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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是一群年轻人在清理风雨带来的泥砂和垃圾,帮忙老人家扛家具搬家电的重整家园,还不忘做资源分类地随手做环保。
一旁是义工妈妈忙着准备三餐和点心,从早到晚不熄火地提供热食,好让前来灾区帮忙的学生能吃个饱。
挖上机的声音轰隆隆,一辆辆砂石车来来回回运走崩塌的上石,大家一心想早日让道路畅通,恢复昔日的旧观。
最难能可贵的是有三名知名不具的善心人士各捐了一千万给镇公所,希望由镇长统筹先建好育幼院门口那座桥,并替院里建筑进行大整修,以防台风再度来袭,
所谓有钱好办事,等政府募足款项再分配各乡镇已经太迟了,做秀的官员比羊毛还多,走走看看也没见一人捐出钱铺桥造路,所以天助人助还不如自助,全镇动起来投入修复工作。
因为是来自民间的力量而不是靠老牛拖车的无能政府,因此进度极快的立好桥礅,只要不下雨一直维持艳阳天,大概再一个星期左右就能盖好一座桥。
“唉,咱们都老了,搬不动石头,还是年轻人体力好,你也别再种槟榔了,该退休养老咯!”钱赚得再多也带不走,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让他明了人事无常。
“别尽说别人,你那间民宿摆着好看呀!怎么不收一收去享享清福。”他还能动,干么要靠年轻人。
赵老铜的牛性子拗得用十头大象来拖也没用,明明心疼外孙女的辛苦却老是没给她好脸色看,动不动冷嘲热讽地骂她没出息、不长进。
而他心眼里也着实喜欢那个叫季靳的男人,认为他跟他年轻时的个性有点像,冷僻、孤傲、不多话,非常有组织能力和行动力。
可是一想到他是来抢他外孙女的,他那张老脸就很难笑开怀,绷得老紧的像面对仇人似,人来一回赶一回,说他不事生产,是个米虫。
所以季靳应校长之邀当了迷人小学的音乐老师兼英文老师,另外在镇上开了间音乐教室,广收学生教授钢琴,不让赵老铜有嫌弃的理由。
听说报名的人数众多,还有远从外县市来学艺的,远远超过他预订的人数,因此他以价制量的淘汰劣等生,学费高得令人咋舌。
可是来的人还是很多,除了本地学生有优惠外,其他比照大学收费,因为慕名而来的大多数是女生,而且是他在维也纳森林时的乐迷。
“哎呀!俺口袋闲钱没多少,要当个闲人还挺为难的,收了民宿你教俺喝西北风呀!”每个月领的退休俸还不够他喝两口老米酒呢!
“你女儿不是交了个当医生的男朋友,以后有他们养你就好命。”不像他不肖儿子、媳妇只会要钱,居然怂恿他把地卖了好给他们盖别墅。
哼!他一毛钱也不留给他们,有本事自己去赚。
“你说温医生呀!那个傻小子俺喜欢,和俺家的小忧一样没什么心机。”就是太老实了,老被季小子欺负。
“也许你家会早点办喜事,我送辆车给你装装场面如何?”反正他钱多得是,就怕花不完。
“那怎么成呢!老长官,俺穷穷得有骨气,绝不贪你一分老本……啊!将军。”
呵……终于也让他扬眉吐气了。
“什么?”好久没人叫他将军了,想想真怀念戎马奔波的军旅生活。
“将军啦!”他想耍赖不成。
“我知道,你要喊几遏才过瘾。”他耳背呀!没听见他回应了一声。
顾老头气急败坏的指着面前的棋盘说道:“将军,你输了。”
“我哪有输,我……”他看了看棋面,眉山一拢地输不起。“不算、不算,这棋你收回去,我不走这一颗步子。”
“老长官,你怎么可以悔棋,俺难得赢一次耶!”又不是小孩子,糖不甜就说不好吃。
“哼!既然你知道我是你长官还敢违抗,我说不算就不算。”他这辈子打仗没输过,怎会输给个小小的士官长。
“可是……”他们都退伍很久了。
“军令如山,这是命令。”没得商量。
“是,将军。”服从是军人的天职,顾老头没有选择的余地。
“再来一盘,我们重新来过。”这次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非杀他个片甲不留。
“什么呀!又来,万一你又反悔……咦,那几个人好像外国人……”不是观光客吧!一个个绷着脸像来讨债。
几个西装笔挺的洋人站在远远的高处俯视一镇的疮夷,不见交谈地看着远处的一点,神情严肃的让人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
赵老铜抬起头稍微瞄了一眼,心里纳闷却没表现在脸上,他觉得这些人并不寻常,气势十足,气度非凡,非一般人家。
但他也猜不出他们打哪里来,又是来干什么的,让人不舒服地想用扁担将他们赶走。
奇怪,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在看什么,那里除了他外孙女还有谁……
蓦地,“法国”两字跳到眼前。
棋子握在手中,他却再也没有下棋的心思,两眼一眯的盯着逐渐走近的“敌人”。
※※※
“啊!我想起来杜秀雁女士是谁了,她就是圣心育心院的创始人,德兰莎修女。”
清冷的孤坟立于育幼院后方的小山丘,老树遮荫让躺在上里的灵魂得以安息,不受风雨侵扰地静守这片宁静的土地。
一束素净的海芋置于坟头,两旁是杂生的野百合,墓碑上的笑颜依旧慈祥如昔,花白的头发透露岁月的痕迹,她不发一言的注视着多年不见的儿子。
好不容易才寻到她这最后的归处,胡涂的神父在见到现任的育幼院院长后,猛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说要在此盖间育幼院。
当时他不以为意地以为她是开玩笑,育幼院哪能说盖就盖,除了要有一定的财力外,还要有耐心和爱心,绝不是空口说说就成。
几年后育幼院动工了,但他看见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和他一样服侍上帝的修女,因此他逐渐淡忘她俗世的身份。
上帝给了我爱的世界,我用爱去爱世人。这是留在墓碑下方的两行小字,有点模糊却令人看了想落泪。
“她过得很好,很平静,没有因感情不顺而失去自我。”神的爱可以洗涤所有的伤痛。
慈蔼的声音混着怜惜,绾着发的月眉院长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眼中有着看待自己孩子的慈光。
“她生了什么病?”才五十二岁,她的生命未免比别人短促。
“骨癌。”发现时已经是末期。
“骨癌?”那是十分折腾人的病,她怎么忍受得了那种椎心的庙?!
如果他在身旁陪着她的话……他的心一阵抽痛,痛得不敢大口呼吸。
“你母亲是个令人敬佩的人,她很坚强,即使生命走到尽头那天仍微笑地对待每个人。”让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乐于与她亲近。
深藏痛楚的瞳眸凝视相片中的人儿,唇瓣轻启,“她……走得平顺吗?”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来得太迟了,无法稍尽为人子的孝道,他太不孝子。
“德兰莎修女走得很安详,面上宁和的像睡着一般,没有任何痛苦,”她回到神的怀抱了。
她是一个伟大的女性,连身后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未完成的心愿?”尽他所能他会为她办到,弥补自己在她生命中的缺席。
她轻笑地打趣,“心愿很多但连神也做不到,像消弥战争、世界和平,她关心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无法一一细数,她唯一的遗憾是没争取到你的监护权。”
在当年封闭的父权时代,女人的地位卑微得像蝼蚁,遭夫家所弃还要承受世人异样的眼光,连十月怀胎的亲生儿也见不到。
“她到美国找过你,可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她才失望的回到台湾,让主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她去……找过我?!”为什么他毫不知情,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到来?
人家说母子连心,他的心到哪儿去了,居然没办法和母亲思儿的心连在一起?!
“孩子,不要为逝去的过去悲伤,她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过得比她好、比她快乐,拥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伴侣。”张月眉笑着凝睇他身边的女孩,安静的离开。
风悄悄,树影跟着阳光移动。
“你的心愿就这么小吗?”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来与你团聚……
双膝落地,抚着碑上相片的季靳有说不出的哀痛,虽然早有预感母亲已不在人世,但心底仍怀抱着一份希望,期盼有朝一日她会笑着展开双臂说——
欢迎回家。
但眼前的土丘粉碎他最后的希冀,他不能开心地从她手中接过烫平的冬衣,毫无保留地说句——我爱你,妈。
遗憾永远会在心上留下一个缺口,他知道他已经失去她了,在那一年的冬天。
“靳,不要难过,你还有我。”轻轻地贴上他的背,柔弱却坚强的风夕雾以自己薄细的身体包住他。
“对,我还有你,我生命的终点。”有了她,他的世界才有跃动。
“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直到你变成秃头的死老鬼为止。”那时她会这么称呼他吧!老人家的打情骂俏。
“你说什么?”他的悲伤一空,忽地一把搂住她的腰。“你敢叫我死老鬼?!”
“呵……而我是牙掉光的老太婆,我们躺在摇椅看斜阳,说……”她顿了顿,故意不说完。
“说什么?”
“说……啊!老鬼,今天该换你去倒垃圾了,还不快去追垃圾车。”哈……多令人向往的晚景。
“你还笑,居然敢叫我追垃圾车。”吊人胃口的小狐狸,竟然耍着他玩。
作势要给她一拳的季靳轻拧她鼻头,表情装得凶恶却满眼笑意,手放在她腰上腾空一绕,转得她头晕脑胀的直讨饶。
情人间的惩罚是以笑声为底限,深爱她的他哪舍得她受苦,小小的捉弄回报她的小心机,不让她老是使心眼地诱他使坏。
其实她才是披着天使羽衣的小恶魔,偷走他的灵魂,诱拐他的爱情,抢走他的理智,欺骗他的眼睛,偷抢拐骗无恶不做的占领整个他。
“不然呢?你要我一个小老太婆拖着垃圾袋去追垃圾车吗?”他第一个不忍心,叫她乖乖坐着数豆子。
“也对。”他无法想像她老的模样,但以她轻得风一吹就飘走的体重,他还是认命的当个秃头的老鬼。
“我很聪明的,听我的准没错。”佯装自大的仰起下巴,机伶的眼中藏着慧点。
“嗯哼!我怎么瞧见一个被宠坏的女人?”不巧的,他正是宠坏她的元凶。
她撒娇地拉起他的手轻摇。“那是因为你爱我嘛!我才能为所欲为的当个坏女人。”
风夕雾将他拉到德兰莎修女墓前,双手合掌地念着——
“修女,以前蒙你照顾我许多,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儿子,虽然我看起来比较需要被照顾……哎,你别笑啦!人家很正经的。”
“不只是看起来而已,请你不要对死人说谎。”她根本是个胡来的人,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
“修女,你不要听信他的疯话,你知道我一直是很乖很乖的小女孩,我会帮你看住他,当他的良心,让他跟我一样的乖。”
“奇怪,我怎么听见一个笑话。”她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姓季名靳的大坏蛋,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打断我的话。”这样是非常不礼貌的事。
大坏蛋大笑的搂搂她肩膀,当着他母亲的面吻她。
“妈,她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当真,她十句有九句不是人话,”他都当笑话。
“讨厌啦!说人家坏话。”哼!下次她要偷偷来跟修女说悄悄话,不让他跟。
“那么我说一句认真话。”季靳带笑的面容变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