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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继续往前走去。
在一片离皇陵不远的松树林子里,骑着汗血马的鬼手在默默地看走来的三个人。猛然,汗血马对着逆风侧过了脸。鬼手感觉到什么,取出马脸面具给自己戴上,朝林子深处回过脸去——这已是一张被面具严严实实遮着的脸!
她看见,那林子里,已经默默地站着了十个骑马的蒙面黑衣人!
金袋子的黄马老马也感觉到什么异样,突然在路中间站住不动了,一泡长长的马尿撒了出来。
金袋子脸色顿变,猛地把手按在了枪套上。风筝和风车勒住了马,看着他。马尿声地时断时续。
“怎么了?”风筝问。
金袋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马尿声时缓时急。
“你又在听马撒尿?”风车道。
金袋子狠狠地瞪了风车一眼,继续听着。
好一会,马尿声停止了。金袋子掏出了手枪,不安地四下看着。坐在马鞍上的巧妹子也像主人一样直起腰,四下张望起来。
风筝道:“金袋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袋子喘起了粗气,道:“我的马,听到了杀气!”
“听到了杀气?”风车笑了笑,“莫非这也是你教它的?”
“闭嘴!”金袋子重声道,“记住,想活的就不要在我拔枪的时候多说话!”
风车道:“要是不想活呢?”
金袋子道:“那就先把自己的舌头割了,免得祸害别人!”
风车冷笑一声:“奇怪!你拔你的枪,我说我的话,你与何干?”
金袋子抬起了手,把枪口对准了风车的脸:“你再说一句,我立马打死你!”“叭”地一声,风筝抬手对着金袋子抽出一马鞭,金袋子的手枪掉了。风筝道:“你也记住,要是再这么对咱们俩姐妹说话,下一鞭子抽的就不是你的枪,而是你的眼!”
金袋子朝巧妹子偏下了头,巧妹子跳下马,拾起了手枪,扔给了金袋子。
金袋子道:“或许我早该告诉你们,我的马在不该撒尿的时候撒了尿,就是在告诉我,它听到了附近有杀气!”
风车又冷笑道:“这么说,你的马是用尿来与你说话的?”
“说对了!”金袋子也回了一声冷笑,“我再告诉你们,马尿声要是急,这杀气就重,要是马尿声不急,这杀气就轻。”
风车道:“可我怎么就听出那马尿声,一会儿急,一会儿又不急了呢?”
金袋子道:“那是它在告诉我,在这附近有两股杀气!”
倒挂火枪的黑马
松树林子里,鬼手手里握着双枪,默默与那十个黑衣人对峙着。
黑衣人的手里也不仅举着短枪,而且还多了一样东西:套马索!显然,他们是冲着汗血马来的!
鬼手那两只戴着马蹄手套的手动了下,拇指悄悄打开了手枪板机。
几乎是在同时,土路上的马鞍旁也“啪”地一声响,一口皮袋上的铜扣打开了,金袋子从袋里掏出了两支短枪,对着两姐妹扔去。风筝和风车抬手接住了枪,“咔咔”两声,枪机即被打开。
金袋子目光凛冽,道:“这一路上,咱们还没使上枪,可一到京城的地界,就有事了!你们给我听好,金爷的枪一响,就顾不上你们了,你们自己管着自己的性命,想活,就得先把不让你们活的人打死。记住了么?”
风筝和风车沉默。
金袋子道:“忘了布无缝的那匹黑马了么?就要像它那样,对人下手的时候,枪枪毙命!”
风车的手一抬,对着金袋子的脑袋猛地扣动了板机。
“砰!”枪声响起,金袋子的帽子被打得高高飞了起来!
枪声传向松树林子,白袍人和黑衣人都一怔,朝着响枪的地方回过脸去,他们都看见,远远的,一顶帽子高高飞起又落下,挂在了树梢上。
鬼手趁这机会对着黑衣人猛地开起了枪,枪声爆豆似的响了一阵,七八个黑衣人顿时栽下马来。硝烟在林子里飘起。等硝烟散去,惊魂未定的黑衣人这才发现,白袍人和汗血马已经不知去向!
土路上,金袋子怒视着风车:“为什么对我开枪?”
风车道:“你废话太多!”
金袋子怒哼了一声,强忍住火气。三人朝着响枪的树林子看去,林子上空,飘散着一缕缕硝烟。金袋子道:“看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快走!”他一夹马,马便朝前飞驰而去。
风筝和风车紧紧跟上。正在树上取帽子的巧妹子见马走了,飞快地摘下帽子,从树上跳下,追上了主人,蹿上马鞍。
三双狂奔的马蹄搅起了滚滚黄尘!
松树林子里,一个身子肥硕的黑衣人鞭下了马,走到林子边,望向沿路狂奔的三匹马。“他们是谁?”他问身后的黑衣人。
黑衣人道:“或许是过路的。”
肥硕的黑衣人又问:“刚才那一枪,是他们打的?”
黑衣人道:“是他们打的。”
肥硕的黑衣人说:“既然是过路的,为什么要打枪呢?打了枪,为什么又要跑了呢?”说罢,狠狠地摘下了脸上的蒙布。
他是曲宝蟠!
鬼手没有走远。她骑着汗血马,沿着山岭间的乱石走着,走向一片浓密的树林。她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办,不能把汗血马带在身边。
她在一口山洞边下了马,搬去盖在洞口的柴草,把马牵进了洞去。
像走的时候一样,鬼手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木偶戏班的棚子。
一只打开着的小瓶里泡着用艳红的凤仙花渍成的蜜膏,一把小棕刷蘸着膏,往指甲上抹去。十个涂了膏的红指甲弹动了一下,便有一张小巧的嘴朝指甲上吹了起来。鬼手抹着指甲,听到门帘外有脚步声,把瓶盖拧上,道:“上哪去了,这半天?”
挑帘进来的是跳跳爷。
跳跳爷不自然地笑笑:“没……没上哪,这不没烟抽了么,上外头买了包关东烟丝。”
鬼手垂着长长的睫毛,欣赏着新染的指甲:“这大冷的天,你的脸,怎么淌过油汗了?”“是么?”跳跳爷抹了下脸,搓搓手指,“是抹的蛤蟆油。”
鬼手道:“听说,当年你给犯人下刀子片肉条的时候,往脸上抹的可不是蛤蟆油,而是避邪的鸡油。”
跳跳爷道:“对对,这会抹的也是鸡油。”
鬼手道:“这么说,咱们这木偶戏棚里,也得避避邪气?”
跳跳爷看了眼衣箱,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鬼手一笑:“跳跳爷,我鬼手可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你既然和我合上了伙,那就不能再把心思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跳跳爷苦笑笑:“哪能呢?有你这么个仙姑奶奶在身边,我跳跳爷眼里还能再有别的女人?”他的话还没说完,鬼手的脸突然一沉:“那你说,你总是瞒着我,一个人往外开溜,一去大半天的,到底是去哪了?”
“不是说了么,买烟丝!”
“放屁!”鬼手把桌下的一只木箱拉出,踢了一脚,箱里倒出一大摞烟丝包来,“有这么多烟丝放着,你还买烟丝?”
跳跳爷笑了:“生气了不是?行,我给你说实话,喝酒去了。”
鬼手知道跳跳爷还在骗她,噗地一笑:“张开嘴!”
跳跳爷把嘴张开。鬼手悄悄拿起一包烟丝,拆开了包,猛地对着跳跳爷的嘴里倒了起来,边倒边骂:“看你还敢不敢再骗我!”
跳跳爷大叫一声,双脚狂跳,拼命呕了起来。鬼手这才得意地笑了,踢了跳跳爷一脚:“往后长点心眼,老爷们撒谎,别老是借着烟酒说事!——快挂上你的全套家伙,该开场了。”
跳跳爷吐了嘴里的烟丝,拉起了幕布。
幕布徐徐拉开,突然,两人都愣住了。
台外的场子里,十多个端着枪的士兵齐齐地站着,将枪口对准着小小的戏台!
金袋子一行三人骑着马,在北京街市的街面缓缓行走着。路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风尘仆仆的远道来客。
风筝和风车没到过京城,什么都觉得新鲜,东张西望地瞅着。金袋子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肩上驮着猴,在马鞍上坐得稳稳的。
风筝道:“金爷,在这京城的马路上,你的这匹黄毛老马,听出杀气来了么?”
金袋子道:“什么意思?”
风筝一笑:“本姑娘的意思就是,要是你的马想撒尿,别弄脏了天子脚下的这方净土。”
金袋子道:“看来,你是信不过黄毛老马的尿?”
风筝道:“我是信不过你。”
金袋子不再理会风筝。风车的头发上,木片小风车在呼呼地转着,她也想逗逗金袋子,便道:“金爷,什么叫杀气?”
金袋子把一张硬脸朝着风车:“金爷脸上这会儿挂着的,那就是杀气!”
风车道:“我听爷爷说过,男人身上,有三气,一是剑气,二是酒气,三是霸气,没听说还有杀气。”
“那是你爷爷不敢说。”
“为什么?”
“怕吓着了你,不敢再嫁男人!”
“你脸上这会儿挂着的,真是杀气?”
“金爷从不诓女人!”
“那就好,我喜欢的就是杀气!”风车一笑,“我要是嫁男人,就嫁给你!”
金袋子冷哼一声:“你不配!”
“莫非我比不上那个冯桂花?”
“比不上。她在金爷我面前,至少不会说这个嫁字。”
风车笑了:“一个连嫁字都不敢说的女人,她就没把自己当女人!”
风筝瞪了妹妹一眼:“风车!你胡说什么!”风车对姐姐意味深长地暗暗挤了一眼。
马路的另一头,曲宝蟠骑在马上,在默默地跟着金袋子一行。
在一家小酒楼外,金袋子下了马,对两姐妹道:“吃饭吧!”
三人在酒楼靠窗的桌子边坐下,酒保端上了酒菜。风筝道:“咱们算是进京了!”风车道:“从今天起,咱们就得盗马了?”
两姐妹看着金袋子。金袋子沉默着。“为什么不说话?”风筝道。
“我在想皇陵前发生的事。”
“你不是说,那些在林子里开枪的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么?”
“可我总觉得,一进了京城,背上就像有东西在盯着。”
“盯着你的是什么东西?”
“还说不清,不是人的眼睛就是枪的子弹。”
风筝和风车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
金袋子道:“要是连你们也看出是什么东西在盯着,那么,这东西就不可怕了。”
酒楼对面茶楼靠窗的桌子边,坐着在缓缓喝茶的曲宝蟠。
风车道:“这么说,你是怕了?”
金袋子一笑:“怕了。”
风筝道:“都别说废话了,咱们该想想怎么盗马!”
金袋子道:“盗马是我的事。”
风筝道:“你会爬墙么?”
“问这干什么?”
“你要是不会爬墙,你怎么进得了皇宫去,把汗血马给盗出宫来?”
“我已说过,那是我的事。”
风车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报纸,放在桌上:“这是一个月前,我在路上拾到的一张报纸,上面写着,皇上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已经被撵出宫了,如今的皇宫,改名叫故宫博物院了。”金袋子的脸一变,一把抓过报纸看了看,抬起脸道:“这么说,皇宫里没有皇上了?”
风车道:“没有皇上了。”
金袋子道:“连皇上都不在宫里了,皇上的汗血马还会在宫里么?”
风车道:“你问我,我问谁?”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迟了么?”
“你俩听好!金爷我是盗马贼,不是找马贼!我只管盗马,不管找马!”
风车突然转过脸去:“风筝呢?”
风筝的座位空着,她不见了!
对面茶楼上,曲宝蟠也已不见!
深夜,紫禁城高高的城墙外,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