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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不起劲干活的。要想让他们玩了命的狠干,诱以重利有时也是必要的手段。不过商鞅为人尖酸刻薄,他行的法只有威而没有德,秦人由此只重法治,推崇法家,最终导致二世亡国。大人切不可操之过急,而将商鞅那套照搬照套,那样短期内可能卓见成效,可是长远来说却是利大于弊的。古语有云:‘德为本,威济之,德而不威,其国外削;威而不德,其民内溃。’这句说的再明白没有了,威德相辅相承,二者缺一不可,治国以德为本,以威为辅。如果只有德没有威,那国家就会遭人欺负,受人蹂躏。如果只有威没有德,那老百姓就会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大人熟读史籍,不仿将各国之兴衰相互映证,就知道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拓跋力微恭恭敬敬的拜倒行礼,道:“先生之来,实出天赐。如起死人而肉白骨,在下敢不奉教!”直起身子,轻击两掌,两名侍女走进大帐,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拓跋力微道:“取黄金百镒,宝刀一柄,良马二匹送给先生。”
侍女应道:“是。”
不多时几名侍女捧着几只大托盘进帐,恭敬呈上。邓芝固辞不受,入内见了杨瑛,道上刘备问候之意,并呈上刘备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飘然而去。
拓跋力微虽然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却也饱读诗书,肚子里的还算有几两墨水,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这才无计可施。一经邓芝点拨,当真如拨云雾而睹青天。当下他在营帐里手舞足蹈,发了好一会疯,这才冷静下来,起草了一份徕民榜文,令人张贴在大草原上的每一个角落。
有道是筑巢才能养凤,没有黄金屋,颜如玉那是肯定不会来的矣。就算是牛,想要从它身上榨取奶水,最起码也得喂它吃草,同样道理,不用花钱就想白使唤人,这样的好事估计连天方夜谭的故事里也不会有。拓跋力微自己想要卧心尝胆,励经图治,当然没人管得了他。可他一时脑袋烧糊涂了,竟以为其他族民念着拓跋部对他们的好,定会心甘情愿和自己一起茹毛饮血,一起吃草根啃树皮,那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虽然他的口才很好,说出来的话很能振奋人心,可是士气终究不能当饭吃,坚持个一两天还可以,日子久了,族民们老见不到好处,自然不会跟在他屁屁后面混。
邓芝一席话,算是彻底将他这个梦中人给点醒了。他寻思现今鲜卑诸部林立,和当时战国群雄割据也相差无几。而长川虽看上去荒芜不堪,不适合游牧,但和秦国的关中一样,易守难攻,要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一眼就相中这里。只是拓跋部覆亡后重建,正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孩一般脆弱,这样一个什么条件都还不完善的新生势力,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它一起共甘苦共患难的。这一点和秦孝公时的秦国形势倒十分相似。
秦孝公之前,秦国内乱不断,外侮迭至,真可谓是微弱到了极点,要是不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为他的后代子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秦国估计都还算上战国七雄里的一分子,而且秦国一向闭关琐国,从不和诸侯来往,诸侯也都视其为蛮夷,除了从他手里抢地盘之外,几乎不和他打交道。到秦孝公初即立时,这种恶劣的局面仍没有多少改观。秦孝公也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耻于屈居诸侯之末,于是下令求贤。规定不论宾客群臣,凡有能出奇计强秦者,授以尊官,封以大邑。在如此重利的诱惑下,在魏国郁郁不得志的卫鞅跑到了秦国,求见秦孝公,献上强秦之策。他就是后来让全天下人震惊的商鞅,他的到来无疑以衰弱已极的秦国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秦孝公和他谈了几天,龙心大悦,当即封他为左庶长,赐第一区,黄金百镒,并晓谕群臣,今后国政,悉听左庶长施行,有违抗者,与逆旨同。商鞅原来就是一个天下奇人,握有如此巨大的权柄,自然要放手大干一番,于是他将自己的才干发挥的淋漓尽致,十年之后秦国道不拾遗,国无盗贼,仓廪充足,勇于公战,而不敢私斗。秦国富强,天下莫比。秦国之所以能在短期内如此富强,“废井田、开阡陌”及“徕民令”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拓跋力微熟读史籍,这一切他当然是倒背如流,心想商鞅能以重利徕民强秦,自己为什么不能徕民强盛拓跋部。正好附近几大部落人口众多,而他们控制的草场资源有限,已不能满足日益增加的人口的需要。各部落中分不到草场牛羊的部众比比皆是,这些人生活十分艰苦,只要给他们一片草地,哪怕那片草场实在荒芜,他们也会感激得眼泪鼻涕齐流。如今徕民的大环境已然形成,自己若不好好的把握,那当真就是大傻瓜了。
徕民令在中原倒不怎么新鲜,可是对刚开化未久的鲜卑诸部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是以这令一下,立时引起轩然大波。草原上众百姓听说只要肯去长川开荒,拓跋部将免费提供营帐工具,对于实在贫穷的人,他们还免费提供牛羊马匹等生活必用之物。他们还规定只要有人能在一片荒地上坚持三年,那这片土地连同其上的牛羊,全部都是那位勇士的私有财产,该勇士除了十年不必交纳贡赋外,还终生不用服兵役及徭役。这样的好事,草原上这些个平头老百姓怕是做梦都不会梦到。正因为这样的好事来的太过突兀,就好像一向吝啬成性的老天突然间下了一场馅饼雨一般,令人难以置信。近来各部落族民只要一闲下来,就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可是他们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正跑到长川的倒没有几个。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草原上不少穷得活不下去的部民,见到徕民就像飞蛾见到了火一般扑了过去。拓跋力微果然言而有信,不管来者身分多么低下,都一律欢迎,并为他们提供开荒所需的一应必须之物。周边几个部落的百姓见他说话不含糊,加之对徕民令心向神往,纷纷赶去投奔。由于拓跋力微规定了期限,这帮家伙要是再半途而废,那是肯定搞不来地的,于是他们硬着头皮扎根长川,艰苦奋斗。当然还是有一帮人吃不了苦,中途开了小差。不过大多数人冲着土地,还是留了下来。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三年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草场及成群的牛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邓芝辞别了拓跋力微,回转长安复命。这日一行人行至河阴附近的一片草原上,忽听得东北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一支骑兵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上来一般,从四面八方裹了上来。
邓芝手下亲随大吃一惊,各挺器械护在邓艾四周。历史上邓芝出使东吴,曾面对沸腾的油鼎面不改色心不跳,照样在孙权面前侃侃而谈,唬得孙权一愣一愣的。不过光凭这一点,就把他和赵子龙相提并论,说他一身都是胆,未免有些太过。那时他知道孙权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大着胆子在孙权面前瞎掰。可现在这帮鲜卑骑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挥舞着手中弯刀,乱喊乱叫。他心里好比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过了半晌,猛听得鲜卑军阵后鼓角声大作,军马向两旁分开,一名精壮汉子,驰马出阵,向邓芝瞧了一眼,问道:“你就是邓芝?”
邓芝见他衣着华丽,气宇轩昂,顾盼之际极具威势,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物,答道:“正是。阁下似乎不是士匪强人,不知为何阻住在下的去路?”
那汉子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邓芝向他上下打量,心中一凛道:“若是我没有差错的话,您就是轲比能。”心想还好自己把那人留在长川了,不然现在真说不清楚了。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果然明不虚传,没错,我就是轲比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去路了吧?”
邓芝故作镇定,道:“你要做什么?”
轲比能冷冷地道:“做什么?你千方百计的唆使我的部下反我,让我心里很不痛快。正巧我们要举行一场祭祀,还欠一样祭品。你虽然瘦了点,神仙不一定会喜欢,不过把来凑凑数,我看倒也使得。哈哈”
邓芝哈哈大笑,想把他唬住,没想到轲比能不是善男信女,他无动于衷的注视着邓芝约半柱香的功夫,冷冷地道:“我常和你们这些狡滑的汉人打交道,你这套对我一点用也没有。”说着右手一挥。鲜卑骑兵发一声喊,围了上来。
邓芝亲兵叫道:“保护大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将邓芝紧紧的护在中央。
轲比能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无谓的抵抗。”
邓芝道:“两国交锋尚且不斩来使,何况贵我两国尚未敌对。轲比能,我劝你动手前最好考虑清楚,你这样做不会给你带来一丝好处,只会让你和你的部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轲比能道:“是么?统统给我拿下,敢有反抗者杀无赦。”最后那句话他是用鲜卑话喊得,邓芝虽然听不懂,却也猜到个大概。不知为时已晚,鲜卑骑兵已策马冲入阵中,砍瓜切菜似的大似一阵,茵茵绿草霎时便被鲜血染红。
邓芝亲兵远比鲜卑骑兵要少,又不似鲜卑骑兵那样擅长马上作战。好在邓芝平素待下极有恩礼,众亲兵都愿为他去死。当下一众亲兵拥着他,左冲右突。怎奈敌人将他们密密匝匝的围了几层,不论他们如何冲突也是枉然。
轲比能开始只是面无表情的抱着膀子,在一旁冷眼旁观,就好像是现代人在电影院里欣赏一片紧张刺激的动作片一般。过了半晌,鲜卑骑兵仍是战汉军不下,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拔出弯刀,策马冲上,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只一刀便将一名亲兵劈成两半。鲜卑骑兵见主帅如此勇猛,大呼酣斗,邓芝亲兵渐渐支持不住。不过他们都对邓芝十分忠诚,虽然处于劣势,却没一个逃跑,仍就死战到底。又斗了片时,邓芝亲兵个个尸横就地,邓芝叹了口气,拔出佩剑,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突然间一条长绳甩出,劲道凶猛,啪地一声击在他手背上。邓芝痛哼一声,长剑失手掉地。那条长绳绳头陡转,往邓芝腰间一缠,随即提起。
邓芝只觉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但听得马蹄声响,已是身在马背,后颈靠在一人身上。
但听轲比能怪叫道:“乌伦,你在做什么?”
那个叫乌伦也不答话,低着头策马狂奔。他的坐骑甚是神骏,霎时间就将大部队甩在了身后。
邓芝不知乌伦为什么不听轲比能使唤,也不知他要带着自己前往何方。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虽然心里很多话要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轲比能道:“他不是乌伦,他不是乌伦!该死的探子,杀了他,杀了他!”
众骑兵总算是回神来,纷纷放箭,怎奈乌伦和他们已相去甚远,长箭才到半途,就失了势子,掉在地上。
轲比能又惊又怒,大喝一声:“说什么也不能让邓芝跑了!”策马追上。
乌伦骑术精湛,坐骑又是千里良驹,虽然马上带着一个人,仍是奔行如飞。轲比能追了一阵,见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得变成一个小黑点,显是再也追赶不上了。他大怒之下,狠狠的给自己的爱马来了几下鞭子,哪知爱马突然使起小性,一个虎跳,将他掀了下来。他望着天边的黑点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邓芝回头看不见追见,心下一松。两人一马又向北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