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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需似初相见
耳房面积不大,布置得却是豪华精致——梨木罗汉床、紫檀太师椅,还有,仅凭那异域风情的图案就能一眼辨出,连那地上铺的厚厚的羊毛地毯也是来自遥远的大食国。
罗汉床的矮几上摆满了桃花饼、荷花酥、菊花崩豆、梅花酪,玄墨一看便知准是出自梅府那个点心师傅粗短胖的巧手,当场眉开眼笑,笑得那叫一个玉润红娇,能叫所有的点心看了都会皮惊馅跳。
西泰殿殿中的喧闹仿佛都被那道门尽数挡在了外面。耳房内的玄墨整个人都陷在软垫里,横着摆出一个变形的“大”字,时不时,还向空中伸出一只胳膊,略抖手腕,然后精准无误地摸到自己想吃的点心。
就在玄墨嘴里含着一颗菊香四溢的崩豆正欲昏昏睡去时,整座皇宫中回彻起通天礼炮声,新人到东宫了!一个念头敲响玄墨的心:观礼去!纵使东宫内的拜堂之礼把包括方拓方直在内的小字辈统统挡在了门外,但玄墨偷偷溜到东宫门外去凑个热闹总可以吧?说不定,东泰殿内的方直亦早已蠢蠢欲动了呢!
想到做到,玄墨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垫中坐了起来,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角,又轻拍了几下胸前的衣襟,以免带着不雅的点心渣四处招摇,兴冲冲地跑到门前。刚要推门,玄墨觉察到舌下仍含着刚才那粒崩豆,玄墨赶忙用舌头把它捯饬出来,毫不犹豫地微启牙关,顺势上下齐用力……一声钝响带来一阵剧痛,逼得玄墨泪如泉涌,冲着门就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纵使做点心的大胖师傅手艺再精,也总避免不了一堆崩豆中会出一颗响当当、硬邦邦、煮不熟、炒不烂、砸不动的“铜豆子”,这机缘可比万分之一还要小,而玄墨就这么“幸运”地赶上了,此刻,那颗硌到玄墨的牙的顽固的豆子仍躺在玄墨嘴里,因为她疼得已经顾不上把它吐出去了。玄墨的嘴唇虽然仍紧紧地贴在一起,但嘴里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上下牙床就那么支愣着,久久不肯再次合上。玄墨拧紧了眉头,紧闭着双目,双手捂着腮帮子,由着剧痛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而玄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待这阵痛楚自行退去。这架势,完全可以用隐、忍、不发(作)来贴切地形容。
照理说,被豆子硌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好巧不巧,赶上这阵子玄墨退牙,而那颗千锤百炼也整不垮的豆子又好死不死地顶在玄墨本就摇摇欲坠的一颗牙上,这一顶,本已离根的牙就生生地被钉回牙床的嫩肉里去,不死疼才奇怪。
玄墨逐渐恢复了些意识,殿外礼炮仍在轰鸣,每鸣放一声,玄墨的身子就跟着哆嗦一下,体内的筋也就相应地抽搐一下,直到把玄墨折磨得头晕眼花,痛楚感才抽丝般从玄墨嘴中一点点剥离,玄墨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礼炮结束,痛劲儿也过去了,玄墨欢喜地推开了门,把门的两个侍卫恭恭敬敬地回过身子,行礼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刚启齿,“我”字还没脱口,“喀啦”一声,玄墨听到一声天崩地坼的巨响,脑中的弦儿再度绷紧,还没来得及哭疼,就傻呆呆地杵在原地了——那颗牙,掉了。
俩侍卫垂头恭候了好半天,就瞅着公主的脚一只在门里一只在门外,这姿势保持了半晌也没动。其中一个壮着胆抬起头来,刹那间脸色变得比宣纸还要白,嘴皮子也止不住地哆嗦。
玄墨虽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才露出这般可怖的表情,但受他暗示,头壳里“嗡”地一下冲上一股热血,连嘴巴里也越发地溢满了黏腻发腥的液体。
另一个侍卫也觉得情况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玄墨,倒抽了口凉气定神喊道:“血,公主吐血啦——”玄墨下意识地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但见手背一片殷红。给那侍卫一喊,纷至沓来的人都在玄墨眼前晃悠着,玄墨更晕了,情急之下,拨开人群向殿门仓皇逃去。
身后顿时乱作一团。
“快!传太医!”
“快去东泰殿请方直方大人!”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上去伺候着?!”
“不好啦——有刺客,公主被下毒了!”想象力太丰富了!玄墨乍闻此言,惊得左脚直去绊右脚。
殿门近在眼前,玄墨一闭眼,略施蜻蜓点水,向门外飞去……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把门关上了?!这一飞一撞,力度倒不小,玄墨不单单给弹了回去,重撞之下也让她不自觉地张口喷出了嘴里蓄了已久的不明液体——“噗——”
慌乱之中,玄墨好容易才沉气稳住了身形,强行睁开了双眼。逆着有些刺目的光看去,玄墨傻眼了——刚才撞到的,不是门,竟是个人唉,还是玄墨避之不及的——骆修。
“你弄脏我的袍子了。”骆修右手反扣住玄墨的左腕,只轻轻往上一抬,玄墨的身子就被一股子蛮劲儿带到了骆修身前,两人面在咫尺。玄墨此时才瞅见骆修那身青色长袍的前襟上正“怒放”着一朵“血牡丹”,掉个牙也能出这多血?玄墨有些小小地佩服自己,这算不算“血口喷人”呢?玄墨边这么想边瘪了瘪嘴,想大笑却不敢。
后面跟来的宫女侍卫太监们一看门口这一幕,都以为是宁安侯世子正在为少公主“把脉”,更没一个敢多加言语的,纷纷很识趣儿地退到一边安静地候着。
骆修留意到玄墨眼神迷离,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神游太虚,不由地怒火肆意。玄墨骤然感到左腕上一紧,又烫又痛的滋味儿迫使她抬头狠狠地白了骆修一眼,那架势,活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可两人对视的瞬间,玄墨看出骆修冷漠的表情无一丝波动,手劲也似要把玄墨的腕骨捏碎,玄墨的小心肝儿一阵痉挛,当下才反应过来:骆修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而自己也应该装作“不认识”他才算正常,毕竟,这是蒙古少公主方玄墨和骆修公子的“初次见面”。
想到这儿,玄墨突然变得低眉顺眼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这位总管,我这就差丫环为你更衣换洗,你意下如何?”温声细语却不卑不亢,言罢还不忘故作羞怯地瞄了一眼骆修。
如玄墨所愿,骆修漂亮的黑眸中转瞬间便风起云涌,典型的暴风骤雨前的征兆。
“你叫我什么?”
“这位总管大人,有什麽不对么?”玄墨故作惊讶,“你仪表俊美气势不凡脾气还颇大,一看就是宫里头呼风唤雨的主儿。”玄墨还很肯定地点点头。这招可真损,明褒暗贬,被当成太监总管,骆修不怒才怪。果不其然,骆修的脸绿了青,青了紫,紫了又黑,变色都找不着基本色谱了。
两人之间生成一股气流。
“方大人。”
“见过方大人。”殿外长廊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一连串问安的声音由远及近。玄墨大喜,撑腰的终于来了!
一直紧握玄墨手腕没放的骆修敏锐地觉察到玄墨脉搏激烈的变化,指肚动了动,这才警醒到自己刚才只顾动怒,却忽视掉了指腹下异于常人的触感,这冰凉于片刻间就化去了骆修的戾气。狡诈的骆修了然,俯身在玄墨耳边软语一句:“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么?”旋即在方直来到之前松开了手。玄墨腕上赫然多了一个“镯子”。玄墨闻言眼皮很不爽地直跳,十分警觉地睇了骆修一眼。
骆修冲她展开嫽妙一笑,笑得玄墨那颗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阵眩晕再度袭来,载晃几下后,玄墨被方直从身后扶住了腰身。
“直,不为我引荐一下么?”骆修再度恢复云淡风清的从容。
“噢,玄儿,这位是宁安侯世子骆修,年轻有为,国士无双。”刚稳下脚跟的方直装模作样地按照身份的尊卑为“初见”的双方作介绍,“修,不必多说,这就是穆赛汗的小公主,太子妃的亲妹妹。”
“骆修见过少公主。百闻不如一见,少公主果然是冰肌玉骨,冰雪聪明啊。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骆修行礼如斯,目光很坦然地落在玄墨的左腕上,玄墨的心肝肺当场气炸,当面却不好发作。听闻骆修话中有话的方直脸上有些不好看,玄墨是寒冰体质这个秘密可算得上是严防死守,他骆修又是从何得知?
玄墨暗自在宽袖下面活络一下至今仍隐隐作痛的手腕,笑语嫣嫣地说:“哪里,哪里,世子客气了,本就是我失礼在先,世子又哪来失礼一说呀?”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客气着,仿佛那个在心里大声咒骂、自认与骆修结定梁子的人不叫方玄墨,而只是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
望着两人你谦我让都到了极不正常的份儿上,方直心中疑云密布,审时度势地对着玄墨插问一句:“你又怎么失礼在先了?”口气霸道,从方才的谦谦人臣又摇身变回玄墨的长辈。
玄墨恶人先告状,丝毫不提她吐了人家骆修一身污血的事儿,反倒信口胡说八道,扯着方直的衣袖就嗔道:“哎呀,此事说来话长,来时带路的那个自称是个总管,现在想起他来我就生气,你说他穿什么颜色不好,非要穿身儿青色,我人生地不熟,只知宫里分等级统一服色,所以,方才我一见到骆世子就把他误当作西泰殿的总管了。”
方直暗忖:太监穿什么色儿他自己说着算么?而且,宫中总管穿的青是天青,而骆修身上分明穿得就是玄青,玄墨的眼神又不打结儿,摆明了是在强词夺理指桑骂槐胡乱编排骆修。
都这样了玄墨还不算,故作坦诚地问方直:“小舅舅,您说,这能说不是我失礼在先么?”
方直哭笑不得,胡乱点了点头。
玄墨转而对骆修正色道:“骆世子,如此还望您别介意啊!”玄墨说话音如莺啼、清扬婉转、字正腔圆,加之是在西泰殿门前的空旷处,扩音效果极佳,方才她的一番“辩白”被殿里殿外近身而伺的下人们听得可是一清二楚,纵使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可暗地里也早已憋胀了肚子。
都这样了,还能“不介意”吗?!骆修硬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答复玄墨:“不会。”
玄墨笑靥如花绽放,临末了了又添油加醋:“我早说嘛,骆世子心胸开阔,气宇不凡,就算是同穿青色,那太监可比骆世子还、难、看,真、的!”玄墨铿锵有力地肯定道,言下之意就是……
传说中马屁拍在了马脸上就是这样,骆修濒临失控。
方直倒是回想起二姐的话“玄儿自小不喜多言,有些口拙”,“口拙”?方直瞥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骆修,不由地怀疑:玄儿这是真拙还是假拙?
“方大人,王太医已到耳房,您看是不是先给公主把把脉?”
“嗯,也好。”方直送了口气,说真的,这和稀泥的真不好做,他朝骆修一拱手道:“修,那就先失陪了。”扶着玄墨就回方才那间耳房了。
冰融春暖花儿开
“贤侄,公主身子并无大碍,方才只因心绪起伏过于激烈才诱发心脉一时紊乱,导致头晕目眩、气血上涌。”玄墨听出,这个声音与上回她诈晕时替她把脉的那个和气老头的一模一样,原来他就是王太医呀。
“可是与体质有关?”方直有些不放心。
“无甚关联。”
“这就好,有劳王世叔了。”方直起身相送,玄墨坐在罗汉床边丢荡着两条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