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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谊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我就修书一封,告知阮府,也算是有个交代,”夏侯文修沉吟片刻,终是拍板,一锤定音,“至于谊儿和月钩姑娘的事情,待得阮府一回信,就需马上张罗起来了。”
夏侯谊颔首谦和的道:“是,爹爹。”
事情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位阮家二小姐倒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得知夏侯家要单方面取消婚约,便激起了好胜之心,决意亲自从常州前往江都,要来看看这个不愿意娶自己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阮玉笛抵达夏侯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由于阮家和夏侯家是世交,夏侯文修对阮玉笛前来之事很是重视,风风光光的将其迎了进来。那阮玉笛很是爽朗跳脱,身上也无一丝那种故作缠绵之态的脂粉气息。她这次风尘仆仆而来,身边仅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小蝶,阮府其余之人一个没来。
“你就是夏侯家二少爷要娶的女孩么?”经过一系列近似于废话之类的寒暄以后,阮玉笛直奔夏侯谊所住漱玉居。待到上上下下将月钩打量个遍之后,她面色微露不屑之意,一开口便颇为挑衅的道。小蝶站在她家主子身后,瞅瞅月钩又瞅瞅夏侯谊,然后露出了和阮玉笛同样的表情。
“对啊,就是我,”月钩这段时日经过夏侯谊的宽心劝慰之后,已经逐渐走出了那次迷香事件的阴影,此刻闻得阮玉笛来意不善的话语,她脑海里那些作乱的因子又活跃起来,于是便做出一副“任君挑衅”的模样来,“阮姑娘可有意见?”话虽如此,月钩的心里还是免不了自惭形秽。这阮玉笛比自己漂亮多了,瓜子脸,柳叶眉,小蛮纤腰,樊素樱唇,浑身上下透出健康昂扬的活力。
“有意见,当然有意见,”阮玉笛倒是个顺杆儿爬的主儿,边说边伸手拉过月钩,让她和自己并排站在夏侯谊面前,开口征询,“我和她,谁美?”
月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双眼狠狠地盯着夏侯谊的嘴。虽然自己长得的确没阮玉笛好看,但是自己承认是自己的事,经由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夏侯谊但笑不语,后来被阮玉笛催的急了,便淡然吐出一句:“各有千秋。”
“啥?各有千秋?”阮玉笛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樱唇嘟的老高,满脸不服气的转眸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笑得坏兮兮的月钩,伸手一指,“她有什么千秋?”
“阮姑娘,我已经看出了你并无意于我,何苦要在这个问题上苦苦纠缠呢?我同月钩姑娘,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你并未参与,所以不能体会。有的时候,放别人一把,也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天下好男儿何其多,你也无需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不如趁此来到江都好好挑选相伴一生的良人。”夏侯谊不疾不徐的说了这一大长串子话,看得月钩下巴几乎要脱臼。她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遇见他一般,表情显露出满满的惊诧,内心也是满满的惊诧,不知不觉就对他又多了一份好感。
阮玉笛笑着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夏侯谊颔首一笑,示意过奖。
月钩本来对阮玉笛就没什么敌意,倒觉得她这一片真性情颇为难得。此时两人心结已解,月钩心中还有几件事未明,于是便趁机邀请她就在这夏侯府多住段时日。
“你还不是夏侯家的二少奶奶呢,就已经以二少奶奶自居了,”阮玉笛笑着打趣,见月钩脸上泛起了异样的潮红,于是便见好就收,哈哈一乐答应了下来,“你别着急,我此次前来,定是要在这夏侯府多住段日子的,要不然我多亏啊。如意郎君没找到、灰溜溜的滚回常州这种掉形象的事,我阮玉笛才不会做呢。”
夏侯谊大概是对月钩心中所想之事心知肚明,但是却没点破,只是自顾自的推着轮椅,怡然自得的离开:“你们约莫是还有些体己话要说,留我这么个大男人在此多有不便,我还是去园子里随意逛逛比较好。”
月钩在心里对他的好感度再次增分,冲他甜甜一笑,点头道:“好,我和阮姑娘说完话之后,就去园子里找你。”
夏侯谊看着她许久未见的笑容不禁有些失神,待到阮玉笛打趣之语在他耳边响起,他才略略收回心神,唇角悄然上扬。
“别看了,人都走了你还看,”阮玉笛拉了一下月钩的袖子,不怀好意的凑近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似乎是有话想要问我,横竖这里也没旁人,你就悄悄与我说罢。”
月钩被她说的极为不好意思,心念及前段时间发生的奇怪事件,于是便尽量压低声音,一脸诚挚之意:“我是想问问有关你姐姐阮芙蕖的事情,你方便说么?”
月钩不提还好,一提这话,阮玉笛登时就变了脸色,愤愤道:“若说起姐姐来,真真快叫我给气死!她这一辈子真是懦弱的可以,到了也莫名其妙的死去,我实在是为她不值!”
“哦,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么?”月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动问道。
“姐姐嫁过来之后,曾经回过几次娘家。她当着爹娘的面,表现出特别幸福的样子。只是私下无人处,对着我的时候,她才悄悄的掉泪,说是嫁与了夏侯家之后,委屈至极。”阮玉笛说到此处,仍是难掩满脸忿恨之意,气得手背上青筋都快爆出。
月钩仔细回想了一番一个月前那晚家宴所见情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此事莫不是与夏侯家三夫人丁氏有关?”
“你如何得知?”阮玉笛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诧然望向月钩,不过她却是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可不是么,这事还的确是与那三夫人丁氏有关。可姐姐给我说的含含糊糊,我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钩听到此处,愈发感到扑朔迷离起来,索性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你姐姐……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夏侯府给出的解释是自缢而亡!”阮玉笛愈发愤慨,“我们去的时候姐姐已经葬了,真相就只有他们夏侯府的人自己知道!”
月钩静默不语,蹙眉凝思。看来,遥想这夏侯府当年,还真是热闹啊。
夜色幕布逐渐拉开,随处都是一片静谧。风拂过窗棱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偶尔有夏虫躲在草丛中龃龉,使得这初夏之夜愈发显得安静。
丁氏坐在桌边,挑灯沉思,目光显得有些迷蒙。不知为何,今晚心事烦乱,老是静不下心来。大夫人刘氏无子,老爷对其只剩下敬重。二夫人胆小怕事,虽然膝下一子一女,但是却一直不受老爷待见。四夫人林氏终日只知拜佛参禅,已经很久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五夫人徐氏早已死去多年,不值一提。就此看来,自己应该是这些年来最为受宠的一个,可是,自从第一个孩儿没了之后,为何就是一直不能怀胎生子呢?
一阵阴风刮过,瞬间就把烛光熄灭。丁氏不妨头唬了一跳,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乍起,格外渗人:“谁?”
没有人应答,只听得风拂过窗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丁氏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正要重新摸索着重新点灯,没想到窗棱处忽然飘过一道白影子,一晃就过去了。那影子的速度极快,所以丁氏只朦朦胧胧看了个大概,顿觉浑身抖如筛糠,语调也开始变得不稳:“谁在哪里?”
依旧没有人应答。风呼呼地刮过,使得这里愈发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分外阴森。
丁氏此时吓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紧紧将自己搂作一团,哆嗦着嘴唇正要喊下人,没想到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甚是诡谲飘渺,既像在屋内又像在屋外:“三夫人,一别悠悠数载,你可还记得我这么个人么?”
丁氏听了这个声音之后,险些骇得栽到了桌子底下,慌乱之间将桌上的烛台也给打翻:“你你你……你是大少奶奶?”
黑灯瞎火的,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一直穷追不舍的纠缠着丁氏脆弱的神经:“呵呵,想不到丁夫人还记得我这个短命亡魂啊。”
丁氏浑身颤抖得几乎要休克过去,她大着胆子抬起脸,接着幽微的月光,隐隐约约见到有道白影子在飘飘荡荡,披头散发,看不清表情。她向前爬了几步,结果正看到那白影子的脸上正滴下血来!那身量,那形容,可不就是已经死了的大少奶奶阮芙蕖么!待到看清之后,丁氏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抱住头部,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丝毫未有任何形象可言:“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你……你到底要找我做什么?”
那道白影子脚并未沾地,一直就在窗户外边游荡。她见到丁氏这副模样,呵呵冷笑出声,那鲜血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淌着,仿佛像永远都淌不尽似的:“你还我的命来!”
丁氏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白影子唇角淋漓的鲜血,她只觉得自己眼前充斥着这种夺目的嫣红,红得那么艳烈,像是人的心脏被挖了一般,铺天盖地全是这种刺目的血腥。她的记忆回到了阮芙蕖死的那天,当时的她,也是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一个人蜷缩着蹲在墙角,却是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
“蓉儿,”那天,也是这么一个静寂的夜,夏侯诀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她的居处,一上来便将她扑倒在床上,满眼充斥着难掩的□,“我打听过了,爹爹今天去了常州,大概半个月不回,总算可以一解我这么多天的相思之苦了。”
她,也就是丁蓉,怔然抬眸,细细的抚摸着眼前之人那熟悉的眉眼,却是终究无可奈何的开了口,声音透出几乎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绝:“只怕……不行。”
“为什么?”正埋首她颈间亲吻的夏侯诀不禁一愣,瞬间抬头,定定的瞅着身下之人的眼睛,脸色阴沉了几分,“你不爱我了么?”
“不,不是,”丁蓉张皇的连连否决,复又幸福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满脸甜蜜的告诉他,“我……我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什么?”夏侯诀脸色不由得大变,从丁蓉身上挣起,目光犀利如电,有惊,有怒,有恐,唯独就是没有喜,语气也硬邦邦的,“爹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么?”
丁蓉仅仅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就无穷无尽的向下沉去,一直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去。她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声音透出莫名的害怕之意:“他已经好久没来我这儿了,我担心……”
夏侯诀长身玉立在床头,语气里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然之意:“这个孩子,坚决不能要!”
丁蓉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态度,如此的薄情寡意,比陌生人还要不如,清秀的脸因焦急忿怒而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小腹,连连后退:“不可以!这孩子是我亲生骨肉,我不能不要他!”
“你若是要他,我们就死定了,”夏侯诀阴测测的开口,俊颜上焕发出些许狰狞之意,“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