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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她也不急着吃饭,也不叫人掌灯,一个人坐在东窗下的黑地里闷声不响地坐了许久,她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终于想出一个她觉得最刁毒的办法。唯一的遗憾是现在还不是实施这个打算的时候,但她有耐心等。
御膳不是针对安的胃口做的,但还是满桌多尔衮喜欢的吃食。但那些御膳房想拍摄政王爷一个马屁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尔衮现在的吃食被安限制得死死的。所以这顿饭,也就两个小的吃得开心,福临是因为今天扬眉吐气,心里高兴,安则是第一次吃到御膳,虽然没觉得比王府的高明多少,但毕竟有个新鲜感。
第五十五
福临碍于礼常,不能天天出宫,还是一旬来趟王府,但又很喜欢与安说话,就只有叫太监带了言辞恳切的信来请安进宫。安不知道福临的小心思,拿去给多尔衮看了,两人一起猜测是因为福临在宫里接触同龄聪明人少,所以既然与安一拍即合没矛盾了,所以就孩子气地想天天与安混一起。安倒是哭笑不得,心想这陪孩子玩的事怎么做得,而且还是个小皇帝,得罪他没关系,万一得罪的是他的额娘,难保又会有勇和那样的人跳出来,不合算,但是第一次还是要去去的,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安还是坐着马车去皇宫的,她怎么也坐不惯轿子,觉得自己坐着叫别人抬太没道理。但到了皇宫却见太监抬着软兜儿来迎接,安顿时坐又不是,不坐又不是,干脆编出个新名词“晕轿”,这才打发过去。
到小皇帝读书的书房,见范文程也在,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说话可以随意。可安还是不放心,竖着耳朵听外面有没来偷听。庄太后这人的手段,安还真觉得防不胜防。
福临觉得自己既然认定安要做自己的皇后,对她的态度就得非常热络,否则别的不说,自己以后玩的时间得减少好多。所以亲自动手,把吃的东西全搬到安面前,倒是把正与范文程寒喧的安给吓了一跳。福临把这些做完,就袍子一撩,与安挤到一把椅子上,皇宫椅子都大,坐个大人已经绰绰有余,两小儿自然不在话下。安却被他的奇怪举动搞得迷迷糊糊,伸手摸摸他的光脑壳,笑道:“怎么啦?大小伙子那么腻人的?你这一坐我等一会儿坐得脚酸了,就没法盘着坐了。”
福临却说:“这样好,省得先生说话又得看你又得看朕,大家都累。”
安也不在其意,手搭在福临肩上就没收回,反而福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全身僵僵的,如果往后靠,就变成倚在安的怀里,似乎有点太这个那个,如果叫他往前,他又不愿意,进退两难,只有维持原状,但他感觉开心。
范文程也觉得奇怪,小皇帝对两个姐姐也没那样的,再看看小皇帝兴奋的眼神,心中隐隐有点明白,只觉得好笑。
安手指在福临肩上一点,很正经的说道:“范先生听说扬州十日了吗?不知你心中怎么想的?”
福临立刻问道:“扬州十日?什么意思?”
安解释给他听:“我们打到扬州的时候,遭到前所未有的抵抗,光是被扬州城里打下来的炮弹轰死的就有几千人,后来进城后又遭到很猛烈的抵抗,我们死伤很重。所以大家都很光火,因为死的都是自己认识的或者熟悉的人啊,所以进城后就烧杀了十天,十天下来,扬州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范文程知道安与多尔衮的关系,这个话题太敏感,他作为一个汉人,他觉得还是少说为妙,让小皇帝与安去说去。于是引导了一句:“皇上怎么看这件事?”。
因不是在朝堂,没什么顾忌,福临果然中招,微抬着头看着安道:“那当然是要杀的,谁叫他们抵抗了。但是十日太多了,可能把一些百姓都杀进去了。”
安看出范文程的顾忌,就不再管他,自己与小皇帝说话:“可是当时我看见他们百姓也是一起上阵打我们军队的,是不是那样一说,我们的扬州十日就有理了?”
福临想了想道:“那说明他们是刁民,把他们杀了也是对的。”安不去说他对不对,只是道:“我们把他们的头儿抓了来,这个人是个好汉子,扬州城里的百姓都听他的,他自己不吃肉,全给百姓吃,说让他们吃了可以好好打仗。他在扬州被困那几天都没合眼睡过觉,被我们俘虏了,随时面对死亡,他反而头一歪睡着了。你在历史上一定看过文天祥,岳飞等人,他就是那样的人。”
福临听了,回想以前看过的书,道:“嗯,那这个人是应该好好劝劝他,要是他肯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就重用他。”
安高兴地抚抚他的脑袋,笑道:“你说得真对。我们满州人少,如果对俘虏的,投诚的人一概弃置不用,我们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人才,象洪大人以前被俘之前与我们打仗打得很凶,不少人死在他手里,后来他被俘了,你阿玛不肯杀他,想尽办法要他帮我们的忙。你看,洪大人现在在前线非常得力,明将很多是他的部下,见他打过来,早自己降了。至于以前他打过满人,那是因为他以前是明将,各为其主,我们从明皇帝角度看,他是很好的将军。现在既然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就要忘记过去,重重用他,还要用人不疑,那他也就很愿意为你效力了。所以啊,豫亲王等史可法醒来后,就多方劝他投降我们,但史可法不肯。一个这样的人如果不为我所用,那就只有杀了他了,否则依他的影响力,关着他,那就永无宁日,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你是不是那样想的?”
福临本来是很叹服地看着安说话的,见问,忙快快回答:“对,我也是那么想的。但是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扬州十日呢。为什么要杀十天那么久。”
安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范文程,范文程也为难地看着她。安定了定神,才道:“你知道杀一儆百这个意思吗?”
福临点头道:“是为了杀一儆百才杀了十天吗?那就对了,这么一做,以后再打下去,谁都要想一想,犹豫一下了。”
安点头道:“虽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对被杀的人来说,他就没法再享受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有的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死了。不错,扬州十日确实是很震动,效果也起到了,但是对被杀的扬州百姓而言,这个十日是不是太过了?还有,我们有没有另外的方式来达到一样的目的?”
福临认真地想了想,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不过以后我们可以对扬州有点补偿。”
安微笑地道:“你说得很好,你可得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啊。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很要紧。你以后自己坐朝廷了,一定要注意民心两个字,凡事多为黎民百姓想想。”
福临忍不住问:“摄政王现在有没有做到了?要没有,你得提醒他了。”
安笑道:“你不是说我是我们王爷的小尾巴吗?我们王爷要没做到,我怎么学得来?但是现在还是打仗阶段,王爷的重点还不是放在那里,等以后你当政了,时局也应该平定了,那时你就该考虑了。”
福临一听,很爽快地道:“行,朕知道。以后如果没做到,你立刻提醒朕。”
'奇'而范文程在这话里却又听出一层意思,安说得那么顺,那是不是在多尔衮的心中是真的没有篡位之念?他忍不住看安两眼,知道她是多尔衮心腹中的心腹,她聊天随意说出来的话,应该会昭显一点多尔衮的想法。但叫范文程不明白的是安忽然双眉一轩,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出窗外。他不由自主也看出去,见窗口闪过一片衣裾,还有谁在宫里敢用明黄色的,不用说,刚才在外面过去的是太后。真不知道安扔出去的是什么,有没人打中人。但他一生谨慎,与己无关的事是怎么都不会去问的。
'书'偏是福临眼尖,看见安掏东西扔,忙问:“呀,你扔什么东西?给朕看看,哎,你们外面的给朕捡进来。”
'网'在外面侯着的太监眼见是太后亲自捡去的,不敢说明见到的是什么,因为太后眼睛瞪过来过,只有回道:“奴才们没瞧清楚,被太后拿走了。”
福临就赖着问安:“你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嘛,说给朕听听,为什么太后会亲自去捡?肯定是你看见她来了才扔的是不是?”
安本来是笑而不言,后来被他磨不过,就说:“你磨我不会去磨太后去,她是你额娘,她一定会说,我不敢说。”
福临听了低头不语,好久才俯首过来,贴着安的耳朵道:“太后口风特别紧,人又严厉,朕问她去还不如不问,还是你说给朕听吧。”
安奇怪地看着福临,她真没想到庄太后是对儿子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况且还是她唯一指望的儿子。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福临说,组织了一下词汇才道:“我扔给太后的是一件她认识人的东西,我在扬州找到的。我想太后一定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哪知道福临人虽小,性格却非常强硬坚持,非要安告诉他,安也坚持,就是说不方便说,两人僵了许久,范文程才轻咳一声道:“今天安姑娘来,讲的很多实际经验和分析,我都觉得收益非浅。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儿结束吧。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福临忙站起来道:“谢谢先生,先生就请回去休息吧。”见安也起来要走,忙一把拉住道:“安姐姐你别走,吃了饭再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朕让他们做上来。”
安看着范文程笑嘻嘻地离开,真是无奈得很,笑道:“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帮王爷做呢,今天在这儿泡了一天,我晚上都不用睡了。”
福临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就这儿吃了再走,那还不是一样的?不说了,就是不许你走。你不会连这点话都不听朕的吧?”
安笑道:“好吧,吃就吃,我要吃海参和虾,其他随便。”小太监忙应着去了。“但我奇怪一件事,你怎么突然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你都要当场叫人打我呢。”
福临不好意思地蹦了几下,笑道:“那你那时候对朕也不好啊,见到朕一点规矩都没有,后来范先生告诉朕,说你不是这儿长大的,不知道这儿的礼数,也不愿意学,朕就想开啦。再说你以后要当朕的皇后的,朕一定要对你好。”
安笑道:“又来了,你的皇后以后必须名门出来的小姐,家世清白,我什么家世都没有,或许还是汉人呢,满汉不允许通婚,你怎么叫我做你皇后?”
福临道:“事在人为,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满汉通婚。不,朕现在就开始要求摄政王同意满汉通婚。”
安笑道:“那万一你那时候已经被人硬娶了个皇后呢?”
福临严肃地道:“朕一定不要娶别人,如果被迫娶了,那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皇后。”
安不理他,当他是孩子的顽话,哪知道今天书房一席,以后件件灵验。那又是后话了。
而庄太后捡了安扔出去的东西后,心里已经认定可能是她送勇和的绿松石菩萨像了。回到自己宫里屏退左右后才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照说,这东西被勇和遗失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勇和已死。这菩萨像是安从勇和尸体上拿下来的。
庄太后知道扬州打得惨烈,死伤极重,但那与勇和无关,他不会再回到清兵队伍里去。而且凭勇和的功夫,别说是扬州十日,就是再翻一倍,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