得多的上尉投向我的是一种诚敬和景仰的目光。畅饮之后,我带他看了周遭的地形,提出了守卫的方法,用我自己的体验的方式讲了如何示假,如何诱敌,如何出奇,……因为有了实践,使我《论特种战争》的理论有了质的飞跃;最后,我向B连提出要求:一,不断地向四周丛林搜索,以攻为守;二,时常装作撤回驻地却留下伏兵或潜入丛林;三,随时准备在人力物力方面支援我的别动队,密切作出配合行动。
而后,我把十六名女人质交给B连,这位琼斯上尉的晶亮的海蓝色的眼睛里射出快活的光辉。打开的竹窗之外,明澄的天空里飘浮着絮状的云朵,像火奴鲁鲁港湾里的白帆,使我想到那里的冲岸海浪喁喁鸥呜飒飒天风,我忘记了战争。……威斯特莫兰将军不是预准我到那里去度假的吗?还有我的康妮。……
我跟琼斯上尉共进午餐之后,便去检查别动队的行前准备,我发现,仅仅这几天的战争经历,就使我的士兵成熟起来,信心大增,战斗的渴望在他们兴奋不安的眼里涌迸散发。我的上尉肩章已经证实了我的诺言,他们全都相信,在这次驼峰山的蜗牛行动之后,他们将晋升一级。
我在队前作了简短的讲话,警告他们不能盲目乐观,这是最容易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程。说最容易,那是我们有了一张敌方的军事地形图,不会再出现丛林迷路的事故;这段路程有许多羊肠小道可通,不用斩荆劈棘,在天黑之前一定能选定新的营地;说最危险,那就是临近敌人最敏感的地区,宝岩村的战斗,一定使敌人百倍警惕,甚至已经给我们布下了罗网和陷阱。
我们下午三时出发,准备用两小时走完两千米的崎岖小道,其实,我认为一小时也用不了。在行进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计谋,沿途看好最佳宿营之地,却故不停留,继续前行,在便于敌人袭击的地方安营扎寨,留下灯光和假哨兵,而后悄悄退回,等敌人去偷袭营地时,我们再从侧后袭击敌人。……
出宝岩村向西南方向走出两百米后,地形突变,陡然升高,小道两旁林密草深,藤葛纵横在无林之处,山茅高达两米,有些地段,是低矮的荆棘丛。……出乎我想象的是怪石突起,挡住下泻的溪流,使溪水分岔横流。……我们涉水过溪,而后进入险峻的峡谷。可是,它又不是峡谷,而是奇形怪状的两大岩崖的夹缝。我不禁疑虑陡起,这巨石嶙峋的山间,怎么能进行有效的战斗?我暗自想:当地游击队不管隐藏在树丛里、蒿草中、岩石后,我们都不会发现,他向你开枪之后,即使20米的距离,你也无法追赶,甚至无从还击,他一露头打一枪再缩回去,你只能向石头开枪。这很像是巷战,他在屋内,你在街道上或是庭院里。他从窗口里向你射击,你就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