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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楼门边不比景灵宫边的长庆楼,也不比州桥、土市子、潘楼街的酒楼,那些地方官宦云集,别说金鱼袋,就是亲王侯爵、宰执大臣,也有光顾的。
「张八家」地处开封城西南,位置略偏了一点,来个金鱼袋,就是个大官了。
而且,这个公子竟如此年轻,不过二十来岁,定是哪家亲王勋贵子弟无疑,否则不能有这个恩宠─当下,张有福巴结得更加殷勤起来。
书僮一边走一边笑道:「掌柜的,你这回却猜错了,我家公子喜欢热闹,不要雅座。」
张有福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亲自引着上楼,给收拾了一张桌子,茶博士马上泡一壶上好的茶奉上。
却听青年公子对书僮说道:「侍剑,去把桑五给叫上来,一起吃吧。」这主仆二人正是石越与侍剑。
「公子,桑五叔无论如何不肯来的,您让他在大堂里吃就行了,这上下有别嘛。」侍剑轻声解释。
「我不爱立这么多规矩,让你去叫你就去叫,什么上下有别,大家都是人,桑五赶车,比我们坐车不辛苦?」石越微皱着眉头说道。
「是。」侍剑连忙答应着跑下楼去,不一会便拉着桑五上得楼来,在一张桌上坐下了。
张有福看得目瞪口呆,瞅着这三人一桌而坐,实在不伦不类,他几时见过这样的官?便是读书人,也不乐意和一个车夫一起吃饭,可眼前这个公子,倒是丝毫不介意,反倒是那个车夫坐立不安。
石越要了一盘葱泼兔,一碟西京笋,又要了一壶老酒、两盘紫苏鱼、签鸡,以及各色水果,便招呼着桑五和侍剑一起吃起来。
桑五开始有点拘谨,慢慢地便也放松了,一面吃一面和石越聊些家常,又听侍剑说些老家河北的乡土人情,石越竟觉得这桌饭吃起来,比在皇宫里吃要自在得多。
张有福从没见过这种怪事,虽告了罪回到楼下,过一会就忍不住借故往上来跑一趟,一心想瞧这个稀罕。
不料刚上得楼,就听人招呼他,「大掌柜的,请过来一下,打听个事儿。」
他连忙循声望去,却是几个年轻的儒生,想了一下,才记得是从潭州来京的读书人。
他也不敢怠慢,赶忙上前问道:「几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有一人因说道:「我们几个是潭州的举子,因出来游学,听说京师西南有座白水潭学院,是石子明大人亲自讲学,便想请问一声,这白水潭学院该怎么走?离这里又有多远?」
张有福笑道:「几位公子,这可不巧了,那石大人是大宋少有的人物,听说他老人家要开堂授课,十多天便招齐八百学生,便在九月二十一日,白水潭学院已经开学了。」
「这倒无妨,我辈兼程赶来,想那石山长,也不能拒我们于千里之外。」
「只听说学院的校舍已满,几位公子如果能在白水潭村民家租间房子住,亦是可以随班就读的。
「不过,小的听说因学生太多,这石大人已是忙不过来了,他们肯不肯再收人,非小的所能知。」张有福倒是一番好意。
一个茶博士过来笑道:「听说白水潭学院山规森严,学生不读满三年,不能卒业。」
那几个读书人,显然是头一回听说这规矩,有人便笑问:「茶博士是否弄错?这个规矩却从未听说过。」
茶博士见他们不信,便摇头晃脑地卖弄道:「几位公子想是外地人,不知道石大人多大的名声。
「他那是皇上屡召不起的人,崇政殿对答,赐进士及第,紫金鱼袋,可以随时出入禁中侍读,这白水潭学院五个大字,亦是当今亲手所书,规矩自然不是别处可以相比。」
张有福听他说到「紫金鱼袋」,心中一动,不禁向石越望了一眼。回头又听茶博士说道:「便是白水潭学院的考试方法,亦是别处不能比的。」
那几个读书人见他所说与传言相合,不禁信了几分,便有人问道:「它的考试方法,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茶博士勾起他们兴趣来了,却又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它,不肯就说。
那几个读书人出外游历久了,自然知道套路,便有人拿了几文钱,塞到他手里。
茶博士把钱一捏,笑了笑,方继续说道:「小的有一个表亲,正巧也在白水潭学院读书,故对于他们的山规也略知一二。
「听说那个学院,先生不称先生,而称教授。每学年结束,由教授出问答题二十道,答对十五道方能通过。」
「这也平常。」一个书生不以为然地笑道。
「这还没完呢,这二十道只是普通的问答,通过之后,教授便会出五道更难的题目,当面对答,答对三道,称为『及格』。这算是第二关过了。
「第三关则是由同窗出题,考试之前,每个学生都必须出三道题,由教授核准,如果某人出的题目太容易,则罚他劳作一周,责令重出─几位想想,都是心高气傲的读书公子,哪个能丢得起这个脸,因此出的题目必是难的。
「而后,便于这些题目中,每个人随便出挑二十道作答,答对十五道,便算通过第三关。」
那茶博士口沫横飞,引得一众客人都倾耳相听,石越见他说得如此明白,心里也觉得挺有意思。
旁边不免有人搭话,「茶博士,你说得也太繁琐了吧?听说过四道考试、三道考试,无非是诗赋文章,哪有这样的?」
茶博士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说道:「这不难能显出白水潭的水平来?这并非小的胡吹,他们山规上写得明白的。若是不信,可自己去看。」
「依我的看法,这是石山长故意如此,众位想想,他学院考试方法如此困难,那些能够卒业的学生,能有多大的声誉呀?便是比太学也要强许多。」
「那不能比,太学的那是直接可以做官的。」
「你知道个屁,太学做官好?还是考进士做官好?这白水潭学院出来的学生,考个进士还不容易?」
「非也……」
……
一众旁观的食客,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侍剑是小孩脾气,几乎想去搭话,石越赶忙给挡住了,桑五只是一边听着,一边憨笑。
三个人正埋头喝酒吃饭,忽听有人在旁边说道:「这位公子请了。」
石越愕然抬头,却见一个人正抱拳朝自己说话,此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白衣长袍,面容清臞,只是眼帘低垂,好似没有睡醒的样子。
「这位兄台是叫我吗?」
「正是。」那人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不知道怎的,石越一看这笑容,心里就下意识地想一个词─「奸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钱包,一面笑道:「不知有何赐教?」
「在下潘照临,草字潜光,真定府人。因见公子气度不凡,故此冒昧打扰。」
「原来是潘兄,在下便是开封府人,石越,草字子明。」石越连忙起身抱拳还礼。
潘照临似乎并不太意外,眼角有意无意地瞟了石越的金鱼袋一眼,笑道:「原来是名动天下的石公子,在下真是失礼了。
「我从杭州游历至此,本想明日去白水潭拜会,不料今晚在此邂逅。」
「不敢。」石越一面说,侍剑已让人给潘照临置了座,请他坐下。
因听到潘照临刚从杭州过来,石越便笑道:「潘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风物想是极好的。」他却没注意,当时尚无这句民谚。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美人柔荑,才士风流,如此而已。」潘照临似乎永远是没有睡醒的模样。
「哦,如此而已?那么不知天下何处,可当潘兄一赞呢?这汴京城如何?」石越给他满了一杯酒,一面笑道。
「汴京城外表繁华似锦,却是一只大蛀虫,举国税入全聚于此,就为了繁华似锦四字。
「燕云已为敌有,所幸者,契丹无雄主,大宋无大灾,一朝有变,此地必为他人所有。」潘照临冷笑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石越听得暗暗惊心,却不知这个人是何来历,有何用意?便试探着问道:「若真如此,以潘兄之见,可有何良策?」
潘照临见石越并不反驳自己,心中暗暗点头,口里叹道:「自古书生空议论,食肉良臣少奇谋。便有御敌之策,又能如何?」
「当今明主在上,布衣上书,一朝便可为天子近臣,何忧报国无门?」石越越发不知道他的来意了,二人相交未深,此人说话却句句带着禁忌,让石越摸不着头脑。「庆州大败,数名大将以身死国,韩大人亲赴陕西,皇上亦亲自主持武举,此国家用人之际,足下大有为之时也。」
「潘某非有韩信之材,在下所学,是张良、陈平一路,不遇其人,终是无用。」潘照临听石越劝他赴军前效力,不由得哑然失笑。
「那?」
潘照临略一迟疑,他见石越言语之中小心谨慎,也知道此时二人交浅言深,多有不便,便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处,潘某今夜就此告辞,改日必当登门拜访,再谈今日之事。」说完长揖到地,告辞而去。
潘照临数语之中,就说出大宋几处关键的弱点,几乎道出了宋朝的未来,给石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石越内心也非常盼望,能与他再次相会。
不料此后几天,潘照临却似乎就此消失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地就到了立冬。
石越回到宋代,也有足足一年了。这段时间里,白水潭学院又多了沈括、范镇等几个老师。
沈括对于石越的「石学」,早有研习,与石越相见甚为投机,兼之又是奉旨讲学,且白水潭学院客座教授的薪酬颇为丰厚,因此,对于到白水潭学院上课非常积极。
石越有了这个好助手,压力顿时大减。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短短几天之内,沈括又向石越推荐了如苏颂〈注十二〉等一大批科学素养非常深的人前来兼课,白水潭学院已渐渐称得上人文荟萃了。
这一日,因为皇帝下诏要大宴群臣,因此石越一大早就赶到尚书省,在宰相的带领下,和文官们一起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上寿,然后一起去大相国寺祈福。
石越对这些礼仪繁多的活动毫无兴趣,只是循规蹈矩地跟着众人一起参加而已。
此时,朝中局势风云变幻。
九月十三日,推荐王安石的宰相曾公亮辞职,十月分,另一位宰相陈升之的母亲,也因病去逝。
眼见宰相职位全部空缺,一方面是王安石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真正的宰相,名正言顺地推行政策主张。
一方面,却是朝中大臣对王安石的专断越发不满,许多原来支持王安石的大臣,一步步走向新党的对立面,紧张气氛与日俱增。
在这样的情况下,石越非常不愿意参加朝廷的任何活动,生怕不小心被卷入新、旧党的政治斗争之中。
从大相国寺回来后,石越正准备去尚书省都厅赴宴,不料立时便有中使来传,说皇帝召他相见。
疲惫不堪的石越,也只得强打精神去见皇帝,一面在心里暗暗感叹:「真的是官身不自由。」
他跟着宦官从右掖门进宫,不料刚走到右长庆门,便碰上王安石和曾布,此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和王安石边说边笑,看样子也是去见驾的。
石越暗叫一声「倒楣」,却也只好恭恭敬敬地向王安石行礼参拜。
王安石对他却格外客气,热情地把他扶起来笑道:「子明不必多礼,是皇上召见吧?」
「下官正是奉诏见驾。」石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
那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却走到石越跟前,行了一礼,笑道:「原来,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石子明石大人,下官宁州通判邓绾,这里有礼了。」
石越却不知这是何人,只得虚伪地应承道:「久仰。」
曾布知石越必然不知邓绾此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