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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随你。你哪个时候想回来,我便去接你。”
初七一听真要与孟清分开,一时倒也犹豫起来。孟清问她:“是舍不得我了吗?”
“哪有!”
孟清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初七读不懂他的笑,心里却多少是舍不得。她其实自己也想知道,究竟孟清在心底的分量有多重;究竟那分开的几年里,夫妻之间是否横亘了别的东西。
初七一言不发地送了丈夫出门。孟清走得有些怅然,临走时特地将安儿的行踪又交代了一遍才离开。初七静静站在门口,直到安儿回来,方才知道时光流逝,一双腿早已站麻。
安儿被送回来时已是被各式零嘴填得极饱,被各种新鲜事耗尽了精神,遂安心睡在欣兰背上,不知今夕何夕。
此情此景确实令为父母者惭愧。初七连忙抱了儿子回来,对那小姑娘连声道谢。欣兰好奇地打量着初七,心领神会一笑,道:“安儿很是好玩,跟我也很投缘。夫人不必客气。”
初七见欣兰如此懂事,遂也心生好感,忙问了她姓名年纪。欣兰如实作答,又提及今日所见所闻,谈吐又是风趣幽默,着实将初七吸引住了。这样聊上几个时辰,欣兰才告辞回家。
娉婷送她走时便道:“我三姨似乎很是欢喜你。以后可要常来我们家玩。”
“自然。只怕你不欢迎。不过,你三姨怎住在娘家了?”
娉婷谨慎了些,放低声音道:“我三姨从前有别的相好来着。怕不是被三姨夫嫌弃了。他们家的事不好说。我当你不是外人才跟你说的。”
“娉婷姐,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其实,你也挺爱嚼舌根的。”
娉婷没想欣兰会有此反应,只当她耍嘴皮子,遂只嗔怪了几句。欣兰却对初七的话上了心,隔三差五地便来崔家做客。初七母子对她越来越是亲近,直好得连娉婷都觉得奇怪。
娉婷本来觉得欣兰乃可交之人,近来所见倒显得她心机颇深。尤其有一次,她无意间听欣兰与安儿玩耍。安儿问她:“你为什么跟我娘这么好呀,比跟我还好?”
“你娘又漂亮又可爱,我欢喜她呗,哪像你这么调皮捣蛋!”
“你忽悠我。我知道你肯定心底有事不说!”
欣兰笑了笑,连忙拿了别的事来打趣,不想却是有些欲盖弥彰。年幼的安儿尚不太在意,娉婷却因此更是怀疑欣兰别有意图,遂也再不复往日友谊。
究竟欣兰是不是个心怀不轨的女孩,初七却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很是明白。这孩子跟她儿时有几分相像,骨子里的野性藏也藏不住。等到她们私聊起来,欣兰才算将儿时被狼叼去的事说了。
她还算幸运,被狼养了一月有余便被救了回来。白家怕此事影响名声,直搬了几次家才算得了个安宁。不过,她打小脾气古怪,不合群也不爱搭理人,一生气起来能将人打个半死,无论到了哪里均是惹祸不断。直到搬到了锦城,欣兰才算渐渐养成了现在的性子。这其中缘由便与她无意间拜了个师傅有关。
初七问她道:“你这师傅都教了你些什么?”
“都是些江湖小玩意,上不得台面的。我也只跟他学了三年便没再见他了。当年拜师也是机缘巧合。他一直在你们家附近徘徊,我见多了便上前跟他搭话。起初也只是几句闲话,后来聊多了他就说他很是想念一个人,问我如何才能不见面也可以将心事告诉那个人。我便说我家乡有个法子,要是哪个妇人想念远征的丈夫,就去附近最高的山顶上大喊丈夫的名字,据说就可以让他听见,就算听不见心里的苦闷也会减轻些。此事之后,他便收了我做徒弟。”
“哦,是这样。他有没有说你的法子管不管用?”
“这倒没说。不过那段时日,他嗓子从来都是哑的。这样诚心的人,真希望他心想成真。”
欣兰终是未说,那些日子,她尽跑去锦城一座高山脚下呆着,听山间回荡着“初七,初七”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码字,快点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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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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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欣兰交往了多时,初七深为喜爱,便有了收她做干女儿的念头。但因此事总归是件大事,孟清本家也非寻常人家,初七觉得还是先去与丈夫商讨一番再做结论。
孟清这些时日来一直没什么音信,初七也未曾去打听过他的消息。收干女儿的念头一定下,她突然有了不得不去见他的理由,便郑重其事地打扮了一番。
铜镜里的自己依旧美艳如花,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恍惚仍旧是个十多岁的青涩少女模样。初七对镜描眉梳妆,仿佛找到了身着大红嫁衣时的自己。
正逢初一,由城郊进城去的人为数不少。即便在天明时分,也能听见车马的喧嚣。初七这样盛装出门,难免令她身边的守卫措手不及。马车匆忙准备着载她向锦城驶去。崔家上下全然不知初七竟这样早出了门去。
初七自也不知为何今日这样莽撞起来,等按耐下悸动的心情时锦城已是到了。车夫在孟清当年特地为她所建的宅子前停下,宅内马上便有仆役前来招呼左右。
意外的是,孟清今日并不在家,而是一夜未归。初七这样一大早来,除了给死气沉沉的宅子增添一丝慌乱以外,竟是扑了个空。
此时的孟清已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家中无牵无挂,外面的事务都堆积如山,回不回去都没有所谓。他昨夜还做了个美梦,梦见初七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约定的时辰没来。
那一日着实令他难熬。他为她想了千百种迟来的理由,又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直到再忍受不了心中的煎熬,他不得不决定亲自前去崔家那间农舍探视究竟。
可夜华却告诉他,初七不过迟来了一炷香,略等上一会儿再做决定也是好的。孟清从来不知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那时却是明白一炷香也可以是一辈子了。他很是恍惚,怎的自己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彼时,初七应只是与他失去的女儿相像才令他魂牵梦绕。他以长辈自居,照拂她生活饮食,教习她礼乐诗书,将人间最好的东西呈现在她眼前。别人夸赞她的美丽和聪慧,比他得到的任何财富荣耀都要令他高兴。这种为人父的自豪感满足感难道竟是虚幻?他自己还藏了什么龌龊的想法?
正矛盾间,初七奔跑的身影终于在田野间出现。她穿着短打布衣,脚上只有一双草鞋,长长的黑发绑成一根辫子晃动,晃得孟清都晃了神。
夜华在旁道:“总算是来了。这女孩竟也敢破例迟到,待会儿得好好罚她,让她下不为例!”
“夜华。”
“夜华在。”
“现在马上回去,最近三日都不要来了。”
“……是。”
初七急匆匆地赶到时就见夜华气鼓鼓地骑马而去,想跟他打上一声招呼也来不及。这其中原委她自也不明是为何,只连忙赶去向孟清道歉。
孟清静静听完她今日为做莲子那份农活而迟到的事,继而道:“迟到无妨,只要来便好了。你赶得这样急,只怕会出什么闪失,以后慢慢来。”
初七狠狠点了头,绑着头发的发绳终于松了下来,头发凌乱无序地披散,显得很是狼狈。如此模样,她更是尴尬了,心里只庆幸夜华不在,否则定又是一番责罚。
“郎君,我……我马上去梳妆!”初七没等孟清回应便冲出去打水梳头去了。
孟清跟在她身后,发现她在这里连面镜子也没有,更不用提女儿家常用的梳子篦子。于是,他冲口而出道:“我替你梳头吧?”
初七一愣,以为是听错,但见孟清一脸认真,想要拒绝却又不敢。孟清自没料到初七一点不敢违逆自己,很快便答应此事。于是他便第一次有机会触碰她的长发。发丝的柔软和细腻令人心神荡漾。这一碰他倒是下了决心,从今往后自己定要她做结发之人。
这个决定无论多么莽撞,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孟清回想起来总是感慨岁月如梭。正这样回想着,马车已在家宅前停下。身边的美人便道:“早想来看看你在锦城的宅子了。今日一见果然气派。我定要好好参观参观!”
这活泼的美人便是在灵武时时常随他左右的莺莺,按李家族谱来算,系中宗的直系子孙,算起辈分也是他的族侄女。家中长辈宠她无边,竟也准她跟随孟清前来蜀中。孟清这几日光要照顾她便已有些(分)身乏术,因而时常不归也是情理中事。
莺莺兴奋地下了车正要往大门里走,却见一个穿着朴素却异常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前看着她发呆。莺莺大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车里的孟清听见声音望外一看,顿觉事情不妙,连忙下车朝初七走去解释道:“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件事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孟清见她神态语气均很是平常便也松了口气,将莺莺叫到跟前介绍道:“这是莺莺,从灵武来,论辈分她须要叫你一声叔母的。”
莺莺惊道:“原来叔母如此年轻。看起来竟比我都小上几岁。叔父的口味好重!”
初七对莺莺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仔细要想是何时听到的却是不能。她与莺莺寒暄了几句,但觉这天之骄女天真烂漫,还带着十足的娇气,便也没了结交的念头。她开始有些不适起来,头微微地发疼,便对孟清说想休息片刻。孟清急忙着人去叫了江蓠来侍候,另一边莺莺却早已吵着要参观这恢宏的大宅。
初七不想让孟清为难,没等江蓠来便自顾歇息去了。孟清为此多少放心不下,想就此随了她而去,却又不能。
初七一边走一边努力地回想,究竟是何时听到了莺莺的名字,为何一听便是一阵揪心的开始。渐渐地,她模模糊糊有了印象。是史怀安告诉过她,孟清有了别的女人。是的,就是那个曾要对她施暴引出康摩伽的男人。她想要拿出毒针刺他,却反被他发现。
手掌心好疼!是那个时候的毒针让她那样难过。她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糊成一团,然后又被康摩伽捡了去。
康摩伽……康摩伽刺了她一刀,说是要跟她玩个游戏,看谁能忍耐疼痛久些。血,到处是血,好疼啊……
初七摸着被刺过的肚子,竟发现愈合的伤口重又流出血来。血滴在地上,随着她走过的路变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她竟不感觉疼痛,仍旧迈着步子走着。直到江蓠赶来看见她这副模样,奇Qīsūu。сom书立马惊叫着跑上前来扶她。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江蓠,别这样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伤口裂了,叫了大夫来看便好。”
初七这样镇定,倒让江蓠觉得不同寻常。不过,她也顾不及太多,慌忙让人将消息报告给孟清。
这场意外到最后只有变成另一场骚动。家中仆役几乎都习惯了初七时不时的意外发生,处理起事情来已没了前几次的混乱,却仍叫孟清发了一顿不小的脾气。
孟清终是不敢再离开初七半步,找了夜华替他安排莺莺的行程,自己则焦灼不安地守在妻子身边道:“是不是得拿根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才能叫我安心一些?”
初七摸着重新包扎过的肚子,道:“不碍事的,伤口一点也不疼。”
“你今日一人前来就不应该。凡是多依靠我些不好吗?”
初七低着头,半晌不回话,似是犯了错的孩子。孟清见了心疼道:“我没怪责的意思。想必你是有急事才要来得这么匆忙。只是下一次多少要知会一声才好。”
“夫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