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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大娘站了起来。
果然,来得正是肖铮。
姑娘娇嗔:“哎哟,爹,人家的小楼都快塌了。”
肖铮道:“丫头,别又想讹爹了,爹来是为告诉你件事。”
姑娘道:“回家以后的事,大娘都告诉我了,爹来告诉我的,八成儿是在厂里的情形。”
“对!”
“他的表现怎么样,怎么不错,要不然督爷不会把总教习给他。”
“他太狂了,硬挑几位大档头。”
“结果呢?”
“结果,古大档头拳掌受挫,南宫大档头剑下称臣。”
“这能叫狂。”
“也难怪他狂,丫头,他能抖出九朵剑花。”
卓大娘一怔。
姑娘轻叫:“怎么说,几朵?”
“九朵。”
卓大娘脸色大变。
姑娘叫道:“天,九朵,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能……天……这简直是剑术的登峰造极,他才多大年纪……”
卓大娘道:“姑娘,天赋。”
“他,他究竟是有多渊博,有多深。”
肖铮道:“丫头,更重要的,是他的来历,摸清楚他。”
“督爷的交代?”
“不是,不过督爷一定会交代。”
一名彩衣少女飞了上来,手上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老爷子,厂里派人送来的。”
肖铮急拆阅,旋即道:“看,是不是,督爷的密令,速查明花三郎来历。”
“那就把事交给我吧。”
“丫头,可千万别露出什么。”
“您要不放心,我把事交还给您。”
肖铮道:“你这丫头,爹要是连你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只是,他这个人很机警……”
“当然机警,要是反应迟钝的傻子,咱们还会当宝似的抱他么,就算咱们抱他,督爷也不会要他呀,您说是不是?”
“是理、是理,你说的都是理,只是爹的意思是……”
“您的意思我懂,两个字小心就是了,可是恐怕您还没弄懂我的意思。”
“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来路要是没问题,真是一心只想投效,别说是让他知道咱们摸他的底,恐怕打他都赶不走,他的来路要是有问题,所谓投效是别有用心,那么一旦他警觉咱们在摸他的底,他马上远走高飞了,这不是挺好么?”
肖铮忙道:“远走高飞好!丫头,他的来路要是有问题,投效是别有用心,不能让他远走高飞呀!”
姑娘轻哼一声:“您说的好,不能让他远走高飞,他一下能抖出九朵剑花,这种武功造诣的人,试问谁能拦得住他,谁又能拿他怎么呀。”
肖铮呆了一呆,道:“这……”
“您别这了,爹,如果真要是这么回事,到那时候让他远走高飞,对咱们来说,未嗣不是福啊。”
肖铮额头上忽然见了汗渍:“不管怎么说,他最好是别有问题,要不然可叫咱们怎么跟督爷交代啊。”
姑娘道:“您放心,主意是我出的,真有这么个万一,到时候督爷那儿,自有我去说话。”
肖铮道:“丫头,我是你爹,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是谁说话,那都不是闹着玩儿的呀。”
“爹,您是怎么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冒险的事,您既想邀功,又怕冒险,那怎么成,既是这样,您当初别答应多好。”
卓大娘半天没说话,这时候突然插嘴道:“老爷子,咱们现在是一只脚已经踩下去了,再想抽脚也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去,您放心吧,姑娘会把这件事办得稳稳当当的;您只管去养您的神,准备晚上宴客吧!”
肖铮沉默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好吧。”
他转身下楼走了。
姑娘道:“早知道我就不管这闲事,人都要了,还信不过人家。”
卓大娘微微一笑道:“姑娘,督爷不比咱们,提督西厂,负那么大责任,他能不谨慎,不小心么。”
“那怎么办,难道还要我上西厂具结立保不成?”
卓大娘笑道:“姑娘,我知道您,这会儿难免偏心,可是督爷既然已经交代下来了,您也把事要过来了,好歹您就费费心吧。”
“我把事要来,我把事要来,是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去惹他。”
“我还能不知道您的用心,只是您也不能让老爷子为难啊,您说是不是?”
只听姑娘吁了一口气,没再听姑娘说话。
卓大娘道:“您也养养神吧,我得张罗晚上宴客的事儿去了。”
姑娘仍然没说话,珠帘的那一边,就好象没人似的。
这儿是西厂的中心重地,一个院子,不太大,四边长廊,中间的院子里种着四时花木,打扫得很干净,也显得很宁静。
坐北朝南那一排长廊上,三间屋,门关得紧紧的。
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见一点声息。
不,有声音,那是一个人说话,突如其来的一个话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那话声只有一句:“带她上这儿来好了。”
“是!”
有人恭应一声,旋即,中间那间屋门开了,一名大档头低头退出,带上门,顺着长廊走,然后拐个弯不见了。
转眼工夫之后,这名大档头又踏上了长廊,身后还跟个人,这个人,赫然是贾玉。
到了坐北朝南长廊中间那间屋前,大档头推开门,把贾玉带了进去。
这间屋挺大,也挺静,挂着几幅垂地的纱幔,穿过一幅幅纱幔,一个豪华、舒适的地方顿时呈现眼前。
红毡铺地,八宝软榻横斜,墙角金貌里,正袅袅地飘香。
紧靠金貌之旁,是具朱漆木架,上头横放着一把斑斓古剑。
八宝软榻头上,有只矮脚漆几,上头搁了个水晶盘,里头放着几样水果,最惹眼的是那串葡萄,一看就知道是吐鲁番的品种。
几旁站着两名青衣侍婢,正轮流摘着葡萄往一个人嘴里送。
这个人,斜倚在软榻上,正是那位提督西厂的黑瘦太监。
大档头带贾玉进来,一躬身,退向一旁。
黑瘦太监入目贾玉,微一怔。
贾玉上前躬身:“督爷,是我。”
黑瘦太监忽然笑了,摆摆手,两名青衣侍婢施礼而退,黑瘦太监坐了起来,笑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贾玉微笑:“您说,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好。”
“又有什么好,北京城里逛一趟,非招得大姑娘、小媳妇成群去后头跟不可,岂不给王城的看街的惹麻烦。”
“他们岂奈我何。”
“巡城的都老爷可不好说话啊。”
“有您给我撑腰,我又怕谁。”
“你这张小嘴儿,你就准以为我会管。”
“要不要试试看?”
黑瘦太监大笑,一指贾玉身后锦凳:“坐。”
“谢谢您。”
贾玉微欠身,坐下。
黑瘦太监目光一凝:“我给你升官儿了,知道了么?”
“知道了。”
“是来谢我的?”
“不是。”
黑瘦太监微一怔,贾玉接着道:“督爷,您爱听口头上言谢,”
黑瘦太监笑了:“你明知道我不爱。”
“所以我才斗胆说不是。”
黑瘦太监抬手一指,差点没点着贾玉那粉妆玉琢的鼻子:“这叫斗胆?你斗胆的事多了。”
贾玉笑笑:“我干的大事也不少,您给我的胆,胆当然也就大了。”
黑瘦太监大笑道:“难怪我喜欢你,难怪我爱跟你聊,说吧!你非在这时候见我,有什么事儿。”
“来听听您怎么说,我荐的这个人堪不堪用?”
“不堪用我会把总教习给他?”
“您不该把总教习给他。”
黑瘦太监一怔:“我不该把总教习给他?”
“您还不清楚他的来历,是不是!”
“你荐的,我还要清楚他什么来历。”
“那……您为什么给肖家一纸密令,让摸他的底呢?”
黑瘦太监一呆,旋即微笑点头:“好家伙,敢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这个斗胆我还没有,不过是仗着些宠惯而已。”
黑瘦太监迟疑一下:“这样好不,那纸密令,我撤回。”
“发号司令的是您,我岂敢加以左右。”
“真厉害!”黑瘦太监一摇头:“我算是服了你,得了好处还硬是不领情……”
仰脸望那名大档头:“给我记住,发往肖家的那纸密令撤回。”
大档头躬身答应:“是。”
黑瘦太监望贾玉:“现在我想听你口头上言谢,你就不能说一声。”
贾玉绷着冠玉似的一张脸:“谢归谢,但是我还请您收回另一样成命。”
“另一样成命?哪一样?”
“撤回总教习,给他个番子干干。”
黑瘦太监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开玩笑,密令,我可以撤回,给了他总教习,是当着那么多人,出尔反尔,你叫我往后还怎么带人。”
“您就不觉得一下子给他的太多了。”
“我还嫌少,可是我总不能把副手给他,我还没那大的权。”
“不行,那是您抬爱,您越这样,我觉得肩头越重。”
“那你是要我……”
“您还是得撤回。”
“胡闹,”黑瘦太监脸色不好看了,一拍软榻站了起来:“你这是拿我这个提督开玩笑,没人让你负责……”
贾玉忙站起,含笑一礼:“谢督爷。”
黑瘦太监一怔:“鬼丫头,合着你是挤我这句话呢。”
贾玉微笑道:“我要回去了。”
黑瘦太监招手道:“等一等。”
贾玉马上收了笑容:“怎么,说出来的话,您又后悔了?”
黑瘦太监没说话,背着手绕着贾玉转。
贾玉诧异地跟着他转,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一跺脚道:“您这是怎么了吗?”
黑瘦太监马上停了步,指点着贾玉道:“记住我这句话,普天之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要是他想抢我这个喜欢的人,必得经我先点头。”
贾玉脸一红:“知道了。”
带着一阵香风跑了出去。
黑瘦太监笑了,笑容刚浮起,一名大档头疾步而人,恭谨躬身:“禀督爷,熊督爷来了。”
黑瘦太监的笑容马上凝住:“人呢?”
“大厅候着您呢!”
黑瘦太监两眼之中闪过两道冷电:“带路。”
“是。”
大档头躬身退后。
黑瘦太监迈步往外行去。
银发太监坐在大厅里,神色冰冷,身后,除了巴天鹤之外,还有七名东厂的大档头。
两名西厂的二档头侍立大厅门口。
气氛不大对,西厂的两名二档头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这两名二档头暗暗吁了一口气,连忙躬下了身躯。
黑瘦太监进了大厅,身后只有两名大档头。
银发太监象没看见,坐着没动,甚至连正眼也没往厅门看一下。
黑瘦太监以牙还牙也没看银发太监一眼,神情冰冷的走过去,大刺刺的一坐,一声没吭。
半晌,沉不住气的是银发太监,他冰冷道:“巴天鹤,说话。”
“是,”巴天鹤一躬身,走出来向黑瘦太监躬身:“督爷……”
他刚这么一声,黑瘦太监却已开了口,语气还要冷三分:“巴天鹤,东、西两厂的两个提督在此,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是……”
巴天鹤够窘的,只应了一声“是”,下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银发太监哼、哼,一阵慑人心神的冷笑:“阴海空……”
黑瘦太监立还颜色:“熊英!”
银发太监熊英霍地站起:“阴海空,你竟敢唆使手下,抢我东厂的人!”
黑瘦太监阴海空稳坐不动:“熊英,他还没有进你东厂。”
“当然还没有进我东厂,是你的人把他抢走了。”
阴海空微微摇头:“不,不,不,我的手下不是抢,是顺理成章把他接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