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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烹茶那日,公子对我许下的诺言。你说过,你保证会善待她。”而虞姬啊虞姬,嫁给梅琴比嫁给项羽要好得多啊,这乱世之中,那姓项的除了颠沛流离,什么也不能给你。
喜车平稳走了大半日,锣鼓喧天中,陌芅被喜娘搀扶着,与项羽拜了天地,她在头纱下只能看见他穿着战靴的两只大脚,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实在没有把握,一举杀掉有这么双大脚的大力的男人,但这又是她唯一的机会啊,她必须迎难而上。如果,刺杀失败,就让他杀死自己罢!
无论成功与否,今天就是陌芅的末日了。父亲,保佑我!扶苏啊,我生死未卜而凶多吉少的扶苏,你也别忘了冥冥之中助我。
送入洞房之后,陌芅端坐在床上,帐篷周围全是叫喊着吃喝的将领及兵士的声音,大红的袍袖下,她手里紧紧攥着匕首,紧张难安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终于,锣鼓歇了,喧嚣停了。据说今日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寒天冻地里,她等得浑身都有点僵硬了。沉重的脚步声,帐篷的帘子窸窸窣窣被拉开了,他进来了。他是项羽,他的仇人,但是今日她却与他拜了堂。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心跳的“咚咚”声。
头巾被掀开的瞬间,她手中的匕首刷地斜向上方笔直推出,“噗嗤”一声,应该是扎进了皮肉里。她心中一喜,继续用力,却怎么推都推不动了。陌芅急忙去看,却看到一个脸上带着笑意的英伟男子,啊,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啊,被她捅了却还在笑!
陌芅一面徒劳地用力,一面看真切了,她的匕首确实扎进去小半截,但是很不幸,后半截被他的左手握住了,殷红的血扑簌簌滴落,且沿着匕首流到了她手上。血色鲜红,倒是与她的嫁衣同色,衬着素手洁白,叫人为之目眩。
陌芅叹口气,选择放弃。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冷冷道:“你杀了我吧。”尔后仰着脖子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等着颈上冰凉的一疼。
但她听到男人的笑声,他竟然还在笑。陌芅睁眼,看他笑着把匕首j□j,哐啷一声扔到了地上,不以为意地擦了擦胸前的血渍,又捞起床上的红色嫁纱,她刚刚戴着的红盖头,撕下一截布条子裹了左手的伤口。
陌芅无动于衷地看他做完这一切,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匕首已经被他扔出去老远,如果他胆敢欺侮她,她就咬舌自尽。
项羽的红色棉袍下,有件羊皮做的护心马甲,这小丫头那刀扎的根本是小意思,裹好了手上的伤口,他抬眼看着眼前明媚又惊慌的女子,笑道:“虞姬,你好大的胆子!今日与项羽成亲,你敢在头上戴白花!”
花?她的装扮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么?比她的刺杀更引起他的注意?陌芅怔怔看着这个人,他的声音里的磁性居然隐约有些像扶苏,但他与扶苏是截然不同的两类男人,扶苏多么清逸俊秀,而眼前姓项的,是位真正的将领,他有着父皇一样的威严和巍峨,浓眉昭示着暴躁,而深沉的眼睛减了几分暴戾,平添几分文气。
项羽迎着她打量自己的目光,笑问:“怎么样,对你的新婚夫君还满意吗?”
夫…君?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她已被他凌空抱起,不由轻呼出声。项羽抱着自己的新娘在帐篷中的空地转了几圈,心里很快活,他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娘子了,她是个真正的美人儿,而比起花瓶一般静止的只能当摆设的女人,他喜欢有些烈性的女子,这一刀扎得他满了意。
他大笑着,声音震得她耳内轻微发疼,他抱着她在那里转哪,转哪,就像她在承锦殿跳的那支《陌上流苏》,她的头渐渐地有些晕了,而他身上的浓烈酒气也逼得她呼吸不畅,待他停下,用热烈的目光仰视她时,她只能双手撑在他肩上,虚弱地喘气。
项羽看着娇喘的她,已然动情,遂将她放倒在床上,用来握剑的手带着热度轻抚她的发,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粉颈,再至她的肩,感到她抖得厉害,暂时停住了动作,将一个疆场上驰骋的男人所有的柔情都打叠起来,哑声道:“本王知道,你拿匕首刺我,是因为你害怕,你放心,我会轻些。”
陌芅朦朦然感觉自己的嘴被人整个儿含住,两瓣樱唇被肆意吸吮着,排山倒海的屈辱压顶而来,泪水迅速涌出,她刚要咬舌头自尽,他已经撬开她的牙关,大舌不可一世地擅自侵了进来…
她从来没有这样疼,这样无助,这样动荡过。她深悔自己的愚蠢、幼稚和轻率将自己葬送到这种始料未及而又万劫不复的境地。
梳的髻已经散了,长发凌乱地铺了满床,她双手无力地拽着枕头呜咽,迷蒙中只能想起静好阳光下他的笑脸,那明亮笑脸别经年,已经变得如此不真实,风一吹,就四散而去。眼泪更加汹涌地汩汩而出,她凄婉地轻声唤:“扶…苏…”
然而这挽留,只是徒劳。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居然有船戏!!
☆、鸿门宴上
渐渐的,楚营里每个人都晓得了,他们的王娶了个叫虞姬的女人,宠爱得不得了。可是这个女人不爱说话,也不笑,总是冷冷淡淡的。
“于是王就更加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就着盏冷茶嚼馒头的士兵说得唾沫飞溅,“这不,听说她爱看古迹,王就派我们去搜罗了这些,有许多都是夏商朝流传下来的古字画真迹,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哪!嗐!”
另一个看着吃馒头士兵身后两大车玩物,长叹:“为了这事儿亚父又和王大闹了一场,当时吧我守着帅帐,亚父说古时候有个褒什么姒也是不笑,周幽王为讨她欢心,烽火戏诸侯,西周果然就灭亡了,啧啧,王根本不听,只看虞姬跳舞,还拉着亚父道:这乐曲如此欢快,为何她的舞步却如此哀伤…”
众人嗟叹不已。
其实,陌芅只不过对着项羽行帐里的一幅《天音临江图》看了半晌,望着那江边大柳树下盘膝而坐的抚琴男子出了半日神,项羽就擅自得出了她喜欢古风字画的结论,赶着下了命令,叫人去打理。现这些东西搜了回来,原是万分难得的,可惜,虞姬看都不看一眼,哪里有半点感激的意思。项羽有些怒了,还从没有人这样给他脸色看,即便是他最爱的女人也不能!
项羽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陌芅:“你怎么才能开怀?你到底要什么?无论你说是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但你这么吭都不吭一声,是怎么个意思?”
陌芅想了想,道:“你果然什么都肯给我?”
项羽将战袍一扬,大喇喇坐下,笑道:“你就是要天下,我也会取来,双手奉上!虞姬,我只要你笑一笑。”
天下?陌芅心下冷笑,那天下原本倒真是我家的呢。但她只是淡淡道:“你教我习剑。待我学成,我要杀你,我要你的命!你死的时候,我一定笑给你看!”
项羽愣了一愣,接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小丫头,有点意思!看来她对某件事还没有适应过来,还在怨恨他。又或者,她在家乡有什么情郎,昔年那个声称自己的堂妹是绝色的军士代他向虞家下聘时,他正沉溺于酣战,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但是,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他是霸王,他能夺取天下,能将嬴政取而代之,又何愁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陌芅有些着恼,冷冷问:“怎么?你当我在说笑?还是,你不敢教我,怕我青出于蓝,有朝一日真将你杀了?”
项羽起身,走过来,揽她入怀,带着笑意低声问:“你要杀我时,容易得很,你每夜都睡在本王身边,待我倦极入睡,只消一剑结果了我,不是就杀成了么,嗯?”
陌芅挣脱出来,脸上有些红晕,她道:“那样就不是君子所为了。我要在你清醒时,让你明明白白死在我的剑下!”
于是,楚营又多了一道风景线,他们的霸王项羽,只要不出征的那日,午时之前的三刻钟,会带着他的虞美人在那棵大古樟下舞剑。那女子虽架势摆得很足,剑法却委实不怎么样,手里的剑常常叫王给挑飞了,可她舞得真好看,就像蝴蝶似的,翩翩又跹跹。
众军士被明令禁止进入古樟方圆二里以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遥遥围观。
谋士范增,在巨鹿之战中为末将,项羽尊其为亚父。范增见了这种景象,只当项羽这个竖子耽于酒色,已经死了大半个儿了。唉,女人,红颜,就是祸水啊我的项王!殊不知成就霸业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刻分了心散了神!你且看看刘邦那贼厮吧,入关之后,他这么个老色鬼老流氓都知道什么“约法三章”,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而你啊,英明一世,难道就心甘情愿被这么个小女子绊住了?
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军士端了个草墩子过来,讨好地笑道:“亚父,您坐,这个虞姬舞剑可真好看哪!居然连亚父您都给吸引住了!”
范增一噎,气得一巴掌打过去,将那军士掀了个四脚朝天。他哀叹数声,终是离去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呸呸呸,儿子不急干爹急有什么用。
这天夜里,陌芅问项羽:“你明天要宴请的这个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
项羽没想到她还对政事感兴趣,便搂着她,缠缠绵绵说情话似的,将众人怎么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这个刘邦怎么使诈入了关,如今他便怎么赖着不走,亚父范增如何主张杀他,季父项伯如何主张留他,明日请他一请,看他表现,如果他胆敢妄自尊大,他一定会将刘邦小贼碎尸万段等说与她知道。
陌芅端着茶杯,问道:“这么说,灭秦也有他的份儿了?”
项羽哼了一声:“有什么份?!他小子不过是捡现成的便宜罢了!”
翌日,鸿门摆大宴,刘邦帅百余骑前来。
陌芅换了身男子劲装。项羽的衣裤她穿着有些太长太大了,所以她尽量多穿了几件厚的中衣撑起来,又拿刀将袖子和裤腿各割掉一截儿,头发束成髻紧紧固定在头顶,并在额上绑了一根赤色抹额,是副壮士的形容。
范增嘱咐项庄舞剑助兴,务必看准时机一剑杀了那个叫刘邦的,“刘邦和他麾下一干贼子都是诡言善辩之辈,巧舌如簧,而咱们的主子妇人之仁,听不得两句好话耳根就软,届时未必下得去手,项王的帝王之业,全凭将军成全了!”她坐在百里香下面发呆时无意间听得分明,所以才有昨晚那一问。
待到项庄进去帐内,她就和他一起上前双人舞。项庄要是杀不掉那个姓刘的,就由她来补刀。
项羽,刘邦,范增,张良,这些大秦的敌人们。
秦,业已是遥远的字眼了,它也从来不是天下人心中的正统,它好像只是她的父亲一时心血来潮用武力强求来的,一个短暂的四海归一的梦。子婴投降了刘邦。如今的天下,都在观望,到底是会花落西楚,还是花落刘汉。秦王嬴政,太子扶苏,二世胡亥,宦官赵高,权臣李斯,这些人都如尘烟一般飘散,被永恒地封印进了历史之中。
而她这个前朝余孽,就像个孤魂野鬼,属于她的时代,属于她的国度已然覆灭,而她依旧苟延残喘于世,周旋在她的敌人们身边。有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动了偷生之念?是不是忘了自己最初来此的目的和发下的誓愿?是不是彻彻底底背叛了扶苏?背叛了哥哥与父亲?背叛了爱情与操守?她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