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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督爷让我自己上内行厂去问,又说他们不会告诉我,我知道这是实情,只好上您这儿来求助了。”
“求助?你是要我……”
“求您给个指点,我上内行厂找谁,还得求您关照一声,让他们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项刚霎时皱了浓眉,道:“老弟,这你可是让我坐蜡了,不错,‘内行厂’的事,别人不知道的我全知道,我知道你该找谁,可是这么一来,我就破坏了三厂的体制跟规法,我不怕九千岁追究责任,但是我不愿落人话柄。”
花三郎也皱了眉,他没想到,在项刚这儿居然也碰了壁,吁了一口气,他道:“既是这样,我不敢让项爷您为难,说不得只有靠我自己去摸索了。”
“老弟……”
花三郎没让他多说,站起来道:“项爷,身负大责重任,不敢多耽误,我告辞。”
项刚跟着站起,抬手道:“你等等。”
“项爷……”
“谁叫你这是头一回找我,支持你,这话是我说的,我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到内行厂,你去找大档头罗玉,就说我让你找他的就行了。”
花三郎心里着实一阵激动:“谢了,项爷,倘能有所成,皆项爷您今日所赐。”
项刚道:“好了,老弟,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酸了?别的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谢谢您,不用了,要是再找您帮忙,那就显不出我来了。”
项刚笑道:“你弄拧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刚沾三厂,差事是东厂交给你的,熊英的人你用起来未必顺手,要是有需要,你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找几个人打打下手!”
“呃!谁?”
“我这四个贴身护卫,不是我老王卖瓜,他们一个个,并不比三厂的大档头们差。”
花三郎道:“这个我知道,我先谢了,这样吧,等需要他们几位助一臂鼎力的时候,我再来搬请救兵。”
“那好。”项刚一点头道:“我让他们随时待命,随时听候差遣,办你的正事去吧,我不留你了,也不送你了。”
花三郎施一礼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对了,项爷,三厂以往办案,派出去的人身后,还另派有人监视,有这个前例么?”
项刚呆了一呆道:“老弟,熊英派人监视你?”
“是不是监视,我不敢说,不过我一出东厂就有人钉我的梢,那不是监视又是什么?”
项刚脸色变了:“老弟,你也别见怪,三厂做事就是这样,一贯作风了,九千岁是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信不过,让人办了事,卖了力,心里还落不痛快。”
花三郎淡然一笑:“既是三厂作风如此,我也就不敢见怪了,只是我怕他们会坏我的事。”
“怎么?”
“项爷您想啊,这种事只得在暗中进行侦查,时机没成熟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我自己的任务,我当然知道小心,可是别人是不是也会象我这么小心,我就不敢说了,万一在侦查当中,让对方发现了跟在我后头的人,不就坏了我的事了。”
项刚冷哼道:“老弟,不要紧,你只管干你的,将来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九千岁面前自有我说话。”
“谢谢您,项爷,我告辞了。”
花三郎没再多话,施一礼走了。
项刚说不送,真没送,一张脸铁青,威煞吓人。
花三郎一点也没耽误,离开项刚的总教习府就到了内行厂。
按理,他如今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内行厂的人不是不知道,门禁森严的“内行厂”,他应该可以通行无阻,轻易进出了。
哪知,理虽如此,事却不然,内行厂的门卫对他这位东西两厂的总教习硬是不买帐,盘问了半天,只能在门房等候,硬不让他进内行厂去。
门房等就门房等吧,好在花三郎他也不一定非要进去不可,只要能见着罗玉,在哪儿等都一样。
门房里坐了没一会儿,罗玉到了,四十来岁个人,瘦得皮包骨,鹞眼鹰鼻,还垂着稀稀疏疏几根山羊胡,一看就知道是个工心计的人物。
门房里只有花三郎一个人在,用不着问谁找他,而且他一进门房,花三郎就站了起来。
花三郎很客气,满脸堆笑:“罗大档头。”
罗玉的神态可是相当倨傲,两眼冷冷打量花三郎:“你是……”
“我姓花,新任的东西两厂总教习。”
“我不认识你。”
显然,东西两厂的总教习,在东西两厂吃得开,熊英、阴海空也当宝似的,而在刘瑾自领的这内行厂,人家根本没把这个总教习放在眼里。
花三郎很沉得住气,根本就没在意,依然笑容可掬:“是的,我也没见过罗大档头,我是为了‘内行厂’交到‘东厂’去的一件案子来的。”
“案子,什么案子?”
“应该属于谋叛造反,公事上说有迹象显示,一部分有组织的莠民潜来京畿,可能有什么不法勾当,毛病出在‘白云观’。”
罗玉一点头:“是有这么一件案子,你问这……”
“‘东厂’把这件案子交由我侦办。”
“呃!熊督爷把案子交给你了?”
'奇'“是的!”
'书'“东厂里不乏干练老手,这么一件大案子,居然落在了你这个新任总教习身上,足见熊爷对你相当器重。”
这话,话里有话,带着象针一样的刺儿。
花三郎何许人,还能听不出来,可是他装糊涂:“好说!”
“那么你找我……”
“为了有着手的人与事,我特来请教,请罗大档头告诉我,密告是怎么来的,是什么人的密告,我想先找密告人谈谈。”
罗玉脸色一变,沉声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谁告诉你我知道?”
“罗大档头,这,重要么?”
“当然,轻易泄密,我要禀报九千岁。”
花三郎淡然一笑道:“那么罗大档头就请把项总教习告上去吧。”
罗玉一怔:“项总教习?‘霸王’项爷?”
“三厂之中,有两位项总教习么。”
“真是项总教习告诉你的?”
“项总教习不但告诉了我,还让我专程拜访,求罗大档头指点,罗大档头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一起上总教习府去见项爷。”
项刚这个总教习可比花三郎这个总教习神多了,谁叫人家是“内行厂”的总教习,谁叫人家能让九千岁都让三分?
罗玉的态度马上变了,他那森冷紧绷的瘦脸上,霎时象春风解冻似的,有了笑意:“不敢,不敢,你怎么不早说。”
“罗大档头的意思,是怪我说迟了。”
“不,不,我不会说话,我不会说话,咱们坐下慢慢儿谈,坐、坐、请坐。”
罗玉可真是前倨而后恭,小心地把花三郎让坐下,还殷勤地倒了一杯茶过来,双手捧到:“花总教习,请喝茶。”
花三郎不拿项刚压人,欠身接过:“有劳,谢谢。”
罗玉也落了座,他挨着花三郎坐下,陪着小心翼翼的笑,低声道:“既是自己人,兄弟我就不敢再瞒总教习,‘内行厂’的人,各有专司,京畿一带的眼线,全归兄弟我管,所以项爷赏这么个脸,谢总教习你来找我——”
“这么说,项爷并没有让我找错人。”
“没有、没有,就是兄弟,就是兄弟。”
“那么,这件案子的密告人是——”
“兄弟正要告诉总教习,这个眼线叫陈宫,就是在‘白云观’前面摆卦摊儿的陈铁口,‘小神仙’陈铁口。”
“呃,那么这陈铁口是根据什么密告的?”
“总教习的意思——”
“有密告,必然是发现了可疑的人与事,没有可疑的人与事,就无从密告,是不是。”
“对、对,不过这件事最清楚的还是他本人,你看这样怎么样,咱们换个地儿,兄弟我把他召来——”
“我看不用了,项爷叫我来向罗大档头求教,可不是叫我来给罗大档头惹麻烦,我自己找他去,罗大档头你,就跟我没来过一样。”
罗玉忙赔笑道:“项爷跟总教习真能体恤人。”
花三郎站起来道:“我告辞了,罗大档头的好处,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不敢、不敢,以后只要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请只管吩咐。”
罗玉恭恭敬敬的送花三郎,一直送到了“内行厂”大门口。
花三郎让罗玉装的就跟他没来过一样。
主意是好,可是在内行厂行不通。
花三郎经过门房这一关,罗玉可以装不知道,别人可岂能不知道?
罗玉送走了花三郎,一路思忖着花三郎怎么攀上了项霸王,一路往里走,刚经过门房外,就听:“罗玉,进来一下。”
罗玉一听这话声,就打心里哆嗦了一下,连忙进门房,没别人,只有那位师爷在,他猜到有点不妙,忙见礼:“师爷!”
师爷语气森冷:“你把陈宫托给姓花的了。”
罗玉不但一怔,而且一惊:“师爷你……”
“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太简单了,你有你的职责,姓花的刚从熊英手里接办案子,不是为跟你打听什么来了是为什么?”
罗玉额上见汗,苦了脸:“师爷,你明鉴,是项总教习让他来找我的,您知道,别人我可以不理,可是项爷……”
师爷冷哼道:“我就猜到了准是项刚,别人不可能知道,也没这个胆,项刚他敢坏三厂的体制,藐视三厂的规法,事关重大,我不能不让九千岁知道一下。”
罗玉霎时吓白了脸,忙道:“师爷,这么一来,属下……”
“没你的事,九千岁面前,我自会替你开脱,我知道,你惹不起项刚,三厂之中谁也惹不起项刚。”
罗玉忙躬身:“谢师爷的恩典。”
师爷大刺刺地摆摆手。
花三郎到了“白云观”前,背着手,迈着潇洒步,象极了寻幽揽胜的诗人墨客。
“白云观”在西门外两里处,是一座道教的正观。
原为唐天长观旧址,后历建历改,最后才改成了“白云观”。
观内建有灵骨殿、律堂、邱祖堂、玉皇堂、三清阁、长春殿、儒仙殿、翕光殿等,另有律堂及玉皇宫,观后还有座相当大的花园。
每年元月十八、十九两天,称燕九节,以纪念长春真人及邱元清,元清在明初信道,入阐三清,有识者荐元清于世祖,认元清非常才,有问于邦国,世祖大喜,乃赐以宫嫔,元清不敢却,乃于元月十九日自宫,故定是日为阉九节,为避讳“阉”宇,改用同音“燕”字,故又称“燕九节”。
“白云观”所祀之长春真人邱处机,字通密,别号长春,山东栖霞人,年十九,入昆仑山修道,元世祖远征之际,率十八道应召,后置长春于燕京之“太极宫”,总管全国道教,并参划政事共十二年,于八十岁羽化,这也是元朝利用道教统治人民之一例。
花三郎来的这一天,不是“白云观”庙会的日子,但是“白云观”平常日子仍是不乏善男信女进出,尽管平常日子要比庙会之期冷清得多,而只要有人进出“白云观”,便有那应运而生的各种小买卖,更是少不了星象卜卦之流。
花三郎一到“白云观”前,老远便瞧见了观门右前方树荫下摆着个卦摊儿,随风招展的布幡上,正写着“小神仙”陈铁口。卦摊后头坐着个人,当然那必是陈铁口无疑。
花三郎迈着潇洒步到了卦摊儿上,直打量陈铁口。
这位“小神仙”四十来岁年纪,瘦削身材,显得有点干瘪,猥琐的长相,配上稀稀疏疏几根胡子,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仙风道骨,也没透出一点灵气,有的倒是典型凭一张嘴作骗,博些蝇头小利的跑江湖下九流。
花三郎这里打量陈铁口,陈铁口满脸堆笑忙站起,耗子眼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