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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缩回去,你只能向石头开枪。这很像是巷战,他在屋内,你在街道上或是庭院里。他从窗口里向你射击,你就无处躲藏。
再向前走,景色就更为奇特或者说更为险要,陡立的峭壁上出现了许多溶洞,小者容两三人,大者容几十人,有些溶洞不但容量大而且出口多,许多洞口都是杂草丛生或是葛藤缠绕,处处都是天然的库房。……如果游击队隐居其中,我们则无法攻入,即使是火焰喷射器或是地毯式轰炸,都很难奏效。
进入丛林,进入山脉,我每步都有新的发现,可见,我们天天谈丛林战争,却对丛林知之甚少;天天谈胡志明小道,却对胡志明小道等于无知!
我们冒险进入一条小路,那是一座小山裂开的缝隙,向上张望,一线青天,脚下的石缝里有清流跳跃奔腾。阳光从裂逢中投射其上,金光闪闪,看了让人目眩心悸。……
再向前行,有一条小溪欢快地从山隙中涌出,发出叮咚的声响,青蛇似地蜿蜒着不知流向何方。
士兵们都蹲下去,掬饮洗漱,清凉如秋,也许就是这条溪流通往勺子湖吧?我心中不由一凛,在这岩崖如簇的石林之间,不仅失去了道路,也失去了目标,我现在无法看到驼峰山在哪里,就像进入丛林一样进入了另一座迷宫。
我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拿出缴获的军事地形图,却无法确定我们在哪一条小路上。……这一切奇特的地形地貌在飞机上是无法看到的,更是出乎我的想象,进而想到在西贡司令部里想的那些切断胡志明小道的方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像这样的山形地貌,在地图上是无法标示的。我决定不再前进,退出裂隙,回到遍布溶洞的岩崖之中,三个小队各自找一个溶洞宿营。这次进山,成了一次探险式的游历。
溶洞中蚂蟥、蚊虫、苍蝇奇多。士兵们把裸露的地方抹上除虫油,支起帐篷,便可安然的度过一夜。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忽然迷失在这些岩崖丛中了?地图上这些小路应该怎样找到它?指南针是没有用的,它指的方向往往是无法通过的陡崖。明天,无论如何要找一个向导。……可是,到哪里去找村庄?也许返回宝岩村去,从人质中(不管男女)去找,他会不会把我们带到越共的伏击圈里去?
这时我听到炮声,山间回声使我听不出方向,这炮声来自何方?它不是我军的飞机轰炸,我们的远程火炮也打不到驼峰山来。
我让报务员接通了B连,正好,琼斯连长要我讲话:
“安德森队长吗?我们遭到了炮击,损失惨重,你快返回,来救我们!”这话是用凄惨绝望的声调喊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懵了,“炮击?他们哪里来的炮?”
“他们在村北丛林里,……我们正在打谷场上晚点名,……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琼斯已经语无伦次了,“你,你快返回,……他们将进攻我们,……”报话机突然停了!
这个情况使我呆愣了好久。大炮?越共什么时候把大炮运到村北丛林里的呢?那不是大炮,是迫击炮。他们不是深夜或是拂晓进攻,而是黄昏之后,琼斯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这么说,这个村庄的一切目标越共的炮手早就标定好了,可以首发命中?如果几发炮弹落进晚点名时的队伍里,B连也就完了!
这样的夜晚,难分敌我,基地无法支援,可怜的琼斯,你只能自己救自己了。我立即找来了克里斯和杰克逊,他们认为我们支援绝无可能,夜间,我们无法从这岩崖的迷宫里走出去。即使走出去,不但晚了,而且很可能是飞蛾扑火自寻灭亡。……
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某种从未感到的恐惧在我胸中翻腾,如果B连完了,宝岩村落进越共之手,我们别动队就成了一支孤军,如果此时越共游击队在这岩崖的丛林里伏击我们,我们就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原始丛林还可以用砍刀开路,面对这石炭岩山,只能碰死!……
克里斯的意见是继续前进,不见驼峰山谷不回头,杰克逊却主张原路退回,绕过宝岩村,或是和基地联系炸平宝岩村,呼叫直升机把我们运回基地。
“这就是说,我们的蜗牛行动只完成一半,”我心绪恶劣地说,“及早缩回壳里去!”
“头)”杰克逊觉得我误解了他,“我不是怕死鬼,可是,没有向导,我们准得迷路,一遇战斗,我们准完!……”
我反复权衡之后,决定冒险,我想,在这石林里进行游击,也可能会出奇致胜。再就是沿着溪流走,就会把我们引向河流。从这张缴获的军事地形图上,我知道那条山溪叫香溪河,沿香溪可到达宝岩村,而后呼唤基地派直升机来接我们。……我告诫每个士兵,必须节省粮弹,在直升机不能接济我们的时候,免得吃四脚蛇、蚂蚁卵充饥。
克里斯充满信心,表示绝不会落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他认为经过这次行动,长进不少,下次,他可以当别动队长了!
(三)切入驼峰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十八
懊热难当,窒门得叫人难于呼吸,醒来,夜光表指着凌晨3点15分。坐在帐子里吸烟,知道暴风雨将至,却判断不出对我们的行动产生何等影响,我唤起报务员,陪他到溶洞之外的一座陡崖上,呼唤B连,对方沉默无声,难道他们真地完了?再呼叫C连,他们回答:与B连联系中断;再呼叫基地。基地说,在天气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派侦察机到宝岩村侦察,并询问我们的方位,我回答他们:已在驼峰山口!
突然一派眩目的亮光,射得双眼昏黑,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响,像爆了颗万吨炸弹,把天体炸裂开来,隆隆轰响在山间互相撞击,天摇地动,犹如载重车轰轰压过,惊心动魄。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狂风怒啸,幸好我们身居溶洞,不然,帐篷将会被卷刮上天。
整个世界像落进无底深渊里,滚滚不尽的乌云,像碾压过来的黑色山体,铁豆般的雨点打在岩崖上,啪啪爆响,一声声霹雳在黑色天幕上闪出几道裂痕般的电光,那照亮山野的一瞬,却长久的留在我的脑幕上,像一道金色的划痕。……
暴雨持续了一个小时,丛林山岳领受了一次上帝的洗礼,山隙间万泉齐流,激溅着白色浪花夺路奔走。天色微明,我便命令部队上路,走出岩崖地区,已是朝暾灿然,山野一片清新。我们按照指南针标定的方向直插驼峰谷口,驼峰已经近在咫尺。我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上面有凸出的怪石、低矮的树丛,青翠的荒草,斑斓的山花。使我惊奇的是还有缕缕炊烟以及迷津似的小道,甚至还看到牧羊人的晃动的身影,不见任何军事设施。这种恍如梦境的迷人景色,竟然同凶险狞恶的胡志明小道联系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我不断地用望远镜向山野观察,这时我又发现了新的意外,原来地图上标的距离,实际走起来,要多上数倍,因为必须在山丘间绕行。峰回路转,本来面对驼峰走去,脚下的路一拐,驼峰就在侧面甚至转到背后去了。更大的发现在驼峰山下有许多高度不等的小山,就像主楼下面围了一圈裙楼。我们不断地左拐右弯,看到了山口的一段挂满苍藤的峭壁。我把望远镜举起,那峭壁立即来到我眼前,石壁上有几株苍松,虬龙似地探向深谷,阵风吹过,它在翻腾颤抖、挣扎、低吟、啸叫,似有万般痛苦。……
峭壁上有各种形状的怪石,浓雾在峡谷间升腾、翻转,从容不迫地迤逦而行,在行进中又变幻万端,拉长、分裂、凝聚,……裂缝中有花枝招展,金黄色、淡红色、深紫色、乳白色、暗灰色,这就是驼峰山的峡谷吗?它在向我献媚,向我眩耀它的丰采,它在诱惑我进入它的怀抱。
这是侧面看,如果从正面看呢?就像一条大街,你从一头看可以看到灯标、电线杆、招牌,……可是,你看不到门面,更看不到门面之内的柜台、客厅、厨房、卧室。……这是多么有趣而又可怕的景象。我们自以为先进的侦察手段,看到的仅仅是一点皮毛。
我不理解,胡志明小道在哪里,它好像是现实的又是虚幻的,它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即使我们西贡司令部里摆出一副十分逼真的沙盘,你仍然找不到长山山脉的秘意真髓,就像雕塑一座人像,不管多么逼真,甚至粘上每一根汗毛,你仍然无法展示它的五脏六腑,更无法展示它的血脉和经络。……
我们再向前走,要攀过一道石梁,生怕中敌埋伏,我先让两个士兵上去,证明石梁下面是密密的树丛,说明是安全的。但其中有一个士兵——麦克米伦给我提供了一个情况,他看见对面的山丘上闪过一点亮光,他认为是敌人用望远镜在追踪我们的行动。
麦克米伦的这个提醒甚为重要,我立即感到分队的危险,这就是说越共像猎人诱捕猎物一样在诱惑我们。……
我们翻过石梁,横在面前的是一片长满荒草的开阔地,这条狭长的荒草地上路径纵横,一直延伸到谷口。在这里,我们奇迹般地发现了一个放羊的老人,他已经很老了,弯腰驼背,又瘦又黑的皱脸,看上去总有70岁了,身上几乎看不见肌肉,活像一副骷髅。迟呆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们,惊奇多于恐惧,他的身边只有5只黑山羊,他在这里放牧,可以证明一点:开阔地上没有地雷。
我们用一切能做到的手势,问他家住哪里,有无越共隐藏,他是否愿意带我们进驼峰山口。克里斯很机敏地给他开了一听鸡肉罐头,表示友好。那老家伙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竟然用手势向我要烟抽。……
我给他一支雪茄。这个老家伙抖抖索索地向我深深鞠躬致谢,作出愿意为我们带路的样子。杰克逊向我使了个不要相信他的眼色。
我压根就知道他是越共的探子,想把我们带进越共的伏击圈内。可是我装作浑然不知,因为有他在前带路,可以为我们踩雷。在关键的时刻,我们可以对伏击者进行突然袭击。
两个士兵跟随着牧羊人在前,杰克逊带一个小队隔开一段距离随后,我带卫生员、报务员、勤务兵和一个小队居中;克里斯带一个小队殿后。……
尽管这样谨慎小心,我还是感到四周充满着威胁,似乎每块岩石后都伏着越共游击队员,每簇树丛后,都有一支等待发射的枪口。所有士兵都理解我的心情,他们持枪在手,在半秒钟内就能向敌人射击。
这时,我忽然想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分队深入峡谷,无异于向虎口里钻,而且目的性欠明确:如果仅仅是察看谷口地形。似乎并不需要;如果是察看和研究越共的活动规律和运输方法,那只有夜间才能看到;如果是寻找战机,搜索与消灭这一带的越共,显然,我们几十个人,尤其是失去B连的支援后,绝对不能持久。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预感——我们正走进越共预设的圈套:范志雄进山,逃走了一个人质。这个人质无疑知道我们要进入驼峰山口的意图;宝岩村我们打了个胜仗,显然出乎敌人意料,迫使他们改变了部署。他们把迫击炮隐伏在村北丛林之中,那里面一定有许多林间空地,而我们却像瞎子一样,以为是密不通风的原始丛林。……正像范志雄审问的那个14岁的小坏蛋所说;这里处处都有他们的眼睛。就像麦克米伦发现的那面闪光的镜子,它很可能是敌人用望远镜在观察我们的行踪。就像观察笼中走动的老鼠。
突现的灵感又来告诉我:快些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