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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江山兴兵戈,首当其冲,受苦的是老百姓。就大数人来说,谁坐江山都是没差的,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关他们辛苦讨生活的市井百姓何事?
明朝的朱姓天下也没给他们带来啥好处,各种苛捐杂税重压下,不过是苟延残喘过日子罢了。待到后来李闯进京,口号打的倒好“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屁,患难时同心共济,富贵时却是离心离德,于京城的百姓,不过是又一遭的磨难。
“剃发易服”令,惹来大家众口一词的不满,在满人“留发不留头”的高压下,不平之声逐渐平息。
人首先得活着,活下来的信念根植于各人内心深处成为生存本能。
不管哪一种坚持,都得让位于人的生存需要。
所谓的头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甭看大家伙私下里嚷的欢,真正事到临到,能不龟缩妥协的有几人?想当初崇祯坐前多少大臣义愤填膺誓死不做亡国奴,最后又怎样呢?越是嚷嚷的大声,投降时越是干脆利落。
文人尚且不顾风骨媚颜事敌,在底层讨生活的老百姓,何谈气节,何谈血性?
终究是随遇而安的占了大多数。
多尔衮于数年前过世,死后遭到顺治的清算,对他实行了削除封号爵位、罢撤庙享谥号、籍没家财等身后惩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些个与他走的近的亲贵大臣或多或少受到牵连。
倒下了一部分人,必然又站起来一部分人。亲政的少年天子很想有番作为,他废除了诸王贝勒管理各部事务的旧例,又采取了停止圈地,放宽逃人法等一系列缓和民族矛盾的措施……
朝廷里屡传不谐之音。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陈浩所在的太医院亦如此。
太医院是独立的医疗机构,为帝后及宫内人员看病、制药,也担负其他医药事务。太医院中的官吏和医务人员均称为太医,而且都是汉人。
尽管汉人地位尴尬,却也不耽误彼此算计。
陈家是中医世家,前朝时就担任宫里御医。
明亡后,陈浩的父亲流亡南方,隐居于乡下。
数年前,门生故旧辗转托来消息:今上对前朝医术高明的御医很是看重。
老人家年纪大了,离乡不易,也不想再回到伤心地——陈浩身上有一个兄长,继承了父亲衣钵并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陈家大哥,曾经被认为是学医天才,亡于明末战乱之中,一家数口,连呀呀学语的小孙儿都没站下。
陈浩顶了父亲的差事,几经考核,进了太医院。
初时,陈浩在太医院相当于给人打下手、甚至是打杂的小角色。
就是那种沾光打赏轮不到,出了罪过常常被推出来做顶罪羊的那种。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
这种情况直到去年才慢慢好转,陈浩可以直接给宫里贵人看病,遇到贵人们欢喜,随手赏下来的东西也时有所得。
至此,家里环境慢慢好转。
母亲再不用亲自操持家中杂务,请了一位专管做饭的妇人。春天时袁珍珠怀了二胎,家里就又买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模样清秀性子活泛手脚伶俐,取名叫新月。
桐月是陈浩夫妻进京途中买下的孤女,彼时陈旭日还在娘胎里,一晃九年过去了,桐月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夫妻俩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只等来年春天行礼。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在陈家做活。
还有一人名唤陈伯,却是陈浩父亲从前的老管家,眼瞅着就上五十知天命的岁数,一生中倒有四十多年在陈家服务。
陈伯妻子早逝,独子成家后跟在陈浩的大哥身边伺候,一就亡于战乱。他打小看着陈浩长大,是以虽名为下人,陈浩一向拿他当父执辈尊敬。
时序进入冬月,第一场冬雪洋洋洒洒飘落,陈旭日弄清楚了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家里的大概状况。
心里却是隐约添了些不安的感觉。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三章 亲情
数日前,陈旭日婉转自陈浩嘴里打听到,今上,也就是顺治皇帝与董贵妃生下了尊贵的四阿哥。
“四阿哥出生那天,你正好落水……”
提及此事,陈浩觉得时间赶的颇为凑巧。那几天皇贵妃待产,若无要紧事,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要滞留太医院待命,待皇贵妃顺利产子且母子均安才获准回家休息。
当时陈旭日情况一度十分危险,阴历十月的河水冰冷刺骨,刚满九岁的小身体根本受不住。陈伯央人给陈浩递话,喜得贵子的顺治情绪正好,无意中听到这事,当即赐了一棵百年以上的珍贵东北野山参给他。
“那天、四阿哥出生?”
陈旭日怔了一怔,这真是赶的巧了。
一时间,脑中忽然晃过一个念头:倘若他迟上一刻,或者早上那么一刻,会不会就能投生于那个皇家贵子身上呢?
这个念想倏忽一闪即过,陈旭日注意力不在这上边。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顺治和董鄂妃的儿子确切的出生年月,这时候才从父亲嘴里听到,可他至少知道一件事:这位甫一出生即被顺治寄予厚望、称他为“第一子”的尊贵的四阿哥,出生仅仅一百零八天——这日子他记得准,盖因它和水浒一百单八将一个数——还没来得及取名,就在深邃隐秘的紫禁城里原因不明的死去了。
问题是,董鄂妃生产时,父亲都得在旁待命,等那四阿哥病重,父亲岂不是要做四阿哥的太医之一?
倘若四阿哥终于不治——这点陈旭日非常肯定——负责诊治的太医还有活路吗?这四阿哥可是最得顺治疼爱的尊贵皇子,历史上他和其母董鄂妃不幸早逝,累的大批人包括太医、宫女、太监等陪葬。天子若是震怒,迁怒于太医无能,休说本人,抄家灭口祸及满门都属正常。
陈浩不知儿子脑中转悠何等样的念头。
托这位贵主的福,皇上破例赏了珍贵的野山参。陈浩回来后,一半拿来给儿子调理身体,一半给即将生产的妻子备着,是以对这个襁褓中的小小人儿实是充满了感激。
此时嘴里犹自念道:“看皇上对四阿哥的喜欢劲,看来这大清帝国的龙椅,总有一天要让他坐上去……”
话一出口,陈浩自知失言。
因着顺治对甫出生的四阿哥的过度喜爱和重视,朝中对此很有非议。这等言辞,倘若被有心人听到,保不齐就是日后祸患的根苗。
遂暗暗告诫自己当谨言慎行,并叮嘱儿子这些话不得跟他人提起,就转了话题,考较儿子医书上的学问。
陈家既是中医世家,家里的孩子自启蒙之日起就接触中药。
“陈旭日”年已九岁,于此道浸淫当有数年,哪个有大毒少用治病多用伤人,哪个味苦性温能治霍乱,等等,一些药草方面的常识均熟记于心。
现下这个身体换了主人,前尘往事一概不记。
然而巧就巧在,林志斌自己的职业亦是医生,在大医院服务数年,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是西医,于中医只知皮毛,却并不像有些西医,一味推崇各种复杂仪器,把西医奉为圣典,动辙就认为中医中药“不科学”。
正相反,他认为中药材取自田间地头,生来带着自然界的天然灵气,通过巧妙的排列组合,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且毒副作用小。至于各种砭石法、针法、灸法、经络学说,更是暗合天地运行之理,包含哲学之道,可谓五千年中华文明凝练出的珍宝之一。
他认为中医西医之间并不存在对立,二者的关系不应该是谁打倒谁,而是互相扶持互相弥补,共同抗击疾病。
许多医术高超的西医往往会用中成药,甚至有些大医生是读中医出身,许多中医也信服西医的检查手段,只有那些半桶水的哗众取宠之徒,既不懂西医又不懂中医的,才会出于某种目的扯起科学的大旗,作出一副不灭中医不罢休的圣斗士模样。
“凤仙花一身都是宝,活血消肿少不了;枇杷根能解毒,枇杷子却有毒;三七名贵长伤口,甘草能解百种毒……”
陈家祖上整理出一套适用于少儿启蒙的中草药歌诀,背起来朗朗上口,极方便小儿记忆。
如今林志斌既然成了陈家子,瞧这情形,也不存在变回去的可能,少不得要顺着“父亲”的意思,好生背诵这些歌诀了。
他本来就是医者,如今改西医为中医,将来不说济世吧,行医四方,总是不缺口饭吃的。是以并不讨厌学这些。
对儿子浑然忘了大部分从前所学,陈浩却不是十分忧虑。
很多东西儿子都能说上一些,显见底子还在。而且现如今更似兴趣大涨,学起来比从前更认真更投入,说是举一反三亦不为过。管家陈伯说,现在的旭日少爷,很有几分他大伯当年的风采了。
陈旭日草草背了些书,他心里有事,便托词头晕回屋了。
“儿子呢?”
袁珍珠扶着腰走进书房,身后边新月拿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酥皮点心,两盏地黄百合杏仁粥。盛在白生生缀着一枝红梅的瓷碗里,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你又下厨了?”
陈浩赶紧扶妻子坐好,这就七个月的身子了,出出进进需着意小心。
夫妻俩一直盼着能给儿子添个伴,省得他孤零零自己个儿。
不成想一直没有消息,儿子都九岁了,她才怀上第二胎。
陈浩打心眼里盼着再添个女儿。忍不住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道:“你呀,怎么就不听劝?你这身子比不得往日,何嫂子厨下手艺不错,想吃什么你就给她讲,用不着你亲自下厨。”
新月快手快脚把托盘上的东西收拾到桌子上,正要退下,陈浩喊住了她,“少爷回屋了,把一碗粥送到他房间里,这点心也拿过去……”语声微顿,又改了主意,“算了,点心就不必送了,就把这碗粥给少爷吃。”
新月答应一声,端着粥离开了。
陈浩坐到妻子身边,解释道:“刚刚儿子说头晕,这点心必是吃不下的。”
袁珍珠皱眉问:“不要紧吧?我瞧儿子这些日子闷闷的,不喜欢说话,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说着便要起身瞧他去。
陈浩摆手道:“不碍的,儿子落水后,身体有些畏寒,再说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不喜欢活动也是有的。”
袁珍珠想了想,点头道:“儿子吃了一番苦头,这些日子规矩多了,想是怕偷跑出家挨我们的罚,连话也跟我说的少了。”
“他自己知道错,苦头也吃了,就不必罚他了吧?小孩子家家的,偶尔淘气一回也是有的,照我看哪,吃一回教训不全是坏事,好歹日后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省得我们耳提面命整日价为他担心。”
袁珍珠却是嗔了他一眼,道:“都是你平日里惯着孩子,什么都由着他性子来,要不然他敢一个人溜出家门?你当好人,把个恶人让我来做,别人家是严父慈母,我们家却是倒了个儿,弄的儿子跟我都生分了。”
陈浩赶紧握了她的手,陪笑道:“怪我怪我,不该应承带他去集上玩,那些天宫里又脱不开身……儿子懂事了,他晓得你这当娘的疼他哩。头前还跟我说,院子里的雪没大化,路面滑,新月人小力小,倘若你院子里散步,让我一定要陪在左右小心照顾些。”
“儿子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哄人的。”
袁珍珠想到儿子这些日子的“冷淡”,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就到年底了,过了年儿子又长大一岁,他也真该懂事了。”空着的左手抚上棉衣下高高隆起的腹部,“再过些日子,儿子就有个小妹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