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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同感。
我们从指挥所走到湄公河边,江水滔滔,两岸是青青的稻田。可是,当年河水是红色的,河上漂浮着法军的尸体。法军失去了水源,只能过滤血水喝。……沿着河流向北望去,是北分区的支撑点——独立高地,那是人民军312师负责攻击的地方,转身向南,却看不到南分区的支撑点洪棍。那里是304师攻击的地方。洪棍以北、班龙崖以南还有一个预备机场。……
我们边走边谈,零乱无序,回到住处后,黎东辉一边根据县政府提供的奠边县地图,校正孙洪林的奠边府战役示意图,一边系统地向我介绍奠边府战役的经过。
1953年11月20日,法军占领奠边府后,同年12且中旬,人民军就对奠边府形成了包围。积极作进攻的准备。在此之前,进行西北战役初期,人民军在攻击法军集团据点群时,久攻不克,又遭到敌军轰炸,损失很大。中国军事顾问认识到,越南人民军要打大仗,要攻坚,必须克服两个弱点:一个是炮兵火力差,没有大口径的火炮和高射炮,这就很难对付敌人坚固的堡垒群而且也很难反击敌人的空中轰炸;第二,就是不会攻打敌人集团据点群。为了解决这两大难题,在中国境内,为越南人民军装备和训练了榴弹炮兵和高炮部队。同时进行攻坚训练,当时,在人民军高级干部中,有些人对能否攻克奠边府,不是很有信心。
在对奠边府实施攻击之前,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顾问团团长奥达尼尔和法军总司令亨利·纳瓦尔将军曾一同视察奠边府。那时奠边府小镇上的一百多家房屋已经全部推倒。中心机场已在高速度的修建中初具规模。奥达尼尔曾经赞赏纳瓦尔的防守构想和施工的快速。纳瓦尔自然得意洋洋,向美国将军一一介绍他的杰作,周围五座低山和中间七处棱堡组成堡垒群,各堡垒之间均用堑壕连接起来,可以随时互相支援,他们在新修的指挥部里,守军指挥官德·卡斯特利将军(那时还是上校)以主人的身份,用法国香摈来招待两位上司。
“我在这里屯兵一万,”纳瓦尔和奥达尼尔碰杯,“还有五千预备队,可以从天而降,我将在这里卡住越盟通向老挝的主要通道,阻断中国对越盟的物资供应线,奥达尼尔将军,你对此作何评估?”
“这叫一个要塞卡住了中国和越盟两个咽喉!”
“你对守住这个要塞有信心吗?”纳瓦尔将军转向为他们斟酒的德·卡斯特利上校,“越盟在进行了边界战役和西北战役之后,气焰嚣张得狠二我估计,他们能把两个师投到奠边府来!”
“司令官阁下,”奠边府指挥官给奥达尼尔斟过酒后坐了下来,踌躇满志地笑笑,“我倒希望他们派三个师来,借用记者先生们的一句话吧,奠边府将是东南亚的凡尔登!”
“这个比喻非常好!”奥达尼尔慢慢举起高脚杯,“世人称凡尔登要塞为凡尔登风磨,我希望德·卡斯特利上校能推动这盘肉瞎子把越盟碾成粉末。好,咱们为肉磨子干杯!”
三只酒杯叮叮当当碰了一下,各自饮下这杯使人陶醉的美酒,纳瓦尔将军咂咂嘴,红润丰实的脸上发出欢快的亮光,好像已经尝到了胜利的甜头,今天的酒宴是未来庆功宴的预演,有一种神秘的冲动在他胸中借着酒气涌迸散发出来,一向严谨的不苟言笑的性格今天也变得幽默起来!
“风磨是需要巨大的风篷的,我们河内有嘉林机场、海防有古碑机场,每天可用200架次来推动这盘风磨,而且这些巨大的风篷全都是美国牌的!……”
于是又叮叮当当碰杯,又是嘻嘻哈哈大笑。……
“为了这些美国牌的风篷!”德·卡斯特利上校又举杯在手,“我们正在加速修建洪棍辅助机场!……”
“很好!”奥达尔尼中将和奠边府的守卫者碰杯,“我希望我们今天的预言能在世界军事史上写上一笔!”
就在他们预言写上一笔的时刻,这一笔已经落下了!此时越南人民军的308师已经越过老挝边境进入老挝的上寮,收复了南乌江流域的全部地区,从奠边府的西部形成了弯月形的包围。
(四)奠边府之行(续)
天公有意作美,在我们参观现场的这一天,天朗气清。我们戴着盔式凉帽,脚踏凉鞋,而且有嘎斯69越野车随行,不热不累,悠悠白云怀着善意不时地为我们遮阳。我们到了兴兰高地,而后回高炮团用餐,下午又到了南分区洪棍。这里是战役最后收尾的地方,当时驻守洪棍的2000名敌军丢弃阵地南逃,304师把他们聚歼在班磨、班宋一带。……
第二天暴雨突降,而我们正好在高炮团的坑道式的窑洞里,对奠边府战役作较有系统的研究。
“就奠边府战役分阶段来说,”黎东辉把孙洪林的回忆初稿摆了出来,看看给我们泡过茶后坐在一边旁听的张科长,好像掂量一下,守着下属讲与支队长的不同看法是否合适,“孙支队长把它划为三个阶段,我则认为加上一个预备阶段更合适。……”
“分法可以不同,”我说,“战役经过总不会错。”
“我之所以要加预备阶段,是因为这个阶段经过了将近三个月,而正式攻击才用了55天,而且预备阶段有两点,孙洪林是忽略了的,第一,我们是先从大范围包围敌人,小打小闹,一是麻痹敌人,二是锻炼部队;你回去告诉支队长,这一点请他写足,我们团这方面成绩是很突出的,为全师提供了经验,而且许多主意是他出的;第二,是袭击嘉林和吉碑两个机场,看来好像和奠边府没有直接关系,却对我们奠边府取胜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不知道这个行动是那位顾问策划的,因为它显然是受了中国‘火牛阵’的启发。……”
那是非常有趣的一幕;河内北郊的嘉林机场戒备森严,30多个隙望塔上的巨大的探照灯,透过蒙蒙雨雾,扫射着三道铁丝网,如果发现疑象,重型机枪和轻型火炮不发警告就立即射击,保卫机场的坦克也立即驶向出事的地方。除了必需的通道之外,机场周围都布满地雷,此外还有十几支巡逻队和嗅觉灵敏的军犬,日夜不断地巡逻,若想破坏机场比登天还难。
正是半夜时分,雷雨刚过,继而是微雨轻风,机场一派清凉。这时仿佛又响起一阵雷声,轻而悠远,仔细听来,又不像雷,机场巡逻搞不清这是什么响动,只觉得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和不可名状的喘息向机场碾压过来。巡逻队被这种声音震慑住了,像一个坦克集群闪着火光从漆黑的暗夜里推进而来,不是坦克,而是黑色妖魔,撞开铁丝网,向停机坪直冲过去,地雷隆隆爆炸,在探照灯光里才看清那是黑云般的水牛群,它像有灵性的坦克不顾一切向前猛冲,像从高山上滚下的巨石,势不可挡。守机场的法军,正在清凉的夜风中沉睡,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20世纪50年代会发生2200多年前的战争。
完全出敌意料,那巡逻队长一边向水牛开枪一边纳罕——这些水牛到机场来干什么?是越盟游击队的恶作剧还是一种自然现象?
越盟的突击队抱着炸药包提着集束手榴弹,从水牛群撞开突破口冲了进去。……20架轰炸机毁于一旦;
两天之后的大雨夜,吉碑机场没有出现牛群,而是出现了一辆法军巡逻车,突然驰到守卫机场的门卫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个披着雨衣戴着防雨帽的法军军官,对着哨兵低声说:“快,我们是海防司令部的,有情报说越盟游击队已经潜入了机场,这是我们的证件!”当那哨兵带着猜疑的神情接过证件,刚一转身就“哎唷”一声跌了下去,颇似天黑路滑跌了一跤,机场警卫室门前的路灯照耀着那个哨兵背部露出的刀柄。……那法国军官跳上车,直驶运输机轰炸机比肩而列的停机坪,车上跳下手持炸药包和燃烧瓶的士兵。
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天气浪竟然冲开了浓重的阴云,黑沉沉的雨云碎裂开来,像湿漉漉的撕碎的血旗在海防市上空沉甸甸地拂动,异常的死寂产生了极为恐怖的压迫感,吉碑机场的守卫者们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赤裸着身子站在雨里忘记了开枪,而且也不知向哪里开枪,只看到一辆巡逻车飞般地从他们眼前开过去,那位法国军官似乎还伸出手来向他们道了声再见!
古碑机场的袭击,比嘉林机场的袭击战果更大,原因是有20架灌满汽油挂足炸弹准备凌晨起飞的轰炸机,狂烈爆炸后,引起了殉爆①。
①殉爆,军事术语,意指一个爆炸物本来不会造成巨大毁伤,但是,由于它的冲击波、弹片、火焰等等引发了其他爆炸物,造成连续爆炸。
纳瓦尔将军已经完全失去了在奠边府时的幽默,也失去了他的绅士风度和镇定,两次奇袭,损失了将近80架飞机。他从桌边摇摇晃晃地到食品柜前取出一瓶香摈,却无力把瓶盖打开。忘记了在奠边府时的风篷之说,也忘记了用风篷去推动风磨,只感到自己翱翔在越南上空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他把酒瓶重新放了回去,拿起电话机,接通了正在西贡夜总会抱着妙龄女郎跳舞的奥达尼尔将军。
美国有的是飞机和金元,80架飞机的损失,根本没有影响这位美国驻越军援顾问团长的舞兴,在这长长的狂欢之夜里,他竟然没有把机场被炸和奠边府的安全联系起来。
黎东辉讲的这个序幕非常精采,接着,他就转入奠边府战役的第一阶段:这个阶段的任务主要是摧毁奠边府的北面屏障,这就是德·卡斯特利上校划分的北分区,这里有三个高地组成了互为犄角之势:第一个堡垒群就是奠边府东北方向的兴兰高地;第二个堡垒群就是正北方向的独立山高地;第三个堡垒群就是西北方向的班格高地。这三个高地各有一营敌军防守。三块高地中以独立山最强,以班格最弱——那里防守者是一营越南伪军。
人民军接受中国军事顾问团的意见,本着首战必胜以利后战的原则投入重兵,312师和308师全力投入战斗。在战斗中首次使用了由中国训练和装备的山炮和榴弹炮,这些重炮火力不但大量杀伤敌人,而且造成了敌人的极大恐慌。3月13日和14日,首先攻下了兴兰高地;14日夜晚又攻克了独立山据点;班格伪军在极度恐惧中向人民军缴械投降。与此同时,还击退了敌人一个营的援兵。高射炮击落了敌机12架。仅仅5天的时间,第一阶段的战役目的全部达到,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
3月16日,纳瓦尔命令法军三个营空降,增援奠边府。这样,人民军夺取芒清中心区,控制芒清机场,断绝法军空运,成了战役第二阶段的主要目标。
“我不明白,”我紧盯着地图,思想依然停留在战役的第一阶段上,“从德·卡斯特利对守卫奠边府的布局来看,并没有什么大错,奠边府北面的三块高地显然是奠边府的北大门,这个大门一旦打开,他的中心分区就没有了屏障,芒清机场就在我军炮火控制之下;德·卡斯特利为什么让越南伪军和战斗力很差的阿尔及利亚部队去守卫北大门?而且没有组织力量反扑,战斗中仅派出一个营去作象征性的增援,一遭阻击就立即撤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有起码的军事常识,而且奥达尼尔和纳瓦尔在视察奠边府时,连一句提醒的话也没有说,这更叫人难以理解。”
“这个问题在战役总结时曾经研究过,回到支队后,你还可以再和孙支队长进行探讨,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个问题,”黎东辉喝了口浓茶,到门口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