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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玉霍地转过了身,但是她并没有叫住项刚,只是望着项刚大步行去。
老车把式上前一步,道:“姑娘……”
南宫玉道:“老爹,事已至今,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她转身行向小楼。
小青、小红默默跟了过去。
望着南宫玉美好的背影,老车把式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
大部分的城镇,华灯初上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京城自不例外,而且繁华的京城,华灯初上时候的热闹,更是其它城镇所难望项背的,而天桥华灯初上后的热闹,又是京城其他地方所望尘莫及的。
开封的“大相国寺”,金陵的“夫子庙”,长安的“开元寺”,都是卧虎藏龙,诸技百艺杂陈的热闹地区,但都不如京城“天桥”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天桥这块地方,丝竹盈耳,锣鼓喧天,叫卖声、吆喝声,几乎震动了整座京城。
这个角儿上,是个说书的棚子,两盏大灯挂在棚外,棚子里都坐满了,上三流、中三流、下三流,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提起台上这位说书的主儿,可是大大的有名,姓名三个字,韩乐天,外号“大书韩”。
提起“大书”韩,京城里上自白发老头儿,没牙的老太婆,下至会说话,能走路的孩子,没人不知道的。
要是有人间,京城里都有那些官儿,扳着指头能数上来的不多,可是提起“大书”韩来谁要说不知道,那准是他娘的傻子。
“大书”韩说的书,能文能武,不说文的,单说武的,一部“三国”原是书,到他嘴里,人物全活了,一部“说岳全传”,他就是岳飞再世,激昂慷慨的地方,能让你热血沸腾,一旦到了风波亭,看吧,大男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恨不得抓住那奸相秦桧活吃了他。
人家能成名就在这儿,可绝不是侥幸,人家有人家的绝活儿,凭的全是真功夫,这玩艺儿一点都假不了。
人家座无虚席,能站的地方都站满了,道理也就在这儿。
站满了是不是?看吧,还有人往里挤呢。
往里挤的人不少,可是这些人里让人看着顺眼的,只有一个,也就是因为他让人看着顺眼,所以本来不愿意让的,也往旁边闪了闪。
这个人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年纪,人长得俊逸,穿一件雪白儒衫,更显得临风玉树似的。
这样个人,谁看着不顺眼?
这样个人,谁不乐意让让路。
你看,正在说得激昂慷慨的“大书”韩,一眼见了这位刚挤进来的客人,两眼都为之一亮,话锋也为之突然一顿。好在也只是一顿,接着他又激昂慷慨地说了起来。
俊逸年轻人能看见“大书”韩了,他满意了,站在那儿不动了,可是他来得不是时候,台上的“大书”韩说没两句,“叭”地醒木一拍,正要紧的节骨眼儿上停住了,这是一段儿,暂停片刻,欲知后事,先掏腰包赏上几文。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木盘走下了台,进了人丛。
小姑娘梳条大辫子,大眼睛,红嘴唇儿,脸蛋儿白里透红,俊极了,可爱极了,满脸堆笑,叔叔大爷的一阵叫,谁会舍不得掏腰包?一转眼工夫,木盘里堆满了。
小姑娘到了俊逸年轻人面前,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这位叔叔,您也赏几个吧!”
俊逸年轻人笑了,露出好白的一口牙:“那是当然!”
他探怀摸出了一物,想必是一块碎银,往木盘上钱堆里一塞,道:“我没多带,只有意思意思了。”
小姑娘大眼睛又一眨动:“您好说,已经多赏了。”
她端着木盘子走开了,等着小姑娘挨个儿地讨得了众客人的赏,回到了台上,“大书”韩醒木一拍,又说将起来,也许是因众客人慷慨解囊,今儿个这后段儿,“大书”韩说得特别卖力,听得众客人是如醉如痴,台上“大书”韩后段儿说完了,众客人还不知道,都在两眼发直,半张着嘴发怔呢,幸亏“大书”韩站在台上拱着手连说:“谢谢诸位捧场,谢谢诸位捧场,今儿个到这儿收场了,明儿个请早,明儿个请早。”
这,大伙儿才魂儿归窍,定过了神,依依不舍地纷纷离座出了棚子。
看吧,这大伙儿回去之后,准保回味无穷,茶余饭后有得说了,一宿做梦恐怕净是“大书”韩,明儿个要是不来听,准会坐立不安,茶饭无味,浑身骨头节儿都不舒服。
大伙儿都走了,只俊逸年轻人没走,他不但没走,反而背着手踱向说书台。
只见“大书”韩带着小姑娘急急迎了下来。
俊逸年轻人一扬手,手里捏张小纸条儿:“蒙韩爷宠召,不敢不留下来听候吩咐。”
“大书”韩一躬身,急道:“三少爷,您是折韩奎,您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
“来了几天了,今儿个才得空来看看韩大哥,‘大书’韩果然名不虚传。”
韩奎窘笑道:“您这是臊我,玲珑,快见见华三少爷。”
小姑娘一脸的惊喜,上前见礼道:“玲珑见过三少爷。”
“韩大哥,这是……”
“我的闺女,玲珑,我这个做爹的不争气,拖累得女儿也跟着抛头露面的。”
“韩大哥说这话不就太见外了么!”化名花三郎的华三少爷转望小姑娘玲珑:“玲珑,别什么三少爷不三少爷,听来刺耳,倒不如象刚才似的叫我一声叔叔听来亲切。”
韩奎忙道:“三少爷,这怎么行……”
“韩大哥,你知道华家人的脾气,行不行,不行我马上扭头就走。”
韩奎面有难色,道:“这……”
花三郎转身要走。
韩奎忙道:“三少爷,行,行,行,我们父女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三郎回过了身,含笑道:“这还差不多,玲珑,叫叔叔。”
玲珑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看您大不了我几岁……”
韩奎沉声喝道:“丫头,放肆,找打是不是。”
玲珑小嘴儿一噘,沉下了脸。
花三郎笑道:“韩大哥这是干什么,人贵率真,这就是率真,小小年纪,干吗非逼着学世故不可。”
转望玲珑,道:“玲珑,我也不愿意让你叫叔叔,我就最讨厌这些了。可是这是辈份,这是礼,咱们生在这个世上,就得随这个俗,没法子,你只有叫一声了。”
玲珑笑了,象花朵绽放似的,好美:“是,叔叔,我听您的,您后头坐吧,我给您沏壶好茶去。”
她一拧身,甩着大辫子奔进了后头。
韩奎面带羞愧地道:“这孩子她娘死得早,有时候看她命苦,不忍呵责,没想到都让我惯坏了,三少爷,您可千万别见怪。”
“见怪?”花三郎道:“说句话不知道韩大哥你信不信,我一见玲珑就觉得挺投缘的,只是这样就说惯坏了,那华家子弟个个不都被惯得上了天了。”
韩奎忙道:“三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华家的家规严而不厉,威而不猛,我那敢跟老爷子比,这个丫头又怎么能跟您几位比。”
花三郎笑道:“好了,韩大哥,净站这儿说这些,工夫花得不值当,也太俗了,别让玲珑沏的好茶凉了,后头去吧。”
他拉着韩奎进了后头。
后头是一个小棚子,跟前头棚子连着,中间只隔那么一层厚厚布幔而已,虽说是棚子,可是四边儿都有挡头,跟座帐篷没什么两样。
后头这个小棚子里,摆设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放的有一套茶具,一个茶叶罐儿,靠“墙”边儿有个小炉子,旁边堆着木炭,显然那只是烧开水用的,父女俩吃饭不在这儿,当然住也不在这儿。
炉子的水响了,可是还没有开,玲珑一边扇火,一边含笑道:“叔叔您先坐会儿,水就要开了。”
“不急,不急。”说着,花三郎跟韩奎落了座,刚落座,韩奎马上欠个身道:“还没问老爷子安好。”
“谢谢,老人家安好,当年韩大哥离开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韩奎叹道:“老爷子怕不成了陆地神仙了。”
花三郎笑道:“哪有陆地神仙那一说,所谓陆地神仙也只不过是养生有道,身子骨比别人硬朗,比别人长寿而已。”韩奎庄容道:“韩奎恭祝老爷子松柏长青,寿比日月。”
“谢谢韩大哥,诸位太崇爱他老人家了。”
“那是因为老爷子给与我们的太多了。”。
“当年韩大哥离开以后,就一直待在京里。”
“是的,京城天子脚下,又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韩奎遵老爷子告诫,不敢炫露,只有靠当年看过的书,跟一点小聪明,凭这张嘴糊口了。”
“韩大哥客气,‘大书’韩名动远近,北六省简直妇孺皆知,教多少人辨忠奸,明善恶,无殊一部‘活春秋’,韩大哥也应该感到安慰了。”
姑娘玲珑一边扇火,一边不住地拿眼瞅花三郎,扇子有时候没对着炉门都不知道。
只听韩奎道:“京城这么些年,有些事实在让人太看不顾眼,别的没法子,只有借古讽今,聊作发泄了。”
怪不得他能说得这么好,这么生动,原来他是有感而发,把自己溶进了“书”里。
花三郎道:“所以老人家很感欣慰。”
“呃!”韩奎两眼一亮:“老爷子很感欣慰,那就好,那就好,韩奎总算没辜负老爷子多少年的苦心教诲。”
“何止没辜负而已,韩大哥比华家的任何一个都出色。”
“这您就是太夸奖了,对了,三少爷,你这趟到京里来,是……”
“韩大哥不是外人,我用不着隐瞒,这两天内行厂的鹰犬到处查得很紧,韩大哥知道这回事吧。”
“何止知道,三个厂的便衣鹰犬查天桥一个地儿都查了多少趟了,我正纳闷呢,三少爷,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鹰犬没说原因。”
“没有,只说是例行的巡查,骗得了谁,谁都明白,一定出了大事。”
“事是不能算小,有人想刺杀刘瑾。”
韩奎“哦”的一声惊呼。
“噗”地一声,水开了,水溅了出来,浇在炭上,“噗”,“噗”直响,直冒气。
玲珑这才忙定神住扇,烫壶,沏茶,着实忙了一阵,她茶一沏好,忙不迭地就问:“叔叔,是哪位高人侠肝义胆行这个好,做了这桩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花三郎笑道:“玲珑,你这么一捧,我倒不好意思说了!”
玲珑真是心窍玲珑,两眼猛一睁:“是您!”韩奎急叱道:“轻点儿。”
玲珑一伸舌头,脸色也为之一变。
花三郎道:“不要紧,我不怕,谁有本事就让谁来拿我!”
“算了吧。”玲珑道:“凭他们,也配。”
“三少爷,成了么。”韩奎忙问。
花三郎摇头:“内行厂的防卫真够严密,刘瑾身边也的确有几个能人,要不是‘阴山’‘百毒谷’的暗器挡了我一挡,也许现在一切都改观了,‘阴山’‘百毒谷’的暗器不但救了刘瑾,而且还伤了我的左臂,差点要了我的命。”
玲珑一惊忙道:“叔叔,您的伤现在……”
“三少爷!”韩奎跟着问:“现在还要紧么。”
“要是要紧,我也不能来看韩大哥了。”:
花三郎他把被南宫玉所救,以及跟项刚发生冲突的事,毫无保留的说了一遍。
刚一听完,玲珑抢着就说:“那位南宫玉可是京里红透了半边天的人物,她是相交皆朱紫,往来无白丁,她不但是色艺双绝,胸蕴渊博好学问,而且是跟高于顶,凡夫俗子她看都懒得看一眼,没想到却对您这么好,当然了,您不是凡夫俗子。”
韩奎道:“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