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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傲然说:“正是。当朝天子曾出重礼请我爹出山为宰辅却被婉拒,狄仁杰阁老亦是我爹至交。天下士子莫不与我爹结交为荣,我若不是打赌输于你,似你这样的浪子,我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王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你爹爹虽然有学问,可是毕竟并未出任宰辅,所以还是平民,怎么配得上李……”
李三郎淡淡地打断他的话:“跟这死丫头废什么话,就算她是夏羽杨的养女又如何,我没有逼没有抢,是她自己赌输了输掉了自己的人,为奴为婢也是天经地义。如果她是别人之女也就罢了,偏偏是夏羽杨的,我李三郎平生最反感卖弄清高沽名钓誉之人,更不愿与此女有任何瓜葛,来来来,我们就杀上一个回合,如果我输了,就将死丫头白送给你!”
王公子顿时欣喜万分,两人摆上棋盘认真对弈起来。
看来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内心的愤懑顿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难道我就这么认命吗?是,我不该不知深浅与这些泼皮斗狠,可是我夏煅绿绝对不可以被这两个无赖无耻的买卖,那会让辛苦养育了我十六载的名满天下的爹爹蒙羞。好,今日宁可玉碎也不求瓦全。
想到这里,一股恶气冲上头脑,我噔噔噔噔飞奔上去,搅乱了他们的棋局,李三郎抬头问:“喂喂,恼羞成……”未等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我已经拿起那块沉甸甸的玉棋盘,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鲜血,顺着他乌黑的头发流了出来,先是一丝,接着像喷泉一样越流越多,李三郎摇摇晃晃站起来,手哆嗦着指着我:“你……你知道这玉棋盘值多少银子吗……”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了,这个时候居然惦记起了银子。李三郎晃了两晃,猛然间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我吓了一跳,杀人了,我杀人了!我脑海里顿然翻滚出《大唐律例》,快速地思考我会有一个怎样的被处死的方法:砍头、腰斩、凌迟……
王公子低头看了一下血糊糊的李三郎,迅速捡起掉落在地上散碎的玉棋盘和玉做的黑白棋子,说:“姓李的,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我已经欠了你几万两银子,这一辈子都还不了了,你死了,我也落得清净。”他收拾好玉棋盘,又转头拉住我,小声说:“还愣着干嘛,跟我跑吧!公子我就爱你这泼辣的小美人儿,只要你愿意伺候我一辈子,这事我绝不会给你掀出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带着已经傻愣愣的我飞快地朝外窜去。
我早已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迷昏了头,只能呆呆地跟随着他奔跑,刚跑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忽然,从半空中飞下来一位穿着灰蓝色长袍的人,正是在楼下偷窥我的人。他的轻功之高令人叹为观止,而更让人胆寒的,是他手里的长剑,他一扬手,剑已经逆风破空飞来:“李三郎,拿命来!”
剑,快如风,迅如电,“嗤”的一声洞穿了王公子的身体,王公子嘴张了张:“我不是……”他双手绝望地上下扑了扑,话音未完,已经落气。碎了的玉棋盘哗啦啦滚落了满地。
第20节:谁是你的娘子?(3)
我静静等待那一剑再刺穿我的身体,蓝衣人已经取走剑,冷冷地对我说:“今日之事若走漏半字,小心你的小命。”他转过身,几个翻越,就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屋顶之上。
(2)
回到客栈里,我悄悄钻到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上门,躺在床上,想着等会要如何面对爹爹的盘问,或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拍响,爹在门外说:“煅绿,快收拾好行李,跟爹去一个地方,外面已有马车在等候。”
我没有问去哪里,此刻的我,只想越快离开洛阳越好,我才活了16岁,我还不知道我的亲爹亲娘是谁,我还不知道我爱慕的男子在哪里,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性命白白赔给李三郎那样的千年祸害呢?
我随着爹坐上了马车,一路上提心吊胆,害怕随时会有官兵上来围住我,将我绑了。而爹爹也仿佛神色不宁,眼神迷离。难道爹爹已经占卜出我惹了大祸吗?
马车终于停住,仆人拉开帘子,投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金壁辉煌的宅院,门口整齐地站立着16位仆人,磅礴气势犹如王府。
我抬眼一看,宅院上端正题着四个金晃晃的大字——画眉山庄,管家躬身将我们领进门,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已经在庭院里静候我们了。
那妇人肌肤如雪,丰盈飘逸,只是头发散乱一副没有整理的模样,眉宇间忧心忡忡,见我们来了,未顾及男女之别,急奔上来,紧紧握住爹爹的手说:“居山,快快救我!”
我认出来了,这女子,就是爹爹书房那卷画卷里的女子,爹爹青梅竹马的恋人窦娘。真没想到,岁月竟然一点也没有消褪她的美艳,反倒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难怪她让爹爹终身未娶。
爹爹早已是一副意乱神迷的模样,他久久凝视着她,眼里已然泛出淡淡的泪光。他抖索着手,轻抚着窦娘秀发,语声哽咽地说:“窦娘……好久不见。”
原来,爹在马车上是为了这次即将到来的重逢而心乱如麻的。不过,爹是痴情的,窦娘却未必,第一句话竟然是让爹救她,明显是有求于他才来见他的。
窦娘已经泪流满面了:“我知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害怕,可是这次……居山,求你,一定要救我儿子,救了他,就等于救了我一条命。”
爹爹一怔,惨然说:“其实我早已料到,你应该是有了家室了,儿子也有了……”
窦娘含泪点点头:“我知道,我食言了,没有等你,好在你也有了女儿,有了家室,我总算也有了安慰。”
我快言快语地说:“夫人,您错了,我是爹爹的养女,爹并未娶妻。”
窦娘呆住了,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爹,声音颤抖地说:“不,不会的……居山,你怎么这么傻,难道你还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
爹轻轻摇了摇头:“是啊,当年的小河旁,你我相约此生只与对方为偶。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没有忘记,或许,我就是太痴太傻了,窦娘,你也无需对我歉疚,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窦娘沉默了片刻,依然紧紧抓住爹爹的手说:“我们的事以后再慢慢说,我知道你精通医术,快去救救我的儿子,他,他,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她带着我们疾步而行,瞧她慌乱的样子,可见那儿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怕远远胜过她这段铭心刻骨的初恋。也不知道她儿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第21节:谁是你的娘子?(4)
我们刚踏入偏房,就听到一个男子疯疯癫癫的声音:“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阿嚏!”
我正在想窦娘的儿子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只见一头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华服少年已经举着果子迎面飞奔而来,将窦娘撞了个趔趄,嘴里还嚷着:“吃果果,吃果果!”
我立即石化,这少年,正是冤家李三郎!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不见,他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只见他歪戴着紫金冠,嘴里流着蜒水,手里举着几只苹果,半边脸青紫。他身后紧跟着一些奴婢和郎中,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窦娘接过儿子手里的苹果,焦急地问郎中:“我儿得的是什么病?”
那郎中叹气:“贵公子得的只怕是失心疯,我是无能为力了,诊金我也不要了,告辞。”
我赶紧躲到爹爹的身后,我明白了,这李三郎很可能是被我用棋盘给砸傻了。我心里求菩萨,千万不要让他看到我,千万不要让他记得我。谁知道半空中忽然飞下来一只绿鹦鹉,冲着我嚷嚷:“你输啦,你输啦!”
啊,是“美人”!天啦,它是不是前世跟我有仇,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与我相认。
李三郎这下看到我了,丢下他的娘直奔我而来:“娘子……”
满室寂然,所有眼光都汇聚在我的身上。
我恨不得在地上打出一个洞,直接钻到地中心去。可是那傻小子竟然还牢牢地将我抱在了他的怀里,唾液鼻涕流了我一身,“娘子娘子”的唤个不停。
忽然,他全身一软,朝后倒去。原来是爹点中了他的穴道。爹让人将他扶上床,皱眉对窦娘说:“公子这么好色吗?”
窦娘悲伤地摇摇头:“三郎自小聪慧,又生得一表人才,从来都是女孩贴着他,他很少主动这么对待女孩。这孩子真的是疯了,得罪了小姐,请小姐勿见怪。”
我沉默不语,或许,在所有当娘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总是天下最好的宝贝吧!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是一个多么顽劣的无赖。
爹替李三郎把了把脉,看了看伤口,说:“你儿子是让人打伤了头部,变得疯癫了。”
窦娘流下泪来:“这可如何是好,三郎,三郎可不是凡人呐,我这怎么对得起李家的祖宗啊!”
我撇嘴,不是凡人难道是龙种?
爹疑惑地问:“窦娘,为何不见你的夫君?”
窦娘一时语塞,她将左右摒退,坐在爹的身边,幽幽地说:“居山,我对不起你,我之所以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是因为,我遇到的他,不是一位平凡的人……我想,天底下,没有哪位女子可以抗拒他的爱慕之情!”
爹沉默不语。
窦娘凄然一笑:“不过,你也应该感觉欣慰,他并没有明媒正娶我过门,虽然我拥有洛阳城里最豪华阔大的府邸,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可是我却没有一个女子最看重的名分,包括我的儿子,他本可以有一个辉煌的名分,可是,他现在只是洛阳城的富家公子而已,一生不能为官,不能出入仕途。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我听得云里雾里,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可一世的李三郎竟然是某位达官贵人的私生子?如果是这样,李三郎居然还能如此飞扬跋扈?早就应该缩到角落里自艾自怨去了。哼,原来他比我这个遗弃儿也好不了多少。
爹说:“窦娘,你也是名门之后,究竟是何人如此待你?而你竟然还能无怨无悔默默忍受?公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第22节:谁是你的娘子?(5)
窦娘流下眼泪:“实不相瞒,三郎是相王的孩子。当年相王来洛阳巡视,住我爹的府上,与我……与我……并且令我珠胎暗结。可是,我爹后来因为卷入贪墨案,被朝廷法办,相王为了避嫌,不能娶我为妃,只是赐予了这座府邸,金银珠宝他从来不短缺我们的,但让三郎认祖归宗的事情却遥遥无期。”
爹震惊了:“你说的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相王李旦?”
窦娘点点头:“是,三郎是李旦的亲生儿子,当今圣上的龙孙。”
我也暗自吃惊,毛线!这小子果然是龙种,没想到我这一棋盘竟然将李家龙孙给打傻了,这跟哪吒抽龙筋可有得一比。
爹沉吟片刻,说:“相王表面为人和善,其实内里城府颇深,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退出一切政治争斗,为的是不像他的三位同胞兄长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