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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江也躬下身:“老夫人!”
路云飞缓缓起身,上前两步,抱拳道:“江湖不才,路云飞见过大奶奶!”
唐大奶奶没吭声,两眼一瞬也不瞬她望着路云飞,目芒像两把利刃,直激人的内心,又似两道冷电,照彻到人心深处。
这种眼神有一种无形的威力,像神话里的照妖镜,使你无法遁形,被看的人,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呈现在亮光下,纤毫无隐。
路云飞并不逃避,也没不安的表现,睁着眼跟唐大奶奶对望。
“你想当人头镖师?”唐大奶奶开了口,其声震耳。
“是的。”
“你叫路云飞?”
“是的。”
“你想要老身作你的保人?”
“是的。
“凭什么?”
“听人说,唐大奶奶不但武功高绝,而且智慧超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人的善恶邪正,在下斗胆要证明这一点。”
“哈哈哈……”唐大奶奶突地纵声大笑起来。
唐大小姐和范江显得有些不安,路云飞却镇定如常。
久久,唐大奶奶敛了笑声,道:“好,老身保你!”
范江皱眉道:“老人家,您……”
唐大奶奶抬了抬手,望向唐大小姐道:“攸平,留用他!”
唐大小姐迟疑了一下,道:“是,遵命!”
路云飞抱拳道:“在下十分荣幸,就此谢过。”
唐大小姐目光绕过路云飞,向范江吩咐道:“大总管,你先带路朋友下去安顿!”
“是!”大总管范江恭应了一声,先向唐大奶奶躬躬身,然后抬手向路云飞道:“请随老夫来!”
路云飞再次抱拳,随范大总管离开。
唐大小姐目送着路云飞离去。
“奶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答应留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孩子,这姓路的年轻人粗犷而不失灵秀,证明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勇有谋,他敢于正视我而面不改色,证明他没怀鬼胎,我们的确需要增添这种好手。”
“可是,奶奶,人心毕竟难测,我们犯不上冒这风险……”
“孩子,我会有安排,奶奶这辈子没走过眼,如果他真的是骗过了我的眼睛,那此人的城府之深便相当可怕,拒绝了他,后果同样严重。”
“我始终怀疑他的来意……”
“孩子,你现在继承了你爹的事业,要维持唐家老店的字号,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爹,你娘……”老眼泪光晶莹:“孩子,这店要是从此关门,上两代的人将不能瞑目,运用你的智慧吧!”
“是,奶奶。”
唐大奶奶转身人内。
唐攸平在深深地想:“这姓路的来得突兀,上门卖命,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奶奶说的对,这店不能关。
“否则,难安两代在天之灵,如果姓路的真是有为而来,正好由他身上追出那一年那桩血宴案的主谋。”
这时,二总管邱子羽匆匆走了进来。
“邱总管,外面情形如何?”
“客人都散了。”
“有什么事么?”
“有位开封来的客人要见小姐。”
“哦!什么样的客人?”
“说是曾经当过尚书府的护卫。”
“可曾问对方来意?”
“托镖,目的地是关外。”
“刚开张就接生意,是个好兆头,把人请到西厅。”
“是!”
西厅,是连接唐大奶奶卧房小院的一个秘密小客厅,一方面是便于谈生意,另方面是唐大奶奶可以暗中观察客人,凭她智慧的观察力和经验,以决定生意的取舍。
因为这是破天荒的行业是保命不保钱,而店里的规矩是宁死不失镖,唐大小姐的父母就是因此而牺牲的。
唐大小姐在厅里等待来客,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现在是独挡一面的店主。
烛影摇曳,已经是起更时分。
“攸平,奶奶告诉你的话都记牢了?”唐大奶奶的声音从板壁后传出。
“记住了!”唐大小姐的神色很凝重。
“这是开张第一镖,不能有失问。”
“是的。”
“头一镖,讨个吉利,能答应就答应!”
“好的,奶奶。”
二总管领着一个商贾装束的半百老者来到。
唐大小姐把客人迎了进去,落座之后,向二总管道:“邱总管,你先到大总管那儿去一趟,他会告诉你什么事。”
“是!”二总管邱子羽退了出去。
小丫鬟献上茶,然后退到门外。
耳孺目染,唐大小姐头一次作主谈生意,一点也不含糊,她开始以有深度的眼光打量着对方。
对方的年纪五十上下,神情很自然,显示出是个老江湖,眼珠子很灵活,双眉之间有明显的纵沟,说明了对方不但胸有城府而且思虑极多。不屑于奸诈类型,但也不像是本分之辈。
观察,只是那么一两眼,并非看相可以仔细推敲。
“请问尊姓大名?”唐大小姐开了口。
“田永思,曾经当过尚书府的护卫。”
“有什么指教?”
“唐家老店的字号尽人皆知……”目芒问了几闪,眉头微微皱了皱:“区区开门见山地说吧!”
“三年前,在开封尚书府当护卫时,曾经得罪过不少人,离职后,隐姓埋名匿居在开封,近来忽然起了落叶归根的念头,想回关外老家,那些结有怨隙的对头,必然不会放过,所以特别向贵店投保人头缥。”
“对头是哪些,如何结的怨?”
“得罪人常常是在无意之间,很难一个一个的列举,不过最明显的是这儿的蟠龙山庄……”
“蟠龙山庄?”唐大小姐皱了皱眉。
“是的,关内第一家,势大如天。”
“什么原因?”
“尚书府一位田庄管事,被山庄中人所杀,区区擒捉凶手送官究办,对方声言,非要得区区而甘心,区区曾经有两次被庄中高手截杀,侥幸死里逃生,回关外千里迢迢,安全可虑。”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顿了顿:“大小姐肯接这镖么?只要求平安,代价多少在所不惜,倾尽区区全部积蓄也无妨。”
“问题不在保银。”
“那是…”
“请五天之后再来。”
“五天?哦!区区明白了,要先查查区区的根底?”
“不错,这是敝店一向的原则。”
“那区区五天之后再来讨回信,告辞!”
唐大小姐亲自送姓田的到分隔内院的中门边才回头,回到厅里,唐大奶奶已经坐候。
“奶奶,此人如何?”
“城府很深,可能别有企图。”
“需要调查么?”
“用不着,唐家老店的规矩,江湖上多数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是居心叵测,一切早有安排,调查是多余。”
“把他回了?”
“不,接下。”
“接下?”唐大小姐惊异地睁大了眼。
“由自动上门卖命的路云飞保这一趟嫖。”
唐大小姐怔住了,她完全不懂她祖母的用心。
“奶奶,这……这到底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姓路的来得突兀,这姓田的也居心可疑,他们可能是一路的,投保是假,想使唐家老店永远关门是真。
“因为我们历来所保的人头嫖,都是邪恶者的对头,等于是跟邪恶者作生死对敌,要调查很困难,将计就计很省事。
“奶奶老了,但为了你爹娘枉死的原故,绝对不低头,非周旋到底不可。”唐大奶奶的老脸因激动而泛了红。
“奶奶,姓路的来时,您不是说过他是个人才,我们可能增添一个好手,现在您怎么又……”
“丫头,我刚刚得到消息,路云飞还有两个同伴,都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人物,一个是‘穿城鼠’三郎,做没本钱生意的能手。
“另一个‘寒星剑’丁兆雄,一等一的亡命之徒,他三个一齐参加我们的开张酒宴,吃喝完了分手的,所以我改变了看法。”
“现在该怎办?”唐大小姐咬着下唇。
“奶奶自有安排。你只照做就行。”
唐大小姐点点头,眸子里闪动着一种慑人的光芒,像武士决斗,在出手之前的目芒一样,代表着冲击的力量,与克敌制胜的信念。”
大总管范江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小姐广恭谨地施了一礼。
唐大小姐道:“那姓路的呢?”
范江道:“说是有私人的事要处理,刚刚离开。”
唐大奶奶目芒一闪道:“他没说别的?”
范江道:“说明天正式到店里来。”
唐大奶奶道:“我吩咐你的……”
范江躬身道:“邱总管已经暗中尾随出去。”
唐大奶奶点点头,道:“范总管,你照顾店房,多加小心。”站起身,向唐大小姐道:
“攸平,收拾一下,跟奶奶走,如奶奶猜测不错,今天晚上便可见端倪,刚开张,任何事情最好在外面解决。”
唐大小姐沉重地点点头。
根据二总管邱子羽传回来的消息,路云飞是走向西门外的大校场。
那是个很荒凉的地方,本来是府衙操演兵马的所在,久已弃置不用,唐大奶奶祖孙俩直奔大校场。
二更天,星月皎洁,照得蔓草杂树丛生的大校场一片清明。
点将台前的空地上,两条人影对峙。
唐大奶奶和唐大小姐,悄然掩到了登台的石阶后。
唐大小姐遥遥一扫场中的两人,惊声道:“奶奶,你看那高个子的是谁?”
唐大奶奶定睛一望,也充满惊奇地道:“那不是你世兄‘武林公子’鲁元庆么?他到郑州不到店里来……”
唐大小姐截断了她祖母的话道:“奶奶,他像是跟人决斗,奇怪,他的对手会是这么个猥琐的角色?”
场子里响起武林公子冷傲而坚定的声音:“一句话,本公子不说第二遍,你自断一条手臂,放你上路。”
那形态猥琐的瘦小汉子道:“鲁大公子,在下说过是误会,约你来此,一方面是解释误会,另方面是不让第三者知道这件事。”
“快!”武林公子只说了一个字,显示他是相当骄傲而自负的人。
“鲁大公子,你是世家出身,读过书的,岂不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道理,逼人自残肢体,不太过分么?”瘦小的汉子说话还是很从容。
“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圣人之言呀!”
“你做贼,已经辱没了祖宗,还谈什么圣人之言?”
“大公子,在下就是因为做这没本钱的买卖,怕玷污家门,所以不敢用姓,只叫三郎。”
暗中,唐大小姐用手一碰唐大奶奶。
“奶奶,路云飞的同伙人‘穿城鼠’三郎。”
“嗯!看来事出有因,姓路的准在现场附近埋伏着。”
武林公子冷冷一哼,道:“看来你是非要本公子动手不可了,多说一句话,情况改变,本公子要断你双手,免得你再去偷盗。”
声音突然放高:“剑来!”
一个小憧,双手捧剑,走向武林公子。由于祖孙俩藏身的地方是偏角,所以看不到点将台的正面台i还有人。
武林公子抓过剑,小僮退了开去,的确是派头十足。
三郎高声道:“公子,在下不是怕你,只是不愿跟你作对,说打,在下不是你的对手,要想走的话,你大公子还挡不住。”
武林公子冷冷地注视着他,没答腔,横起剑,双手分握剑柄和剑鞘,看样子他是要动手,绝不改变主意。
暗中唐大小姐道:“奶奶,我们采取什么立场?”
唐大奶奶道:“好戏才算是开台,我们看下去再说。”
只见人影一晃,三郎已站在三丈外,动作之快,的确令人咋舌。
小憧像野兔般斜里窜去,截在头里,小小年纪,身法也相当利落。
武林公子缓缓举步迫了过去,剑仍横在胸前,到了相距八尺之处停住,冷声道:“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