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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耐心在被拒绝和失落中等待。直到洛二公子十五岁时,他问道——
“小持,近日我和爹便要出征了,一同去么?”
“不想去。”
意料之外的答复,身上流着洛家人的血脉,竟然不好沙场?!“你不喜欢上战场?”
“是。再过几年,我会入刑部。”
“……”
洛大公子的努力与尝试就此全数遇难。他深觉遗憾,以为是自己的过错,才使得弟弟成为如此冷淡的人。他十分自责。但是,三弟出世后,他却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应当是二弟的性子过于独特,而他性子太过规矩,所以不合罢。不能以寻常法待不寻常之人。
不过,虽然表面上无法看出来,洛大公子知道,二弟是相当尊重自己的。但那也只是尊重罢了……与他预想中的和乐大相径庭。
2 洛三公子篇
洛家三公子是个闻名全京的率性之人。他自信、自若,是世家公子中难得的风流人物。数不清的男子追随他,仰慕他的笑谈风姿;为数不多的大家闺秀们也都芳心暗许,明里暗里鸿雁传书,只为博他另眼相待。而他对爱慕者来者不拒,私交多得令人瞠目结舌。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中,他却游刃有余地继续发扬他的魅力,令愈来愈多的人不惜飞蛾扑火。
他这与自己的名相去甚远的行为,自然让自律甚严的洛家老爹、正直的洛大公子看不下去。但,无论训斥还是责罚,洛三公子都一笑置之,依然我行我素。
他的日子过得如此轻松,有时他甚至觉得就这样与人周旋着过一世也不错。就在这时候,四公子出世了。
洛三公子的注意力被这弟弟夺去了大半,再也无心四处游玩结伴。他的爱慕者们都道这是洛家的血脉,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其实,三公子也从未料到他会如此在意弟弟。甚至于,每当大哥和二哥将小四自他怀中抱走时,他都恨不得立刻抢回来。
对四弟的疼爱,让他决定不再外出征战,转而进入兵部。即使征战是建功立业最快捷的途径,亦最能突显男子的强大,夺取他人的目光。
在兵部任了个闲职后,洛三公子每日高高兴兴地陪着四弟。
就这样,四公子在众人的关注下长大了。
洛三公子并未意识到,他的自信和生活观念是如此脆弱——
“三哥,那是什么?”
“太阳。”
“太阳上可有什么东西?”
“这……它那么热,没什么人能在上头生活罢。不过,有种神禽可接近它。”
“神禽?”
“对,叫做玄鸟的神禽。它负日而行。太阳东升西落,全靠玄鸟背负飞行。”
“那它很大?”
“……唔。”
“它有多大?”
“……这个……”
“鹰在高空时,我们瞧着不过是墨滴般大小。二哥曾带我飞到鹰旁边,太阳的大小却未变。即使飞到云山云海中,整个徵韵都能瞧得见,连皇宫都不过是书簿一般,太阳也仍旧未变。它应当和池阳一样大罢。”
洛三公子惊讶且羞愧地望着怀中的四弟。小小的三岁孩童竟想得如此远,他却从未注意过身旁万物。真是虚长了五十余岁,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以前的他究竟都在做些什么?!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经历?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发现?
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从此,洛三公子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同二哥和四弟坐在书房潜心增长学识。他的才华也更为出众,更为引人瞩目。
然而,他却仍然不及四公子。
在四公子八岁的时候,他的才学令素来情感淡漠的二哥都惊异赞叹,洛家众人更是引以为豪。身为兄长的三公子首次心生不如人的耻辱,自信也重重受挫。
既然文不能教导四弟,洛三公子转而在武学上下了更大的工夫。他从小便好奇心重,见什么有趣便拜师学什么。是以除了家传的剑法、箭术、枪术后,他还学了不少兵器武技。以往只是认为通晓多种兵器便于阵前对战,如今他却精进功夫,自创了各种兵器的新路数,并且融会贯通,成为名传四方的绝学。
他豪气万千地将他全部的武功都教给了四弟,并且很欣慰地接受着四弟钦佩的目光。
当年有些破碎的自信已经全然恢复了。
人各有所长么。
然而——
“三哥,我们来比剑可好?”
“当然好。小四,难得你自己说要与我比试。前些时日教你的剑决可都记住了?”
“都记下了。逸和黎二哥也都指点过了。”
“嚯,你还特地去让他们指点?”
“他们都说这剑法清奇不凡。”
“那是自然,你三哥我可琢磨了好几个月呢。”
“不瞒三哥,我也想了一种内功心法。”
“内功心法?”
“是。我已修行了半年,内力大有长进,所以今日才敢与三哥比武。”
“原来拿我试试,好罢,不必客气。”
……
四公子果然没有手下留情,三公子败了。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败在了十岁孩子的剑下。所有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招数都被他识破,而他所使的剑招已真正出神入化。最重要的是,四弟的内功已与他相近,他无法仗借内力胜过他!
不过两三个月罢了!他竟凭自己的内功心法突飞猛进!
自信再度破裂。
大哥随父征战,立下不少功勋,如今已是副将。二哥出色的才智也已被上赏识,成为刑部侍郎,准备接任刑部尚书。不,是洛家人不贪功亦不贪权,否则,以他们的才能定能获得更大的权位。
而他,做过什么?想要做什么?
与父兄和弟弟相比,他太过随意,结果一事无成。他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目标,不知道自己想获得什么。
漫长的生命,总不可能日日沉溺于享乐与浮华中。惟有找到一件值得一做的事,才能让自己不虚度光阴。寻得目标后,便要尽全力达到——他算不得有天赋,只有努力而已。
消沉过后,三公子总算重新振作起来。虽仍然与以前一样来者不拒、游戏花丛,他的随性却收敛了许多。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判断有错漏处。与凡人相较,他洛三公子的确天分过人。然而,四弟更是特别的,无人能及。
四弟带给他的是灾难还是幸运,至此,洛三公子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番外 孑孓系列
孑孓系列之一
魔兽(献辰帝篇)
年幼时,我便很清楚自己与众不同。
我的心中有一头兽,十分凶猛丑陋的兽——血红的身体,獠牙长且尖利。
它随我一同生长。
渐渐地,它不满足于安宁,它在我心中咆哮着,说它想吞噬一切。
我不许。
它饥饿得发狂怒吼,由内到外吞下了我。
从此它便是我,我便是它。
1
我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得甚至令人遗忘了我的存在。
我是四皇子,但父皇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在意我的死活,我的一切。
我无所谓。我不想接近他人,亦不愿受他人的瞩目。我不想要任何东西,我对一切毫无兴趣。活着和死去对我而言,并无太大的分别。
直到有一日,在御花园中随意走动的我,遇见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光彩照人,甜美地笑着,唤我四哥。
啧,我记起来,她是小皇妹。父皇宠妃生下的孩子,最受父皇的宠爱。以我看来,她的聪慧和容貌也足够令人喜爱。
她如蝴蝶般飞到我跟前,仰首问:“四哥,我生辰要到了,父皇要给我件好东西,你说什么东西好呢?”
我没有多想,摇摇首。我从未得过什么赏赐,也不想得到什么,自然不知道。
“那……四哥,你想要皇位么?”
皇位?很遥远。我的母亲出身低贱,且并不受宠,没有实力支持我得到它。况且,它有什么好?日日上朝,还有许多处理不完的政事,经常得到夜幕时分才能休息。不,皇帝没有休息的时候,理政之余还须提防臣下和儿女生出不轨之心。不过较常人多几个女人罢了,却要活得如此疲累,要那皇位作甚?我没兴致。
因此我又摇首。
她露出奇怪的神情:“四哥,人人都想要,你为何不要?”
“得了它有什么好处?”
“想要什么便可得到什么,想做什么也可毫无顾忌做什么。”
她似乎很高兴。
皇位那么好么?能让人人向往?它如此令人愉悦么?我也想知道高兴的滋味……所以我倏然觉得跃跃欲试。
兽也跃跃欲试。我压抑它太久了,也该让它偿愿了。
兽很饥饿,它想吞下每一个站在我眼前的人。我发觉它每吃下一个人,我便觉得快意,所以放任它去撕咬,去搏杀。
血,让我兴奋。
肉,让我兴奋。
原来……这便是高兴。
然而,很快,我前面已经没有任何阻挡者,我登上了至高之处,俯瞰天下。
皇位却依然无趣,很无趣。
前后左右,仍只剩我一人。
我想和人厮杀,我想享受厮杀,但,没有对手。
很无趣,和以前一样无趣。
2
无趣中唯一的期待,便是我放过的两个孩子。每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仇恨来诣见我时,我都很愉快。只是,等待他们长大复仇的日子太漫长,有些难熬。
我也放过了那个告诉我快乐之源的小女孩,我的小皇妹。
她已经长大,拥有倾城倾国之貌,也没有忘记对皇位的渴望。然而,唯一的缺憾是,她没有足够的决心,斩杀一切的决心。
我听闻她已有了身孕,觉得十分高兴。
是的,她的夫君也是有胆有谋的睿智之士,他们二人的孩儿,应当会比那两个孩子更值得期待罢。
但是,她却不信我。不信我会放她一条生路,更不信我不会动她腹中孩子的一根寒毛。
她哭泣着说她恨我。
我只是微笑。
悯儿,你们是这个国家的人,必须接受这个国家给你的命运。
但,她逃离了。
逃离了这个国家,逃离了她的命运,也让那个孩子偏离了自己的命运。
我四处寻找,也未寻得她的下落。
悯儿,你错了。
这个皇位,本来该是你的,不是么?你不是曾很想要?如今怎么能不要了?
那也是父皇的愿望罢。若没有我出现,你和你的夫君,必定会登上权力的颠峰。
倘若你实在不愿意,就留给你的孩子罢。
为了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他亦要成为魔兽。
他亦要得到这至高无上的尊荣和穷尽生命的无趣。
3
我很耐心地等待,足足等了十六年。
终于得到那个孩子的消息。
小皇妹已经死了,我很惋惜。倘若活着,也许她能看见她的孩子复仇的模样。不过,或许她是祭品罢,祭这个出世的帝皇,以亲生母亲的性命。让他背负上罪孽,让他成为魔兽。
他,应该成为另一个我。
不久,我便见到了那个孩子。
我曾经见过他,但如今看得更加清楚。
他的面目仿佛由天和地雕琢而成,他的内在却晦暗不明。
我很愉快,仿佛见了故人。
兽问:你不愿吞食他么?
我答:不。
为何要留着这个祸患?
他是我仅存的乐趣。他拥有足够的资质与我一争。
是么?
兽忽然也欢喜起来:我自他心中,也看到一头兽。
是吗?无极,兽是无法压制的。你只能服从它。
我微笑着,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很期待他撕裂他人,撕裂自己。惟有痛苦,方能获得新生——浮于芸芸众生之上,操控他人生死。
更期待,他能将我撕裂。
我不愿如此无趣地死去。
于是,我邀请了他。但他却不领情,想要逃避自己的命运。
这或许是那个累赘的希望罢。我很想知道,若杀了那个累赘,无极会如何。
发狂,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