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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红焰。
在那里,我们看见了一只年幼的小鹿,它正趴在潮湿的泥土中瑟瑟发抖。
红焰失落地走过去,轻柔地抚摩着那只小鹿的脊背,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怜的凯尔茜……”他有些绝望地喃喃说着:“她正受着这样的苦,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红焰放跑了小鹿,精神恍惚地从我身边走过。他似乎正在看向哪里,可从那只晶莹碧绿的眸子里却找不到焦点。
我很为我们的精灵朋友担心。经过这三天来的找寻,红焰变得有些神经质。任何轻微的声响都会挑起他莫大的希望,可他每次获得的都是比之前更沉痛的失望。一次次的,他的精神在幸福的颠峰和失落的万丈深渊之间跌宕起伏,接受着无穷无尽的苦痛煎熬。我不知道他还能经受多少次这样的刺激,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下一次,他就会因为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精神波动而陷入崩溃。
我强打起疲惫的精神,重新提起勇气看向惨淡的密林深处。那平时看起来清新幽静的美丽丛林正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诡异气息,就像一张贪婪的大嘴,不住吞噬着我们仅存的希望。我确信,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正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在里面艰难的跋涉,他们要面对的是四处游荡的野兽、让人憎恨的阴雨与阴森可怕的夜晚。我甚至不敢仔细去思考这件事,我害怕这样会让我失去勇气和信心、失去我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勇气和希望。
我们不愿承认,但我们必须承认,平安找到凯尔茜的希望已经不大了。所有人都知道这让人不愿相信的事实,但没有一个人敢把它说出来,尤其是当着红焰的面。这就好象一个古老的童话:在噩梦中,你不能说破这个噩梦,否则,它就会变成现实。
“佐布尔,你站住!”忽然,一个悲伤绝望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我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艾斯特拉、那个有着“银手指”称号的精灵射手,张弓搭箭对准了红焰的背心。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双眼中透出不理智的狂野光彩。可是,他的双手异常地稳定,没有丝毫的晃动,正如我们所知的一个顶尖射手所应当表现出的那样。锋利的金属箭簇闪烁着刺目的光彩,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被那个女人欺骗了,你也是!”艾斯特拉绝望地大叫着,“我们已经翻遍了这附近的每一座山峰,即便那个女人带着里格希斯迷了路,也绝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地离开这里,除非她有意躲避我们……”
“……或许你也很无辜,可这都是你的错!是你的轻信害了里格希斯,并且让我们失去了找回他的最佳时机。我真蠢,居然跟着你漫无目的地在这里耽误了整整三天!”
“现在,到了该让你对此负责的时候了!”说着,他右臂用力,把弓稳稳地拉满。
“你疯了,艾斯特拉!”菲西兰惊恐地大叫,“把弓箭放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咏者?”
“回过头来,佐布尔!”艾斯特拉对菲西兰的喊叫理也不理,“我不愿从背后杀死你!”
“放下你的弓,艾斯特拉,我命令你!”就连海伦娜也焦急地喊道,“你无权这样威胁我们的咏者!”
“他害了我弟弟!”这时,艾斯特拉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劝阻了。他的耐心和希望已经被这接连的打击消磨殆尽,心头或许只剩下了仇恨这一种感情。
没有人敢上前制止他的举动,他随时都可以将弦上的利箭射出。在不到二十步的距离里,没人能指望擅射的精灵族中最出众的射手偏离目标。这时候,做任何事都是危险的。
“呛啷!”红焰拔出了自己的双刀,平静地转过身来。
“你有你的理由,我的朋友。可是……”红焰信手挽了个刀花,昂起头说。他看起来很平静,可目光中带着异常果决的执着。
“……可是,我不能死在这里。凯尔茜有危险,我深信这一点。她在等着我去救她,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
“所以……”说到这里,红焰将双刀紧紧握住,一层比刀光凌厉的光泽从他眼中闪过。他紧咬住齿缝,死死盯住艾斯特拉的双眼,无比坚定地说:“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否则杀了你!”
“死的会是你,为了里格拉斯!”艾斯特拉将弓箭稍稍高举起来,慢慢阖上了自己的左眼,轻轻屏住呼吸。精灵们已经连惊叹的意愿都已经失去了。他们惊惶地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射手和最卓越的武者各自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生死相搏,却不知如何是好。菲西兰像是死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就连哭泣就无法做到。海伦娜的嘴唇吓得苍白,一点也看不出平日冷傲自大的模样。
“记住了,你只有一次机会!”红焰的右脚轻微地后撤半步,将手中的双刀缓慢但有韵律地舞动起来。
雨更急了,大颗的雨点地落在地上,发出密集慌乱的声响,犹如狂跳的心脏。我觉得有些东西堵在自己的胸口,在那里不安地上下窜动着,让我连呼吸就变得艰难起来。
这是一场无人能够制止的决斗,而它毫无意义。从目前的景象来看,它必将以一方的死亡作为终结,而即便是生存下来的一方也将永远生活在悔恨和苦恼之中。这是两个失去了亲人的精灵最痛苦的宣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制止这场争斗。
制止了这场悲剧的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至今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我只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都无法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只用了一个单词就消弭了一场朋友相残的惨剧。
“快看!”
那是一声带着无法压抑的惊喜的叫喊声。
第十六卷:异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平安,女海盗的返途
红色,一种鲜艳明媚的颜色,一种炽热激烈的颜色,一种交织着生的欲望和死的沉寂的颜色。
血的颜色,火的颜色。
我不喜欢这种过于刺激的颜色。在战场上,它总是散发着腥臭的气味,与死亡和痛苦紧密相伴。我曾在睡梦中梦见自己面对着一片湿漉漉的红色墙壁,没有更多的东西,只是一面红色墙壁而已,而那,却是我做过的最可怕的梦境,让我连醒来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无声地绝望着,在睡梦中昏厥。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看见这熟悉的颜色而无法自持,以至于痛哭流涕,和我身边能见到的所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山崖下,一个纤长的身影正拄着一根长长的树枝站在那里,树枝上缠着一道鲜红的颜色。它红的那么耀眼,几乎比得上太阳的光辉,就好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划开了阴霾的天空。雨依然在下,可我忽然感觉不到它冰凉的触觉了。我觉得四周的一切事物都在一瞬间变得明朗鲜美起来,眼前山林再也看不出原先幽暗神秘的色彩,而是被一层细润温暖的颜色所包围着,鲜嫩得似乎要滴下汁水来。
那是我所见过最红的红色,是凯尔茜头巾的颜色,是这几天我们一直盼望见到却又害怕见到的颜色。她正以我们最希望出现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坚韧,带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勇敢生灵不断发散着的生命光泽。
“凯尔茜,坚持住,我来了!”红焰早已将双刀抛在了一边,他幸福地高喊着,催促着士兵们取来下山的保险绳索。寻见好友的狂喜让我觉得兴奋得几乎要爆炸了,我不断地高喊着:“凯尔茜,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我的伙伴们也都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许多兴奋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着,交织成一道道喜悦的浪潮,翻腾着不断灌入山谷之中。
很快,保险绳取来了。红焰第一个冲上前去,把一根绳索捆扎在腰间,随即拉住绳索向山下爬去,紧跟其后的是同样焦急又喜悦的艾斯特拉。这道山坡非常陡峭,许多地方几乎是垂直着落下,让人没有落脚的地方。由于泥土的湿滑,许多次红焰踏足不稳跌摔在山体上,他的衣服被坚硬的山岩刮得支离破碎,手臂和脸上也布满了擦伤的血痕。可是我们的精灵朋友就好像全无知觉一样,以极高的速度向山脚滑落。
当我们看见凯尔茜时,她的左手紧握住捆绑着头巾的树枝,右手提着带着斑驳血迹的刺剑。她身上只有一件淡薄的衬衣,上面有许多带血的撕口,那好像是野兽的利爪造成的恶果。最让我们担心的是,她的左脚不自然地向内弯曲着,两根直棍被胡乱地捆绑在上面。
在凯尔茜身后,里格希斯正裹着她的外套躺在那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不醒。
“凯尔茜,你怎么样了?”红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把凯尔茜抱在怀里。可就在他接触凯尔茜的一刹那,女海盗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快看看……看看里格希斯怎么样了……”我们听见凯尔茜躺在地上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她看上去疲惫极了,可还挣扎着转过头去看着昏睡中的精灵孩子,“从今天一早他就一直没有醒,我怕他……怕他……”
米莉娅此时正在给小里格希斯检查身体,艾斯特拉满脸焦急地跪在一旁,看着自己昏迷不醒的弟弟。
“他很好,只是淋了点雨,有点发热,再加上饥饿,昏迷不醒是正常的。你放心,他很好。”米莉娅大声说道。她的话既是说给凯尔茜听的,也是说给忧虑得近乎崩溃的艾斯特拉说的。
听了米莉娅的话,艾斯特拉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他连忙除下自己的外套,再裹到里格希斯的外面,小心翼翼地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那……那就好……”说着,凯尔茜慢慢闭上眼睛,同样陷入了昏迷之中。
“凯尔茜!”红焰慌张地大喊起来,“凯尔茜,你怎么了?你醒醒……”
……
我们回到了红山矿区营地。
艾斯特拉本想把小里格希斯带回月溪森林,可是米莉娅把他挽留了下来。她善神信徒和医者的身份成功地说服了精灵射手。事实上,里格希斯的病情并不严重。在服用米莉娅的药物当天,他的热度就退了下来,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凯尔茜。她的左小腿骨折了,如果不是救治的及时,可能会落下终生的残疾。她的身上满是划伤、跌伤和擦伤的痕迹,伤痛、淋雨、饥饿和连日的劳顿极大地摧垮了她的健康。尽管没有生命危险,但她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醒来。在结束检查之后,米莉娅含着泪水将结果告诉我们:
“……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受这么重的伤,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一定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我简直不能相信,她居然拖着这样的身体坚持了整整三天……”
红焰懊恼地捂住自己的面孔,自责地说:“该死,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仔细一些……”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朋友。”我安慰他说,“至高神保佑,凯尔茜平安无事。你没有必要这么自责……”
“不用安慰我,杰夫。谢谢你,谢谢你们。我心里有些乱,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吧。”红焰低着头向我们摆了摆手。米莉娅理解地点了点头,将一些药物摆放整齐,告诉红焰它们的用法,随即带着我们离开了木屋。
一天后,里格希斯醒了。
“凯尔茜姐姐!”年幼的小精灵软绵绵地坐起身,四下张望着。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和他昏迷前已经大大不同了。
“里格……”还没等里格希斯反应过来,艾斯特拉,他的哥哥,就激动地冲上去把他牢牢抱在怀中,含着泪水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小脸蛋。自从里格希斯失踪以来,艾斯特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