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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也是在坤乾宫……
那一夜的雪,好大好大,依旧遮掩不住皑皑雪地上乍现的一片片鲜红。殿外的砍杀嘶喊心惊动魄,他就在李公公的尸首旁,不顾她譬如死灰的心,硬是夺走了她死守两年的清白之身。
“来人——伺候朕沐浴——”
残月赶紧抓起地上的衣衫,遮住自己的身子。这时殿外的人们,赶紧小碎步低首进殿……
残月拢好衣衫,略微整理下有些乱的发髻。看到莲波一闪而过敌意的目光,残月信手一点,道,“可否麻烦姑姑为本宫梳头?”
莲波虽有不愿,但在众人之前,也得服从。
残月坐在镜前,透过铜镜内她绝美的容颜,看向身后即便年过三十依旧丰姿优美的莲波。
“岁月不饶人,你脸上已有细碎的皱纹了。”残月低笑。
莲波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闷哼一声,“每日奴颜婢膝,哪及娘娘养尊处优。”
“你原先,也可算得上养尊处优。他再宠的女人,见了你都要礼让三分,巴巴地给你送礼巴结你。没想到,在他身边最有脸面的你,居然也有被人压制的一天。”
莲波梳头的手微一颤,没有说话。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她别无他求。
“你可真忠心。”残月看着镜子中脸色不是很好的莲波,嗤笑道。
莲波忽然一把揪住残月一缕发丝,“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他是你主人,而你……只是他的影卫,身份卑微如草芥,你有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
头皮传来隐痛,残月并不在意,依旧将发簪递给莲波,“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的主人有放你自由吗?若没有,你就是叛徒,应受影子追杀的叛徒!”莲波抓着发簪逼近残月脖颈。她早就恨不得残月去死了,她厌恶一切背叛他对他恭不敬之人。
残月冷笑,“在他要了我身子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他的影卫了,而是……”残月回头,端端地看着莲波,一字一顿清楚地告诉莲波。
“他的女人。”
莲波抓在手里的发簪一抖,莫名地觉得自己在残月面前变得很卑微。
残月夺一下莲波手里的发簪带在发髻上,临走前对莲波说,“要到鬼节了,多折点元宝,提前为自己烧些。”
离开大殿,残月刻意在坤乾宫内绕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一个先前的老人——龚嬷嬷。
五年前,残月在奴巷被云离落带到坤乾宫,让她为他试菜,龚嬷嬷曾为她打点过起居。今时今日还能看到与她有那么点点关联的人,太意外了。
残月让夏荷给龚嬷嬷捎个话,约在御花园的莲塘后见。
临近傍晚,龚嬷嬷应约而来,残月正在假山后的石桌旁,悠闲饮茶。
“老奴参见贵妃娘娘。”龚嬷嬷早就看见过残月,也惊讶残月为何与多年前的月皇贵妃长得这般相像,但多年深宫生活,已练就处变不惊的本领了。
不用残月表示,夏荷已塞给龚嬷嬷一大包银子。
“无功不受禄,老奴哪敢接娘娘这么重的礼。”龚嬷嬷吓得赶紧跪地,硬是不肯收。
“钱,自然不是白拿的。”残月放下茶碗,端看向龚嬷嬷,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神色微变化。
“老奴人微言轻,在御前也只干些粗使的活,连见皇上面的机会也没有。”龚嬷嬷赶紧磕头,不想惹上后宫是是非非。
“嬷嬷言重了,本宫也不让你做什么,我毋须害怕。”残月示意夏荷搀起龚嬷嬷。
龚嬷嬷不肯起来,拗不过夏荷,终还是站起来。深深低着头,一副卑微怯懦的样子。
残月低笑几声,“嬷嬷抬起头来,你这样,本宫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老奴实在卑微低鄙,哪敢直视娘娘。娘娘是天人,高贵神圣着呢,老奴在娘娘面前,只能俯首膜拜。”龚嬷嬷恭声奉承,不想看残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
“嬷嬷是怕……”残月拖着长音,走到龚嬷嬷前面,托着她的脸看向自己,“看到我的样子,想起被大火烧死的月皇贵妃吧?”
“老奴……老奴不知娘娘说什么。”龚嬷嬷吓得脸色一白,一对老眼说什么都不敢正眼看残月。
“装什么装!”残月恼了,一把甩开龚嬷嬷的脸。
龚嬷嬷曾在坤乾宫伺候过她半月,办事稳重细腻,她也就记住龚嬷嬷了。然她这样一个从奴巷出来的人,却能住在坤乾宫,从龚嬷嬷待她卑躬屈膝的样子,便能知道对她敬畏有加,又岂能随随便便就忘记她。
若不是龚嬷嬷办事谨慎,只怕在她死后,皇后也将龚嬷嬷弄出坤乾宫了。皇后不会让任何一个与她有过关系之人,继续留在云离落身边,勾起他对她的记忆。
正是因为此,残月才将龚嬷嬷唤来。
龚嬷嬷没有再说话,依旧低着头,但也显然默认了残月。
“本宫也不与你转弯抹角,也不会对你说太多让你招来杀身之祸。”
“嬷嬷有何吩咐。”龚嬷嬷声音很低。
“杨良妃为何被赶出宫。”
“这个……”龚嬷嬷迟疑稍许,“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五年前,皇上那场大病,三个月都不曾苏醒过来。皇后娘娘日日守在皇上身边,不许杨良妃靠近半步,杨良妃便守在坤乾宫外等候,最后也病倒了。后来皇上醒了,皇后就以杨良妃身患重病,晦气,恐有损龙体之名,让人送杨良妃出宫去了。”
龚嬷嬷顿了顿,接着又说,“杨良妃没有反对,只求皇上让她回老宅养病。皇上念旧情,就允了。”话落,龚嬷嬷跪下求残月。
“娘娘,自从杨良妃走后,皇后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此事。老奴不顾项上人头向娘娘据实以报,不求娘娘垂怜,只求娘娘放老奴一和条贱命。”
“龚嬷嬷你放心,只要你不说出去,本宫自然不会向外人提起此事。”残月将那包银子塞在龚嬷嬷怀里,“嬷嬷能在后宫伺候两位君主,足以证明嬷嬷是个不好是非守口如瓶之人。往往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长寿。”
龚嬷嬷已听出残月的言外之意,收了银子,“娘娘放心,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也不曾来过这里。”
残月满意地点点头,望着龚娘娘捡僻静的小路离去,残月对夏荷说。
“多折些金元宝。”
“娘娘要烧给谁?在云国,娘娘需要祭奠谁呢?他们会起疑的。”夏荷轻声提点。
“就说……烧些给我死去的爹娘。”
夏荷应了声去内务府取了很多金箔纸回来。
七月七,乞巧节。牛郎织女在天山银河相会的日子。
有人说,牛郎和织女并不是真的相爱,只是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不得不跟牛郎回家,做了他的娘子。
在云国,每到这一天,互相倾慕的男男女女,都会拿出自己的信物互表心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心有所属,也只能按奈住心意,任由父母安排,最后含怨终老。
在后宫,三千女子就那么一个男人。她们不可以对别的男子有任何想法,她们的心里只能装着,可能一辈子都未必见到的那个男人。
夏荷准备了很多丝线,想帮残月缝制一个荷包送给皇上作为乞巧节的礼物。
残月直接抢下夏荷手里比对不知用什么花样的样图,摔在桌上。
“给他做这个东西的女人多的是,犯不着咱们显摆。”残月嗤之。
“公主?”夏荷抿嘴笑,“在吃醋?”
“笑话。我本来手就不好,就是不做,他也不能怪罪我。”残月转身回了房间。
夏荷也退了出去。
残月在屋内坐了许久,又出来,看着桌上的五彩丝线,心底竟然有个隐隐的冲动。
真的好久没有动针线了,犹记得当初为他缝制九龙戏珠龙袍时,那份欢喜难耐不禁就笑上唇角的砰动心情还犹记于心。即便那时,手指痛得连筷子都拿不住,也不觉得苦。
每每她不由自主痴笑时,碧芙总笑话她, 不知羞,这样没矜持。她反倒笑碧芙不懂。
那时的日子,即便日日与他不能相见,守在另一个不爱的男人身边,却是充满期盼的甘甜。不至像现在这样愁苦满心,再甜的蜜都解不了那苦涩的滋味。
不由自主拿起那美丽的丝线,又拿起花撑子,在那明黄色的布上一针针刺下去……
乞巧节这天,皇后也出来了,是他特赦,免了她的禁足。
皇后激动万分,送上亲自绣的腰带,亲自为他系在腰间。明黄色的布料上,双龙戏珠的图案栩栩如生,备受他的赞美。
宴会上,精美的食物勾不起残月丝毫食欲。自从上次他失控将她衣衫扯碎,又有数日对她不理不睬了。
她不在乎他对她的亲疏远近,只是皇后如今出来了,又在他身边温言软语的,日后再想接近他,只怕很有难度。
舞台上的表演换了一个又一个,残月无心欣赏,听着林楹惜和皇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云离落,讨他欢心,残月饮了一杯又一杯。
林楹惜为他绣了寝衣,可谓上足心思,那堪称绝佳的绣工,紫气东来几条飞龙绣得呼之欲出。
“好!朕要日日穿在身上。”云离落大赞一声,羞得林楹惜双颊泛红。
“看这绣工,啧啧啧,连绣局的绣娘都比不上。本宫也要向妹妹讨一套寝衣,也要学皇上,日日穿在身上。”皇后笑语连连,看不出丝毫不悦,却在看不见之处,绣拳紧握。
林楹惜哪敢不同意,连连说一会宴会散了,命人去皇后那里取图案。
肖婷玉绣了一方丝帕,也是离不开龙的图案,反正云离落索然无趣,看向残月,扬声问道。
“贵妃娘娘绣了什么?”
残月欠了欠身,歉然道,“臣妾患有手疾,不曾准备乞巧礼物。”
“姐姐居然没有准备乞巧礼物!”皇后笑着打趣道,“那岂不是姐姐是最笨之人了?还是姐姐偷懒不想做?皇上,要罚姐姐,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姐姐。”
云离落忽然兴致大增,“芷儿说,怎么罚?”
皇后沉吟稍许,笑道,“献歌跳舞太俗了,不如……鬼节要到了,就罚姐姐去佛殿礼佛到鬼节之后如何?一来可以为国祈国泰民安,二来也可为皇上祈龙体安康,三来明年的乞巧节,姐姐就不敢说患有手疾做不出来东西。”
云离落听着皇后的话,却在一直端详残月处变不惊的寂静神色。皇后话落,他几乎想都未想就点头允了,但还是问了残月的意思。
“好,甚好!贵妃有何异议?”
“利国利民的好事,臣妾岂有不愿之理。”
“就这么定了!”他忽然大喝一声,“就罚贵妃去佛殿礼佛十日。”
“是,臣妾告退。”残月行了礼,低头离去。
云离落看着她淡然离去的背影,抓起桌上的酒盏仰头而尽,接着又连倒三杯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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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离落望着残月淡然离去的背影,抓起桌上酒盏仰头而尽……
林楹惜的座位离云离落不远,看出云离落心情不是很好,担忧地望着他,呢喃一声。
“皇上……”林楹惜的话还未说完,皇后不着痕迹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云离落看向残月的视线。
“落,芷儿敬你一杯。”皇后温柔低语,为他斟了一杯酒。
还不待彼此碰杯,云离落已仰头而尽,紧接着又自倒了三杯饮尽。
皇后微愣,心中一阵酸疼。他……心情不好是因为那个贱人吗?她才被禁足短短不到七日,他的心就被那个贱人轻易俘获了?他们之间五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落……小心身子啊。”皇后声音微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