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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千帆偏开头,靠在墙上,弧面落地窗阻隔了秋日微凉的风,阻隔不了午间温暖耀眼的阳光,穿过玻璃停伫在他身上脸上,从莫奈的瞳孔中又看到了上次一样的迟疑与犹豫,原本对峙一般剑拔弩张的神情没有了,脸上浮现出孩童似的迷惘与茫然——从某种程度上,他想,还是可以把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当孩子看的。
“说话!”莫奈扳住他的脸,生硬地下命令,语气中却有了一丝不稳。
龙千帆拨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莫奈,你搞错了,我没有罪。”
莫奈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瞪着这个人,曾精心布置了一场骗局、并不惜把亲生妹妹一手推向死路的刽子手,竟然站在阳光下,像个天使一样宣布:他没罪?
冷笑一声,道:“你没有罪?有罪的是谁?我?还是薇薇?为什么要我们来承受你的报复?”
龙千帆是真的给弄糊涂了,一向绝顶聪明的生意人突然发现他理解不了对方的逻辑,他皱皱眉,轻声解释:“你认为你被我报复了吗?不,莫奈,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你,你并不是我所要惩罚的对象。”
你只是个棋子而已,更深一层的意思不言而喻,棋子唯一的作用是赢得一局胜利,本身从不需要承载对弈者的喜厌爱憎,同样地,一切结束后,被丢弃是再自然不过。
现在这颗棋子想做什么?他不解地看着莫奈,从垃圾筒里爬出来造反吗?
莫奈的脸色先是变得煞白,随即转成铁青,一言不发地从前胸口袋中掏出样东西塞给他,龙千帆打开一看,是个银制的心形链坠,里面嵌着他的照片,二十岁时便已褪尽青涩的面孔,六年来几乎不曾变过。
那是薇薇的东西,或者说,遗物,被莫奈不离身地保存了六年之后,放到他手上仍旧带着暖暖的体温,那时的爱情,想必,真的是刻骨铭心了吧!
龙千帆不禁笑了,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宠溺,他的薇薇,美丽得令星月为之失色的小公主,比白蔷薇更精致纯洁、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少女,他捧在手心百般呵护的,妹妹。
莫奈的视线凝滞在他脸上,心中五味杂陈。
会合作的,他知道,别无选择,因为他已经厌倦了,做一枚棋子。
四、
龙千帆一直是个冷酷的人,虽然表面上常给人温柔和善的印象,骨子里却阴狠残酷,对任何人都不留余地,包括他自己。这不仅因为那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也因为他是龙家的孩子,那个自有族谱记载以来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如遭神咒的家族,与外姓之间的恩怨纠葛明争暗斗,从未间断,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龙千帆,不仅早已学会了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而且早已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生死离别在他眼中不过如戏一场,如果说六年前他还懂得憎恨,那么从报复结束的那一刻起就真正做到了无爱无嗔。恨一个人并不好受,他解脱了,却套住了年轻的莫奈,仇恨的种子一经播种,便在心中发芽抽枝,无法遏止,一点点,一天天,从一株幼苗长到遮天蔽日。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择手段也是一种疯狂,只是这种冷静沉着的疯狂比形于外的癫狂更可怕,六年前,龙千帆用对了方法,或者说挑对了时机,轻易让毫无防备的莫奈输得一塌糊涂,只是他的手段,不是恨,而是爱。
莫奈会爱上龙千薇,绝对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时薇薇十五岁,原原本本地继承了其母令人屏息的绝美容颜,和沉静温婉的性格,犹如一块世代珍藏的美玉,毫无瑕疵,光彩夺目。
那天下着朦朦的雨,阴冷的天气让人分外提不起精神。
莫奈悄悄溜进龙千帆的寝宫,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走廊里空荡荡地没遇上一个人,龙千帆卧室的门虚掩着,莫奈踮着脚尖,小心地推开门,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去,眼睛睁得大大的,屏气凝神地潜入内间。
关于龙千帆情人的传闻他听说了,心里不明不白地感到酸涩,或许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被分享了吧,让莫奈怎么也咽不下这种不甘。
现在他看到了,一个少女蜷缩在龙千帆怀里,被他轻轻环拥着,两个人无知无觉地酣睡着,雨点敲打在玻璃上,轻脆而低婉,室内一片静谧安详,连空气中都染着淡淡的花香。
莫奈目瞪口呆地僵立在那里,昏暗的天色让他看不清那女孩的面容,只见柔软乌黑的长发像云一样披散在龙千帆胸前,十六岁的少年头一次有了胸口刺痛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伸手要扭开床头灯。
龙千帆的身体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轻声说:“不要开灯。”
“放开。”莫奈强忍着不让自己声音打颤,板起面孔高傲地说,“这是你的情人吗?”
龙千帆放开他的手,微微笑了,掀开被单坐起身来,淡蓝色衬衫领口敞开几枚扣子,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他抬起头,温暖柔和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莫奈,“殿下,有事吗?”
莫奈咬住下唇,直往他身侧的女孩那儿看,龙千帆会意,手指拂过女孩的面颊,轻声说:“这是我妹妹。”
莫奈心里一下子舒坦不少,脸庞有些发热,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愧疚,他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对不起,我失礼了。”
龙千帆很温和地笑,俯过身去低声说:“薇薇,醒来了。”
薇薇睫毛颤了几颤,睁开眼睛,犹带着朦胧的睡意,半梦半醒的双眸飘忽不定地游移着,绝美的脸蛋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靥。
像新月从云层中现身,像宝石闪折射出第一道光茫,像纯美的白蔷薇,在细雨中初绽,那一瞬间,莫奈相信自己恋爱了。
签约成功,握手,拥抱,开香槟。
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龙千帆从谈笑声中抽身出来,端着酒杯站在阳台上,玻璃拉门阻隔了身后的喧哗,耳边只有雨声,清清朗朗的,和吹过耳畔的凉风一起,松爽着疲乏的躯体。
合作关系已确定,计划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绷了几天几夜的神经,也可以好好松弛一下了,龙千帆心不在焉地品尝着杯中酒液,俯瞰街中车水马龙,时不时有风吹来的雨丝沾在他脸上,缓和了因酒精而偏高的温度,他眯起眼,一手撑住雕花栏杆,上身探了出去,任绵绵细雨亲吻着他发烫的肌肤。
身后传来拉门响动的声音,龙千帆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来人一把拉下,因用力过猛双双跌在地上,手上的半杯酒泼洒了一身。
龙千帆撑起上身,看清来者何人后开始苦笑,“莫奈,你打招呼的方式总是这么特别。”
莫奈脸色偏红,声音有些颤抖,双手却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皱着眉头说:“我以为你……以为你……”
龙千帆回想了一下,接下去说:“你以为我要自杀?”
莫奈点点头,半边身体滑了下来,眼神已有些涣散,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太蠢了,龙,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每个被你戏弄的人……都像小丑一样……”声音渐渐低不可闻,莫奈的手也软软地落下,整个人瘫在地上,神志已不清醒。
眩晕中,听到那个人轻轻叫他的名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进车里,龙千帆驶出停车场,回头问:“莫奈,你住哪里?”
后座的人低低呓语了几声,根本无法沟通,龙千帆叹了口气,只好把他带回家。
在管理员的帮助下将莫奈抬进屋,龙千帆道了谢,开始处理那人一身的狼狈。
在他记忆中,莫奈不能沾酒,一滴也不能沾,六年了,看来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换了衣服,把他拖到床上,龙千帆拧了热毛巾,擦拭着对方虚汗不断的额头。
“……冷……”莫奈低声呻吟着,不由自主地靠近着触手可及的温暖,长手一伸,把龙千帆拉过去,紧紧搂在怀里,汲取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龙千帆怔了一下,挣脱他的双臂,扯过被子盖住他,刚要起身却又被拉过,莫奈的眼睛半开半闭,低吟了一声,双唇凑了上来……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莫奈揉揉发疼肿胀的太阳穴,撑起身体,错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
柜边的脚灯还开着,柔和的白光填充了一室的清冷寂寞,雨仍然在下,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莫奈取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喉,翻身下床,脚碰到地面时有一瞬间的眩晕,第一千零一次告诫自己再不能碰任何含酒精的东西,他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而冰冷,打开客厅的灯,仍是白光,像水银一样流泻下来,莫奈环视着庄重典雅的设计,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推开主卧室的门,龙千帆正睡得沉,莫奈轻轻走了过去,这样清冷寂寞的夜里,一个人,太孤单了,他需要一具温暖的躯体,哪怕只是一时的沉迷,至少,能慰藉他空虚迷茫的心。
滑入被中,环拥住那人修长匀称的身体,相贴的肌肤传给他温柔的暖意,莫奈调整了一下姿势,使得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龙千帆显然被打扰了,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努力睁开酸涩的眼,懒懒地命令:“莫奈,出去。”
莫奈理也不理,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腿纠缠着他的双腿,嘴唇贴住他的耳朵,咕哝了一声:“不要动……”
他们之间显然存在着严重的沟通障碍,龙千帆清醒了几分,扒开他的手,低斥:“你发什么神经?”
莫奈懊恼地叹了一声,翻身将龙千帆压制住,眼对眼,鼻对鼻:“一夜情怎么样?”
龙千帆冷冷地瞪着他,“没兴趣。”
“我有……”莫奈将头埋入他的肩窝,喉咙里逸出低低的笑声,耳侧传来那人不带感情的声音:“我与薇薇并不像。”
莫奈撑起上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下结论:“百分之八十不像。”
剩百分之二十就能产生移情效应了吗?龙千帆哼了一声,眼皮又黏在一起,推开他翻过身去,继续睡。
莫奈又从身后抱住了他,感觉到他的抗拒,嘴唇轻贴上他的后颈,低语:“不要动,我很累,非常累,就当是做戏吧,做得像一些,至少,现在。”
在茫茫无际的人海中飘荡了六年,多少个夜晚在死一般的绝望中辗转难眠,多少个清晨强逼着自己再去延续那一线渺茫的希望,痛苦像毒牙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在追寻什么?在坚持什么?多少次想要放弃,心里却总有声音固执地响起:再多等一刻,再多撑一刻,下一天,下一时,下一秒,或许,也许,神会偶尔记起他这离群的羔羊,会眷顾到他这饥渴的行者,会指引他这迷途的路人。
却从没有想过,找到了又如何?况且,在那人的记忆中,他早已褪尽了颜色,那场改变了他一生的波澜,在龙千帆眼中,早已风平浪静,沉寂在冰冷的河底。
怎能甘心?
拥着他温暖的身体,若忘记他是谁,是不是可以抱得再紧些?可是若忘了他是谁,又有什么理由拥抱呢?感觉着龙千帆的气息逐渐平稳,身体慢慢放松,莫奈无声地吻上他的脸颊,就当是做戏吧,至少他也可以假装相信,至少他可以放任自己去拥抱,至少他可以,暂时忘记去恨他。
沥沥的秋雨下了一夜,屋内的人像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呼吸平缓,睡容安详。
清晨,雨还在下,窗外茫茫一片,室内昏暗而幽冷,莫奈下意识地拥紧怀中唯一的温暖,梦乡中延续着少年时的纯稚与热情。
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脑中还一片混沌,习惯性地伸手拿过听筒,“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