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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这可是御赐的。难得陛下威情,下了朝留你单开小灶,大王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体会圣恩罢。”裴远满脸戏谑,忍笑又将东西退还白弈手中。
“你就笑罢。”白弈拍他一把,低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那件事’我这会儿大概不好出这个头,不如你去蔺公那儿走动走动。”
裴远眉梢一跳,“怎么?陛下找你到底何事?”他四下略一望,低声追问。
白弈静了片刻,叹道,“我没法和你细说。”
“好,那你不用说了,”裴远摆手道,“我只问你两件事:其一,你压退这一步,等于是把这一份功德拱手予了人。这意味着什么,你可都自己仔细斟酌好了?”他顿一顿,看白弈一眼,接道,“其二,你不先发制人,不怕被人反咬一口拖你下水?”
白弈默然良久,沉道:“半个月,你能把事做到怎么个地步?”
裴远一笑,反问:“你觉着呢?”
白弈道:“那好。我明儿就上书告病。咱们半个月为期,再不能更久了。”
“善博——”裴远微一怔,不禁皱眉。
“行了。我都知道。”白弈止住他,不允他多言。“你快去罢,我也告辞了。”言罢,他略施一礼,变与裴远作别。
裴远看着白弈远去背影,呆了一会儿,由不得摇头苦笑。这人惯常如此,什么都是知道的,至于其它又要另当别论。他上了两仪殿,却不见李晗踪影,只有韩全留在殿上。他问过韩全,才知李晗刚招过钟御医,这会儿又往昭阳殿去了。
“宅家临去叮嘱,若是中书令来,请殿上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通禀。”韩全如是礼道。
裴远还了礼,又问:“陛下方才召见凤阳王……?”
“没有什么大事。”韩全笑道,“是淑妃准备了些糕点给大王罢了。”
裴远心中一紧,旋即暗叹:哪有妃子准备了糕点托皇上代为转交的,这托词未免太不高明,但无论究竟如何,恐怕都与淑妃脱不了干系,这就对了,难怪这个白善博方才一副如临大敌的驾驶,翎羽都要缩紧。有些事拖不得,有些事瞒不住,该决断的,迟早要决断,迟迟不决,终究是要出乱子的……
一夜雪过,满园尽着银妆,远远看去,白皑皑素净的不染纤尘。
昭阳殿前,几个宫婢正拿着小帚扫雪。大道上早就扫的干净了只剩下树枝栏下的地方,一点点细细扫来。李晗走来瞧见,不禁发问:“都扫的这么干净做什么?”
“回禀宅家,是贵妃主令奴婢们扫的。”小宫女们见他忽然来到,慌忙忙拜了一地。
“好好的雪,还没化便扫了,多可惜。”李晗伸手粘了一小撮莹白,在指尖搓化了,怅然一叹。
叹声未息,已听见话音:“就是要赶着没化才好扫的干净,否则待它全化成了水,混上些灰啊泥的,看要脏成什么样子。”谢妍领着几个宫人出殿来,拜迎了李晗,笑问:“陛下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随便走走,就到了你这里。”李晗与她上殿去,转入里阁。宫人们竖起了屏风,烧了暖烘烘的火炉上来,服侍地百般周全,又奉上美酒鲜果。李晗斜斜倚屏坐了,佳酿热热的吸一口噙着,伤怀之意却渐渐浮了上来。
谢妍见他颜色郁郁,默声遣开众侍,近前去轻声探问:“陛下,今儿个是怎么了?”
李晗盯着窗角一支尚染残雪的松枝,良久,深吸阖目。“贵妃,朕问你,”他缓缓开口,“当初你说阿鸾这事时,就没仔细问问明白,朕是不是犯下了什么夺人所好的罪过。”
谢妍闻之心中大震。“陛下这是……从何说起?”她慌忙低头询问。
“你们分明都知道,就只瞒朕一个!”李晗忽然将手中酒觞向案上一掷,怨愤激语时,眉心紧拧。
外间小婢听见惊声,慌忙要上来瞧,谢妍瞪目斥了一声,将她们全轰开去。“陛下何苦将这冤枉气撒在妾身上。”她垂了眼帘,咬唇细声道,“左右是妾错,妾领罪便是。只盼陛下顾念麒麟,留妾一个全尸罢。!”
她说得十分哀怨,眼里已有泪珠儿打转,满腹委屈模样,李晗撒不下火去,只好长叹一声。“好好的,又说什么湿啊干的。”他将谢妍扶起,拭去她泪痕,又泄了气一般歪回原处去,呆呆地靠着不愿动了。
“陛下,淑妃妹妹的伤势可大好了?”谢妍止了抽泣,将李晗一条胳膊细细捶捏。
“御医说她是心病,哪里就能好了。”李晗叹道:“打太皇太后还在湿就医,都这么些年了,汤药不断也就混的个时好时坏。如今旧患新伤的,她自己又是那么个样子……”他揉着太阳穴,吁叹着,便说不下去了。
“难怪陛下恼也舍不得恼了她去,一肚子火全倒来烧我了。”谢妍戏谑,“早知陛下就喜欢这病西子,我也大病一场,好让陛下也心疼心疼我来。”
李晗由不得苦笑:“朕当你是个知心的,你倒疯起来了。”
谢妍眸光流转,略收敛起笑意,附在李晗耳畔,轻道:“陛下既然当我是知心人,那我便说一句大胆知心的,不知陛下听不听。”她瞧着李晗面色并不见怎么样紧绷,才接道:“陛下再怎么烦心,也不外乎三条路好走:其一,她若真心是了无生趣,索性成全她便罢了;其二,送她回去是不能的,陛下要发慈悲心,那就辟一处道观让她去罢,从此眼不见为净,他们再要如何,也不陛下不相干。”说到此处,她忽然住了口,吊起眼角看着李晗。
李晗听得心绪纷乱,面上早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谢妍瞧见他那副神色,愈发笑得娇娆直将他那欲要催问又放不下架子开口的尴尬模样瞧够了,才又揉着他心口柔声道:“这其三呢,陛下只自己说,三年都过来了,这会儿急得什么?当初陛下心里是怎么个主意?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李晗怔忡恍惚良久,惆怅笑叹:“怪道皇后也说你最是心思巧密,她若是能有你这般——”
“陛下!”不待李晗说完,谢妍已打断他。她正身跪了,低声道:“陛下可不能这么说,皇后的徳仪,妾……怎么好比呢……”
李晗一惊,扭头去看她,只见她杏眸明澈,黛眉端庄,金棕袄子锦蓝裙,只一支攒珠累丝的点翠凤钗,再不需旁的琐碎宝钿,占尽了大气雍容。他忽然心潮微动,一时百感交集,当下不觉呆了。
反是谢妍忙忙的将他唤醒神来,催他早回两仪殿勤政。她命宫人取了暖帽手炉来,亲自侍奉李晗穿戴齐整了,送他出门。临行时,她扶着龙典,对李晗道:“麒麟望着就大了,近来愈发的长进,每日学里教授的那些诗书经典,不够他瞧上半日的。妾寻思着,该给他选一二位博学名望的老师才是。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李晗道:“听来你倒是已盘算过了 。”
“盘算可不敢,不过是多想了点罢。”谢妍一笑:“陛下以为,文渊阁博士任子安,何如?”
“任子安?”李晗脊背微一挺,坐直起身来。“论才名,倒是无可指摘的。可他……”他轻拈着须,眼中显出忧郁之色来。
谢妍见他不决,又道:“妾知道陛下扭的什么心。虽说英王福薄早夭,可若论起才学品性,却也是无人不称道的。既是贤士,自当唯才是举,计较些怪力乱神的避讳,反倒失了皇家的大气。”
李晗微笑道:“朕听说,这任子安曾是你谢公府上的教师呀。”
谢妍道:“妾举贤不避亲。再说了。任博士先为公府教师,后为英王的少师,这人品才干,妾才得以知道。若是换了别的人,妾到未必敢叫麒麟去拜他了。这为人父母之心,陛下难道体谅不得么。”
李晗闻之又问:“他从前是九弟的少师,后来也做过三弟家阿宝的老师,如今又来做麒麟的老师,这职名可怎么说道?”
谢妍眸色微闪:“这一件事,妾可说不得。”
“罢了罢了。”李晗摆手笑道:“当年皇祖母给阿宝晋封郡王时那孩子也不过才八岁,如今麒麟也有五岁了,你谢氏祖在齐地,就封他临淄郡王罢。只是他到底也还小,你可不要伙同了任博士紧逼着他念书,逼出好歹来。”
听闻李晗当众说出这番话来,谢妍不禁大喜,忙叩拜谢恩。她笑着回道:“陛下可放心罢。这孩子好学上进,只怕不能学有所成,替君父分忧,哪里还需要人逼着。”
李晗连连唤她起身,笑道:“你当真快让朕去罢,再多偷得几刻闲,回头被咱们杜御史知晓了,又不得轻饶了朕。”
谢妍这才起身来,又俯身在李晗耳畔轻道:“陛下只管放心去罢,淑妃妹妹那儿,妾自然理会得。”
一句话吹入心去,惹得李晗心下酥甜,不禁笑得飘然起来。
待到李晗去的远了,谢妍返回殿中,一面唤宫人来梳妆,一面就差人往灵华殿去打听淑妃起身了没有,又命人将血燕,白参各煲了清补润肺的汤水,就要给墨鸾送去。
“妃主何必待她这样好。宅家如今已是来得少了,好容易来了,妃主还拼命往那头撵。”身旁的宫女一面给她戴暖帽,一面低声埋怨。
谢妍轻拧一把那丫头的脸,挑眉斥道:“这话私下里说一回已是罪过。往后再敢胡说,看不怕闪了舌头!”
那小宫女捂脸笑着去取斗篷。
谢妍静瞧着她,不禁暗笑:
这小妮子懂得什么,若当今是位英武的主就罢了,偏生是个仁弱的,连这等怄火闹心的事给瞧出端倪,也不过就是掷个杯子,还不敢当着那对头的面砸了,要躲到她这里来撒气儿。要他陛下宠有何益?怕是指不定将来怎么惨哩。
与其指望这个,不如捞些看得见靠得住的,才是长久计。又何况,这一位淑妃主如今的模样,任她再命大,又还能熬出多久去?摆现成的梯子,空着也是白空着,与其留给别人踩回来再踩到自己头上,不如自己就先踩了罢。
这见不得人的好去处便是那园子里积下的雪,外头瞧着光鲜干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化成一滩脏水,什么烂的臭的全要浮出面来。各人各名,既下了这火坑,再端着个玻璃脆的良心,又能矫情给谁看。
章四八 与身违 (2)
墨鸾醒来时已将至午时,难得一抹暖阳,从冬日封霜的窗格子外打进来,松松散散洒在脸上,似有温暖甜香沁润。她深吸了一口气,唤宫人来,将窗再开得大些。
宫人们服饰着她洗漱,又进了药,这才扶她在梳洗床坐下,替她匀面盘髻,才抹了些许花油,便闻报谢贵妃来了。
墨鸾起身相迎,福身时,披散青丝从肩头垂下,愈发衬得面庞雪白。
谢妍忙将她扶了,安置她重坐下,抚着她垂顺乌发,拿了犀角梳来替她梳头,梳着梳着,带落的青丝竟也有了一把。谢妍禁不住叹息:“你呀,真是伤心伤身,你看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说着,便将梳下发丝递到墨鸾眼前。
青黑长发纠缠,竟似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孽,欲说还休。
“晓镜青丝断,蜡烛啼血阑。争暖青灯壁?见难别亦难。”墨鸾看着那团发丝,浅叹时,连梳子一起接过手来,细细拂得干净。“难为贵妃挂念,特意来看我。”
谢妍将宫人尽数屏退了,拉住墨鸾的手,轻道:“好妹妹,这等话当着我面说过就算了。宫女们不识字,但陛下身旁的女秀才、侍工们可是断得字的,若是听听传传的,可怎么好。”
墨鸾眸色一漾,心知一时昏闷,错口说了不该说的,不禁垂了眼,愈发默不作声了。
谢妍也不再多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