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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于李裕而言.自然是天降之喜。
诸朝臣也明白此理。解禁敕令依旧未下,众人不能到魏王府恭贺,贺表贺仪已纷纷而来。然而,值此时刻.魏王府上却有客悄然造访。
而今,还敢又还能登门魏王府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人了——新走马的左羽林上将军、世袭凤阳候、十二驸马白弈。
王府青云阁内.李裕看着座上宾,由不得问:“将军造访小王,不单是为了道贺罢。”这人如今与天家姻亲深厚,又持掌帝都防禁,拥戴太子也是众人皆知,无论于公于私,没什么忽然私谒魏王府的道理。但愈是显得目的单纯,反而愈加可疑。
李裕细细打量白弈.正满心狐疑,却听白弈笑道:“大王何必如此戒备。”
“嗬。”李裕立时笑出声来.“上次与妹丈相见,可是足足惠泽我近三年呐!”
“但上次,可不是我‘主动’寻得殿下罢,”李裕语音方落,白弈已道。视线交错,意味深长.两人静对一刻,都大笑起来。
李裕让白弈坐得近了.亲手斟酒一杯递于白弈,道:“如此说来,妹丈今番‘主动’前来,是有什么好事找我咯?”
白弈接杯不饮,正襟略颔首,道::“好事不敢乱说。我这次,是特来请大王相助的。”讲到此处,他眸色一沉,嗓音也愈发沉静下来,“大王虽说闭门日久,但也该知道,前镇子吴王世子.新封了长沙郡王。”一言既出,李裕眸色也是一紧。
不错。虽然皇祖母迁居.但旧时赐封三哥的食邑及委任职务并未撤除,朝中打下的根基更未动摇。年前禁中事他不知其详,但也听说了,当夜是三哥亲自劝服了父皇,才终得将皇祖母送往德恩寺。以情动人,这是三哥最拿手的,偏偏父皇比皇祖母还吃这一套。如今三哥长居武德殿,又执领尚书令,参议朝政。虽无太子之名,太子之实却是八九不离十。再赶上李飏一十八岁大的孩子封了长沙郡王,又是皇长孙,难怪东宫要急。
李裕冷笑:“将军真是实在呀。昔日三足鼎立变了今日二虎争雄,眼看吴王势大,你们就又想把小王拽下来趟浑水。你们当小王是什么?任人耍弄趋使的大马猴么。”
“大王先别动怒,听臣把话说完了,再想想不迟。”白弈笑道,“如今右武卫从缺,吴王定会向宅家荐贤。东宫必然也是要荐的。只是不知,殿下是否有意接受?”
“你要我接掌右武卫?”李裕闻之一凛,由不得正起身来紧紧盯着白弈,须臾,抚案大笑:“白善博呀白善博,我终于知道皇祖母为什么费尽心思甘冒大风险也要除了你!你这人做起坏事儿来,不但是叫别人没法子拒绝,就连对自己都这么肆无忌惮。神都十六卫.左右武卫是精锐,你如今方掌羽林,就放手把右武卫给了我,左武卫跟着宋二也不与你一条心,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处心积虑爬上高位,不是为了架空自己罢。”
白弈微笑, “但这于殿下来说,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殿下难道,不仔细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李裕无奈,“我若说,我已经被关得大彻大悟看破红尘了,只想这辈子就这么继续闭门下去,你也不会信罢。”他自斟一杯饮尽了,将空杯反扣案上,睥睨白弈.冷道:“但我也不妨直言于你,你还是不要太小瞧人的好。我们李家弟兄三人.再怎样.也是亲兄弟。兄弟事,轮不上外人插手。”
“大王这是说哪里话。”白弈笑得波谰不惊.“论于公.东宫是储君,臣只是尽人臣之道;论于私.东宫既是我妻舅,又是我妹夫,我也只是帮内。何来外人插手圣人家事之说。”
李裕眸光闪烁.唇角微扬起一抹深远笑意:“说来,小王倒是听到些传言,东宫那位新贵人似乎——”
不待他说完.白弈已截口道:“流言蜚话怎么可信。闱私之事,实非礼也,还是不谈了罢。”他断然回绝得如此强硬,面色顿时不善。李裕便也知趣,随意将话带开了去,二上将右武卫之事议罢作别。
待到白弈离去.李裕又独自在青云阁内冥思了好一会儿,才转入苑中去。
这个白弈,每每触到他那小阿妹,就像揭了他的逆鳞一样,平日里多忍耐不惊的个人也是当场说翻脸就翻脸。倒真是……十分有趣。
夏风薰热拂面.李裕拽了拽盘领,深吸一口气。
无论怎么说.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他倒不信白弈会给他好,但其他诸事,总要先从这王府里走出去了.才能说。
如此一想,他又心情明朗起来,信步便向王妃胡海澜起居堂踱去。朝事罢了,他要去看看他的娇妻爱女。
魏王府尚仪堂前花苑里.乳娘领着两名小婢正伴小郡主扑蝶,堂前廊檐下,魏王妃胡海澜静静看着,一丝甜笑浸染眉梢。
女儿出生时,李裕给她起名作天然,乳名骄骄。天成其然.天之骄女。胡海澜隐约觉着,他大概还是有蛙失望的,他一定更想要个儿子。可当她睡见他们父女耍闹一处时,她便放下心来。他很爱他们的女儿,他的不甘,仅限于想要将这孩子当作男儿教养。但两岁的小姑娘如道什么,母亲的怀抱与园子里的香花粉蝶,总要比父亲那谢不懂的神神叼叼.来得有趣得多。
胡海澜看着小小的女儿在花从中欢欣雀跃.那小小的身影好似幼猫,追着彩蝶奔跑跳跃,令人心里又甜又紧。“骄骄,慢着点,仔细别摔了!”见女儿跑得有些远了,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叮嘱。
忽然,一道暗影掠风而来,一闪,已将那小小的蝶儿捏住了翅膀,“恭贺贵主华诞。”他轻轻地将那只蝶送到小姑娘面前,手把手教她捏住,笑容宛若春风和睦,“小贵主,摸过了蝴蝶可不要揉眼睛,否则你好看的大眼睛该要疼得流泪了。”他站起身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在夏日阳光照耀下,显得愈发卓俊不凡。竟是白崇俭。
天然得了彩蝶,兀自欢喜。侍婢们却显然被这不如怎么便忽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的回头望着主母。胡海澜惊退两步.“骄骄.不要晒久了太阳,抓住了蝴蝶就到回廊那边玩去。”
她忙强自镇定下来.向乳娘使眼色。
乳娘会意,一把将天然抱了.领着两名侍婢匆匆离去。小苑一方,忽然只余二人.骤然有世空荡荡的安静。
“将军怎么……又翻墙进来……”胡海澜又微退两步,手背在身后,暗暗去摸藏在腰带里的金丝软鞭。
“来给王妃道喜。”白崇俭仰起脸。夏风、白光、青柳将那张年轻脸庞称得分外干净清秀,笑容十二分的无害。
胡海澜感觉自己已倚在了廊柱上,她将软鞭缓缓抽了出未,紧紧攥在掌心,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将军的救命之恩,妾夫妇皆铭感五内,只是——”她话未说完,猛地眼前一晃.整个人已被拽起来,推在墙壁上。
白崇俭便似一只无声的猎豹.刹那逼上她近身,轻而易举便夺走了她的鞭子。“王妃若是真不想见我.只需要放声大喊。王府的持戟司戈们,连同大王即刻就会赶来。然后,王妃就永远都见不到我了。”他就站在海澜背后,几于与她贴身一处,那声音却异常低柔.听来委屈至极。
海澜双手被反缚身后.那刚勇之力令她无法招架。年轻男子炽烈的吐吸就喷在脸侧,激得她不能抑制的轻颤。“将军自重!真喊出去,对贵氏也没什么好处罢!”她厉声低喝.奋力想要挣脱桎梏。
但白崇俭却仿佛全没听见一般。他只用单手便将海澜扼得死死的,另一只手却从怀里取出一支宝钿条钗。“这钿中的晶石叫水火晶,能宁神镇气,辟邪祈福,是西域天山雪岩下凿出来的.十分的罕世,再要找第二支怕是也不容易了。范家十三郎他们争着抢要送平安里的名伎,但这样的好东西拿与那些人岂不是暴殄天物么。只有你才衬得起它。我就给你抢来了。”他将那支钗斜斜插在海澜髻上,笑起来,就像个沉溺恋爱的少年,痴迷地凝望着心上的檀卿,看那宝钿闪耀的天青光泽映着她的乌发雪颜。“看你戴上它多美。”他深深地赞叹,眼底纯色烂漫。
“大王安泰!”不远处,乳娘的声音忽然传来。
“阿爷,你看我的蝴蝶!”小姑娘清脆稚嫩的欢声听来十分清晰。
紧接着便是男人开怀宠溺的笑声:“乖女儿!阿娘呢?”
“阿娘在那边!”
胡海澜吓得浑身发软.身上却陡然一轻,
她,慌忙撑着墙想要站起身.却没能成功扶着墙壁便跌了下去。她听见李裕唤只好坐在地上挪转过身去。
她看见丈夫抱着女儿走近前来在身旁坐下。女儿手上仍抓着那只话蝴蝶,正玩弄的开心。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李裕一面逗女儿,一面就问。
“我怕骄骄晒久了太阳.就叫乳娘带她去那边儿了,可那边儿着阴,我又嫌冷……”海澜轻声相应.垂着眼不敢看人。
“那你还坐在地上!”李裕瞧她一眼,怪道。
“我……我方才有世晕……”海澜急忙掩饰,只觉得嗓音发紧,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李裕将女儿递于乳娘.唤侍女们将坐垫挪过末,搂着海澜坐好了,一摸她手,神色由不得凝了下来。海澜双手湿冷异常,筒直就像两块冰。“还是不见起色么?这些御医简直都是吃干饭的!”李裕不禁有世急愤。
“大王这话可就枉望人了。”一旁乳娘抱着天然,戏谑甜笑,“月子里的病还得月子里医。几时大王与娘子再添个小世子呀,娘子的寒症就该好了。”话还未完,几个侍婢们便先笑作了一团。
“带骄骄一边儿玩去。”李裕笑着把女婢们都遣散了,独自拥着海澜静坐檐下,沐着点点暖阳。“近日要有好事。没准……咱们真再双喜临门,添个儿子呢。”他与海澜低声昵语。
“怎么?”海澜听他话里有话,由不得抬头看他。
李裕道: “方才白善博来了。说东宫要举荐我接掌右武卫。”
“你答应了?”海澜顿时神情大紧。
“为何不答应。”李裕笑抚着她,“你别急。我总要想办法除了这足禁,不能在王府圈一辈子。他姓白的想利用我来挤兑三哥.但我出得去了,难道就不能与三哥连手么。究竟谁利用谁,还不好说呢。”
“可你……东宫不也是你兄长么……”海澜一叹。
“大哥是个心软耳根子软的主。”李裕沉道,“白宋两家不就是盯上大哥好摆布,才死死咬住东边儿不放么。父皇定是也看出苗子来了,所以才紧着扶三哥呢。这大宝日后若是真传到大哥手里……”他忽然冷冷一笑。
海澜倚着李裕,轻道:“四郎,你……你就不能为了我们娘儿倆,将日子过得安平么……你总为骄骄积谢德罢!”
“傻话。”李裕拍拍爱妻肩膀,“你以为咱们安于退守旁人就不会来犯么?东边儿身旁那一双黑白而叉不会给咱们好活的。”他盯着檐下昧影静了片刻,似自言自语道:“宋国老与那宋启贤倒未必。宋启玉是个急性子,不能是三哥的对手。就是那姓白的……”他忽然凑上海澜耳边去,低声道:“传闻说,东宫的新贵人在喜帕上做手脚,咱们太子殿下娶了个美人儿回去一年,这会儿还没吃上热呼的……你
说,到底是真还是假?”海澜听得面上涨红,羞得白了他一眼,斥道:“又听这世浑话做什么!还拿来当个事儿说了!”她气得推开李裕要走。
“你别恼呀!”李裕慌忙笑着将她拉回来,“我只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