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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赵细烛道:“我和跳跳爷,会很快再见到你的!”没等赵细烛再开口,她已策马驰出了院子。
赵细烛看着远去的鬼手,一脸苦笑,自语道:“我是怎么了?这世上的怪事儿,都让我给摊上了?”
借窑为墓
赵细烛快步行走在土路上,脚下黄尘如烟。他知道,也许从此时起,自己才真正走上了护送汗血宝马的漫长旅途。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追上风筝、风车和金袋子,和他们一起将汗血宝马送回大草原。然而,围绕着汗血宝马的命运曾经发生过的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还会不会继续发生呢?他无法回答自己,只是强烈地感觉到,无论再发生什么事,他将和汗血宝马同生死、共患难。
他走在滚滚风尘中,不时地向路人打听着什么。太阳在尘土中黄得像一盏高悬的灯笼。
“九春院”大门口灯笼高悬,院里丝竹声声,锣鼓锵然。高挂着红灯笼的戏院大门口,披着呢子斗篷的豆壳儿从院里走了出来,向一辆停着的马车走去。
他走路的姿势酷似女子,眉目间也透着女子的羞怯和柔绵。
“豆壳儿!等一等!”从大门里传出女人的喊声,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跑了出来:“豆壳儿!你怎么没穿戏服?”
“今晚没有接到唱堂会的帖子。”豆壳儿道。那女人是“九春院”老板,听得豆壳儿这么说,笑了:“这么说,今晚你是去见客了?”
豆壳儿看了女老板一眼,没说话。女老板笑了起来,道:“豆壳儿,你可是京城里阔爷们的大红人,包夜的银子,可不能少要哦!”
豆壳儿长长的睫毛垂下,上了车。
马车很快驶走了。
高墙一角,探出灯草的脸。灯草目送着哥哥的马车驶走。
京城一条胡同口,一辆马车驶来,停下,车门打开,豆壳儿走了下来。
胡同深处的黑暗里,停着一辆布帏马车。豆壳儿朝那马车走去。布帏马车的窗帘拉得很严实,显然是有人在等着豆壳儿。
豆壳儿走到马车边,没有去拉车门,只是对着车门低声道:“我来了。”
马车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知道为什么让你来这儿见我么?”
豆壳儿道:“不知道。”
马车里的声音:“我是来告诉你,你该离开九春院了!”
“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谁会来接我?”
“没有人。”
“那我怎么走?”
一个小包裹从马车的车窗里扔了出来。豆壳儿拾起包裹,打开,是一把尖刀、两根金条和一封信。“为什么要给我刀?”豆壳儿抬起白净如雪的脸庞问。
马车里的声音:“万一你逃不了,就用这把刀杀了你自己。在这个世上,你不能把自己留给任何人!”
豆壳儿沉默了一会:“我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么?”
“是的!别无它路!”
“这是死路还是活路?”
“你下棋的时候也这么想?”
“下棋的时候,我从不想死活。”
“从今天起,你自己就是棋了!”
“明白了。”豆壳儿对着车窗默默地点了下头,“告诉你的主子,我一切都听他的!”他把尖刀、金条和信在斗篷的内袋里放好,朝来路走去。
“等等!”马车里的声音喊道。
豆壳儿站停了。“你有个叫灯草的弟弟,是么?”
“是的。”
“他在找你。”
“我知道他在找我。刚才,在走出九春院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他。”
“你必须杀了他!”
“为什么?”豆壳儿一惊。
“你此次去办的,是一件只许得手不许失手的绝密大事,在你的身边,就不能有任何让你心软的人!”
“我可以独自上路,不去见他。”
“不,你抛不下他,他比你更机灵!他天天在九春院门口守着你,是为了要知道你除了唱戏,还在干着什么事。他要是知道你干着的事,一定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只有杀了他,才能脱身!”
豆壳儿沉默,脸上冷静得怕人。
车窗里的声音在问:“下不了手了?”豆壳儿没再说话,慢慢朝胡同口的马车走去。他身后,马车窗帘里划亮了一根点烟的火柴,映出一张男人的脸。
他是麻大帅的副官邱雨浓。
行驶的马车里,豆壳儿从斗篷的内袋里取出那封信,借着挂在车厢上的油灯的光亮把信打开,看了起来。他的细细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打了个颤,合上了眼睛。好一会,他睁开了眼,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恢复了像水一般的平静,把信慢慢揉成纸条,在油灯上点燃了。
纸条在他手里渐渐化为灰烬。
荒野一座土窑外,金袋子从窑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酒葫芦,走到树边,看了看四匹马,走下坡来,往两姐妹身边坐下:“你们回窑睡一会吧,我来守着马。”
风车站了起来,把老羊皮扔给金袋子,往废窑走去。
“你怎么不走?”金袋子问风筝。
“想陪你坐一会。”
“多事。金爷喝酒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女人。”
风筝冷声:“这话,不会是马牙镇的冯桂花教你的吧?”
金袋子道:“说对了,正是她教的!”
“我再也不想理你!”风筝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了废窑。
金袋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走下流溪边,在溪流里勺了一罐水,然后点起一个火堆,烧起了水。他哼笑了一声,往嘴里倒起了酒,抹了下嘴,对自己道,“男人喝酒,身边千万不能有女人,这是千古……”
“千古什么?”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低沉声音。
金袋子一怔,猛地把手摸向腰间。“别摸枪!”身后的声音在说,“你还没有说完,千古什么?”
“千古一笑!”
“好一个千古一笑!”身后的声音道,“可你现在笑不起来了!站起来,跟我走!”
金袋子猛地回头:“你是谁?”身后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树枝上挂着的一件女人的白色衣衫在风里飘动着!
金袋子愣住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对着自己骂了一句:“娘的,被人耍了!有人要盗马!”他猛地回身,向着拴马的大树下奔去。
大树下,金袋子奔来,看看马,又看看四周,不由一脸纳闷:四匹马都安静地站着,周遭一点动静也没有。枯草在风里沙沙地响着,他小心地搜索起来。不远处有几座荒坟,金袋子向荒坟摸去,对着坟后猛地抬起枪,坟后却是什么也没有。他收起了枪,一脸狐疑地往回走去。
“哈哈哈哈!”黑暗中传来了风筝的笑声,从暗处走出了风筝。
“是你?”金袋子重声道,“你不是回窑睡觉去了?”
风筝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和风车,跟着了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这个男人,竟会被一件女人的衣衫给吓破了胆!”
“你!”金袋子脸上的肉跳了下,“你想试金爷的胆?”
风筝道:“这个胆字,也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么?”
“风筝!”金袋子怒声,“你给我记着,金爷不喜欢玩这一套!我想试金爷的胆到底有多大,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枪对着金爷的眉心打!”
“真话?”
“金爷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说罢,将手里的枪打开了机头,扔给了风筝。
风筝接住了枪,抬起手,把枪口对谁了金袋子的眉心:“那我就真的开枪了?”
“再给我记住!手里拿着枪的时候,就得闭嘴!”
巧妹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吱吱地叫唤。“滚开!”金袋子对巧妹子骂了声,“这儿没你的事!”巧妹子跳开了。“开枪吧!”金袋子看着风筝的眼睛,“金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金爷!”
风筝的手指紧紧扣着板机,突然手一松,枪落了地,大声道:“你说!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喝酒?”
“和我一块喝酒的女人,都是想害我的人!”
“你以为我风筝也会害你?”
“我不能不防!”
“现在还防么?”
金袋子不作声了。风筝的眼睛逼视着金袋子:“告诉我,喜欢我么?”
金袋子一愣。“说!”风筝重声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金袋子从巧妹子手里接过递来的手枪,插回腰间,看了一会风筝美丽的脸,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两行泪水从风筝眼里涌出,她骂道:“金袋子!你给我滚!我不要你送马了!你现在就滚!”
金袋子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羊皮袄甩肩上,回过脸来道:“好吧,听你的,等过了骆驼岭,我就滚。”他拎起酒葫芦,找地方喝酒去了。
窑顶上坐着风车,双手托着脸,在看着刚才的这一幕。风筝朝窑门跑来。“你真的喜欢他?”风车在窑顶上突然问。
风筝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妹妹:“你……你都看见了?”
风车道:“要是你真的喜欢他,就不该问他喜欢不喜欢你。”
“九春院”茶房里,邱雨浓和白玉楼对坐着。
白玉楼道:“你的那份军火订单,我已经寄往德国克虏伯兵器工厂,凭着我与德国人的多年交情,他们一定会将军火如期运到。”她打开手包,取出一张银票,放到邱雨浓面前,道:“按咱们这一行的规矩,这九万大洋,是你的回扣。”
邱雨浓取过银票看了看,微笑着,用手指弹了弹票面,道:“白大姑娘能替邱某办成了这事,邱某已是感激不尽。这九万大洋,就算是我替你付的茶钱。”
他把银票放回白玉楼面前。
白玉楼一笑:“邱副官,你不会是想用这九万大洋,想从我手里买下另一样东西吧?”
“是么?不知白大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
“汗血宝马。”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区区九万大洋,怕是只配给汗血宝马打四只铁掌吧?”
两人相视着,一起笑了。白玉楼道:“想让我揭穿你么?”
邱雨浓道:“如果你觉得这很有趣的话。”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当今做军火生意的人里,早已划去了我白大姑娘的名字,我白玉楼早已是昨日黄花。可你,却不找别人,却偏偏找到了我!这里面,难道仅仅只有‘军火’二字么?”
“有意思,说下去。”
“底下的话,还用得着我点穿么?你邱雨浓要是不知道我白玉楼正在为汗血宝马忙着,你会找到我么?”
邱雨浓笑了:“如此说来,我和你是——同道的了?”
白玉楼道:“你想得到汗血宝马,另有途径可走,为什么要盯住我白玉楼?”
邱雨浓道:“三个原因。其一,你和我一样,都是留过洋的,你的头脑和我一样聪明;其二,你是中国绝无仅有的女军火商,你的勇气和胆魄,不在我之下;其三,我这个人,天生喜欢和干冒险营生的女人在一起。”
“你还少说了一个原因。”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是么?”
“你之所以要盯住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单身女人是条容易上钩的鱼儿!”
邱雨浓笑了笑,习惯地扶正眼镜,笑道:“我小时最喜欢唱的一个童谣里,有这么几句:你是一个磙子,快快磨出粉子;我是一个石磨,快快磨出面沫!”
“你是说,我和你一样,都是磨面的磨子?”
“不是磨面,而是磨自己。”
“磨自己?”
“磨子转动的时候,磨着的,正是它自己。”
麻大帅军营辕帐。邱雨浓进来,行了个军礼:“回禀大帅,购卖军火之事,下官已正在办理,一切顺利!”
“好!”麻大帅在修着一具马鞍,抬起脸,在鞍桥上重重拍了一掌:“本帅有了充足的军火,这天下也就无人可怕了!对了,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