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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校训,明理院的精神又是『文以载道,学以致用』,我见他们说得有理,也没有反对。」
石越想起这个「两人同意即可发表」的规矩,是自己亲手定下的,所有校训院训,也是自己亲手所定,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言论自由,终要付出代价!
没多久,孙觉、程颐以及邵雍、程颢,还有十余个发表文章的学生,便被请来了。
石越尽量平静的把国子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人都是人中之杰,闻弦歌而知雅意,孙觉望了一眼石越手中的《学刊》,笑道:「子明不必担心,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好怕的,王介甫要清理白水潭,还要顾忌天下的公论和皇上呢。白水潭可是皇上亲笔题写校名的。」
皇家的认可,在当时人的心中,始终是一种巨大的荣耀。
邵雍默默想了一会,问道:「子明、长卿,王介甫准备清洗白水潭了吗?」
有几个学生一听这话,立时激动的说道:「他凭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敢清洗学院,我们就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
程颐脸色从容,真正的理学家都看重气节名誉,赴死也不过等闲之事,更何况其他。
程颢却忍不住担心,他一度曾经是王安石亲近的属下,对王安石的性格颇为了解,所以当时他就非常反对发表这些文章。
石越瞪了这些学生一眼,厉声说道:「你们不知道诋毁朝政是有罪的吗?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个学生冷笑道:「石山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学院的。」
石越见他如此不识大体,气得真想打他一顿。
桑充国连忙喝道:「李治平,你太放肆了!」
石越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要冷静,他深深呼吸一下,平稳住心情,方平静的说道:「既然都是白水潭学院的人,就当祸福与共,说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
「况且因言获罪,也算是一种荣耀。
「只是我料定,王相公必然会看到这些文章─就算他不看,开封府看《白水潭学刊》的人数以千计,自有小人告诉他。」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环视众人一眼,方继续说道:「因此,逃是逃不过的,只有早做打算。
「我今晚就回去写奏章,向皇上解释这件事情。孙大人和正叔先生,你们名气太大,此时又不是官身,谅王介甫也不能拿你们如何。需要顾虑的是这十来个学生,我们当为国家朝廷保护这些年轻人。」
程颢点头赞许,这中间就有他不少学生,他也断难坐视不管,「子明说得不错,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些学生却很危险。」
李治平面有愧色,低声说道:「山长,学生惭愧,无地自容,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不愿意因此连累师长。」
那些学生也一齐哄然称是。
石越摆摆手,「不必多言,逞血气之勇,没什么好处。长卿,你去把这些学生的档案销毁。我估计对这些学生的处分,有功名的会革去功名,不许再参加考试;没有功名的杖刑、甚至于刺配〈注二〉都有可能。以后如果再想挣个前途,可就难了。
「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吧,各位可以回家隐姓埋名,等风头过了,或者天下大赦之后,再出来为国效力;如果不愿意回家,我给你们安排地方,总之我不能看着我的学生把前途给毁了。」
桑充国一生未经波浪,听见事情居然如此严重,实在感到不可思议,因而说道:「不过是几篇文章而已,至于如此吗?」
有宋一代,对士大夫非常礼遇宽待,平常骂骂宰相,实在不是什么大罪。
程颢苦笑道:「长卿,子明所虑甚是,就照子明的吩咐去做吧。王介甫对国子监的处置,刚才你也听说了,所有老师全部换掉,写文章的苏嘉也被赶出国子监。我们白水潭学院,在地位上是比不上国子监的。」
石越又说道:「不必搞得人心惶惶,大家心里有数,都不要声张。今晚大家都来我家里一趟。」
说完,他便告辞离去,回府和潘照临商议怎么安置这些学生,怎么样写奏章。
王雱看着这些文章,冷冷的说道:「这是石越主使的。」
王安石也冷笑道:「若无石越给他们撑腰,他们断没有这个胆子。这个石越,仗着皇上的宠信,就敢这样公开诽议朝政,阻碍新法,此时只怕全开封城的读书人,都知道白水潭对新法的诋毁了。」
「依孩儿之计,干脆查封白水潭,凡是写文章的作者,全部交开封府治罪,再将《白水潭学刊》列为禁书,集中销毁。」王雱咬牙道。
「万万不可!爹爹!哥哥!此事万万不可。查封白水潭学院,会导致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的。
「《白水潭学刊》虽然只出两期,但很多读书人对它评价甚高,如果列为禁书,只怕失去天下士大夫之心呀!」
王旁没有他哥哥那种骄傲与不能容人的性格,虽然很崇敬父亲与哥哥,但是经常与读书人交往的他,对白水潭的印象却是很好的。
王安石也知道,如果查封白水潭学院,石越肯定会和自己誓不两立,以石越在士林的声誉和他在皇帝面前所受的宠信,自己除非一举扳倒石越,否则以后新法的推行,必然会更加困难。
因此他说道:「先不管这些,我要先弹劾石越,雱儿,你去找几个御史,问问他们为什么坐视石越指使白水潭妖言惑众而不管。」
王雱急道:「爹爹,若不同时严惩白水潭那些书呆子,就难以立威信呀,无威信则法令不行,法令不行,新法如何能成功?」
王安石听了这话,又迟疑起来,半晌,方说道:「发票给开封府,把《白水潭学刊》的编者与作者抓起来,按律审问,这一期的《白水潭学刊》,禁止坊间发行。」
王雱得意的看了王旁一眼,领命而去。他刚刚走到后院,突然听到有人唤道:「哥哥,且慢行。」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假山之畔,站着一人,却是自己最小的妹妹王昉,因笑道:「妹子,有什么事吗?」
「刚才哥哥和爹爹在书房说的话,我恰巧全部听到了。」
王昉带点忧虑的说道。
「哦?」王雱素知自己这个妹妹颇有政治才华,诸子百家无所不览,连父亲也常常叹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便停下来听她分说。
王昉低头沉吟,似在迟疑,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哥哥,我觉得如此行事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哥哥不怕人家说这是党锢之祸吗?读书人因言获罪,靠抓靠杀是镇压不了的,他们反而会把这当成一种荣誉。哥哥熟读史书,岂不知东汉党锢之祸?」
王昉说完之后,脸色紧张得发白。
王雱脸色一变,哼道:「谁敢乱说话!妹子,男人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管了。」
王昉急道:「哥哥,我是担心咱们家因此得罪天下的读书人呀。」
王雱不以为然的笑道:「哪有变法的人不招人厌的,贵在坚持己见罢了。你放心,我们得罪的,不会是天下的读书人,只会是天下的书呆子。」
说罢拔腿就走,留下王昉一个人在那里跺脚叹息。
第二日,王安石便也写了奏章更衣上朝。他怒气冲冲的把奏章交到皇帝手里,赵顼沉着脸看完后递给冯京。
冯京接过奏章看完又递给王圭,资政殿内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赵顼阴沉着脸,踱了几步,走到御案边上,亲自拿了几本奏章递给他的宰相们,说道:「这是御史弹劾石越的表章。」又抓起两本杂志扬了扬,道:「这便是《白水潭学刊》─想必几位丞相都看过了。」
赵顼冷着脸放下,又拿起一本奏章,道:「这是石越谢罪和自辩的折子。」
王安石吃了一惊,他想不到石越自辩的折子,这么快就递到了皇帝手中,看来石越的确不可小觑。
冯京不动声色的把这些东西都慢慢看完,心里直呼痛快,脸上却异常严肃,「陛下,从石越自辩的折子来看,这段时间,他一直奉圣命主持虞部和三司胄案的事情,这两处事务繁琐,众所周知,对白水潭一时失察,失于管束,也是情有可原。
「他又说本朝太祖太宗皇帝以来,未曾以言罪人,这是千古未有之德政。
「学生们年轻气盛,年少无知,偶有出格,也是少年人应有的锋芒。
「学生们绝非恶意,不过是出于善意而用了错误的方法,希望陛下允许他对这些学生加训诫,以治病救人之心相待,而不要因为他们一时的错误加罪─臣以为这一点颇有仁者之心,合乎圣人之意。
「石越又说,如果朝廷不能原谅,他身为白水潭的山长,愿意承担所有的罪名─这一点臣虽然佩服他的担当,但是却不同意他的做法,朝廷也不应当把别人的罪责加在他身上。」
冯京刻意不提王安石的指控,只从石越的奏章中为他开脱,维护之意十分明显。
赵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看了王圭一眼,道:「王卿,你以为呢?」
王圭听冯京明显偏袒石越,而王安石的奏章中却有彻底扳倒石越的意思,想了想,便说道:「陛下是圣明之主,自有裁决,臣本不敢置喙。蒙圣上询问,臣以为王相公说白水潭学院士子诽议时政,的确有罪。
「而冯参政说石越断不知道此事,亦有其道理;臣想石越是少年老成之人,不会做此轻狂之举。」
王安石知他是明哲保身,两不得罪,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人在书中诽议朝政,断不能训诫了事,否则以后朝廷有何威信可言?既然石越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不妨让他和韩维、曾布一起主审此案,看看他是否公道,就可以知道了。」
冯京面无表情的说道:「相公此言差矣,石越身处嫌疑之地,按例自当回避,岂可以把国法当儿戏?况且置人于不忠不义之地,也非圣主所为。」
王安石厉声道:「冯丞相现在知道把国法当儿戏,刚才怎么又同意石越训诫之说呢?」
冯京一向辩不过王安石,索性自动认输,向皇帝叩首道:「臣盼陛下以圣王之道待臣子,不要以权术待臣子,以免让天下士子寒心。」
赵顼点点头,说道:「卿放心,此事不关石越的事,朕是知道的。这件案子,由开封府韩维、知谏院邓绾、以及中书检正官曾布一同审理。」
冯京听到邓绾的名字,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邓绾现在是王安石在监察系统的重要臂助。
那弹劾石越的奏折,正是邓绾引荐的监察御史里行蔡确,以及王安石党羽侍御史知杂事〈注三〉张琥等人的杰作。
可想而知,由邓绾担任审判官,岂有好事?
还有曾布,冯京正欲说,曾布去审理此案不合制度,忽然又想到曾布与石越似有私交,连忙闭上嘴巴。
幸好石越前几个月力劝皇帝把韩维留在了开封府……
韩维坐在厅堂里慢慢的喝着茶,掩饰着心中的焦虑。
中书的命令接二连三,要开封府去白水潭抓人,他把这些事给压了下来,心腹的家丁早就到石府去报讯了,石越希望他拖一时算一时。
然而终于拖不多久─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他就知道中书省又有人来了。
韩维没有料到来的人,竟然会是当今除了王安石和石越之外,在天子面前最红的两个人:邓绾和曾布。
他见邓绾春风得意,精神抖擞;曾布却是犹犹豫豫,心不在焉。
韩维脸上不易觉察的露出一丝冷笑。
曾布倒罢了,他哥哥曾巩颇有名望,而邓绾却是个十足的暴发户、无耻的小人。
韩家是名门望族,韩维自是很看不起邓绾,但表面上,他却显得非常的热情:「子布、文约,来我这小小开封府,不知有何贵干?」
邓绾嘻笑道:「持国兄,我二人奉圣旨,来协助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