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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上床……我要躺……”
索依依的脸上毫无表情。一个死人说话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幽谷之外,阳光猛烈扫射,而幽谷之内,溪流如同在阴暗的乌云下奔走呼号。抬头让目光越过幽谷,天空湛蓝,感觉就像是溪水永远也流不出这块碧蓝的领地。
一只鹡鸰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棘树上叫唤。吉晖从未看过这种鸟。想象不出白色的腹部和乌黑的头顶这种颜色如此单调的鸟儿,会无意间给幽谷增添几分神秘感。它一叫唤,水声就弱下去,鸟声一停,水声又强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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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不会有猴子吧?”吉晖联想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你怕它跳到我们的皮筏艇上来吧?”桂阳河幽幽地笑。
“这儿有点阴森呢。”
“看见了吧,滴溜在水面上的那棵树桠上盘着一条大蟒蛇!”
“在哪?”吉晖一阵抖擞,竟然缩起身子。
“小心,头顶上!”
吉晖异常惊慌,还是抬起了头。只是一条长着无数褐色毛须的小藤。
“哥哥,你把我吓晕了!”吉晖明白了过来。
桂阳河开怀大笑。
“检查一下你的防护帽。扣紧了吗?”
“怎么?”
“扣紧!”
“扣紧了。”吉晖一见桂阳河的表情,就知道这会儿,他不是在开玩笑了。
“前面有个大落差。吉晖,不必慌张。水流会把我们自然去送下去。准备好了吗?”
“好了。”
“好,我们朝前划。皮筏艇转来转去,你和我谁在前,谁在后,我们无法选择。但记住,在这个地方低下身子,最重要。”
吉晖防护帽下的大眼睛直楞楞地看着桂阳河。
阳雨,你这臭小子,你的运气真好。桂阳河的目光不得不从吉晖的脸上挪开。他隐蔽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在更前面。我搞错了。”
原来只是一段较紧的流水。
桂阳河奋力划桨,水花溅到他的脸上,谁也没有在意。桂阳河看到吉晖划起桨来已经有那么两下子了,他也不必像先前那样费劲。仅凭一个人划桨,皮筏艇只能是老牛的步履。他为两个人能这么谐调作战感到兴奋。
通过这道急流之后,桂阳河听到了有点怪异的水声。前面就是最险的落差段了。
“准备好了吗?”
吉晖朝着桂阳河眨巴一下眼睛,意思是准备好了。
吉晖已经望见了那段落差。她吓坏了。如果来得及,她愿意现在就下皮筏艇,不再漂流了。水流挤向一处狭窄的通道,皮筏艇也被水流挤压。它撞向一块大岩石,调了一个头,但一头往下栽去。
来不及了。
皮筏艇如同神助一般,在水面上飞腾。吉晖过后才回味,为什么皮筏艇往下滑翔,感觉却像是向上飞腾?
而此时,桂阳河的神思给吉晖的眼神搅乱了。因此,当皮筏艇左冲右突,窜过几道弯水,最后往下飞也似地往下坠落时,他动了一下身子,于是整个皮筏艇像冲出跑道的赛车,在半空中翻转了过来。
桂阳河与吉晖弹出了皮筏艇,在半空中无能为力,感觉到自己往下掉。这时候,吉晖才有那种下落坠毁的感觉。
而当他们被弹出皮筏艇时,皮筏艇友善般地贴在他们身后,待到他们落下水时,皮筏艇却变了脸,正好覆盖在他们的身上。尚未等皮筏艇有恶意报复得到满足,水流一下子冲走了皮筏艇,于是他们在沸腾的急流中继续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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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阳河想抓住吉晖,水流却无意关注这位市长的意志。
吉晖在急流中转了几个圈。
桂阳河伸直的两手,最后也变了形,只留下本能的挣扎。
如同两声爆炸,他们差不多是同时落进了一个大潭中。说它是潭,是因为它已被冲出一个积水似的面貌。其实溪水在这里回旋一阵,便继续往前。
桂阳河抓住了吉晖的一个衣角,但一股水流又把他冲走。
“吉晖!吉晖!”
吉晖已经被水流冲到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冒出水面。
“哥哥!”
显然,她不仅呛了水,还喝了不少,喊出的声音,都有溪流味。
桂阳河与激流奋力搏斗好使自己游到吉晖的跟前。
过去了,它终于走开了。这头凶狠的野兽。一场搏击结束了。人是当然的失败者,是它的猎物。
索依依睁开眼睛。她的脸平静如水。
索依依想对着桂阳雨展开笑容。这会儿,展开笑容有多么困难,如同带着粗陋的家具,要去开辟一块荒芜的土地。那么,轻声说话总可以吧?
“你还在?”
桂阳雨就坐在床上。他下过楼,现在又上来了。
“你不必这样。你可以离开我哥哥的。一个市长并不意味着是生活的全部。”
索依依的抬高手臂。桂阳雨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递给了索依依。
索依依将桂阳雨的手往身边拉。他太沉了,她拉不动。于是他坐得更靠近些。
“你说,你认为我是谁?”
“你是索依依。”
“错了。你不认识一个叫索依依的人,你认识那个由索依依变过来的你哥哥的妻子。”
“你首先是索依依。然后你可以是我的嫂嫂,也可以是别人的嫂嫂,你可以是桂阳河的妻子,也可以是其他人的妻子。”
“会是谁的妻子?”
“这,我不清楚。我想,你总可以在你的周围找到你需要的人。如果你的周围没有,你就应该突出你现在的这个重围。”
“在你看来,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你要是认为这是简单的话。我认为这非常艰难,非有强力意志不可。嫂嫂,你不能不通过努力改变你的现状,想得到另外一种更加正常的生活。”
“我改变不了。我一无所长。我除了写几个字,我什么也不会。我不会做饭,不会交际,也不会好好地工作,我还不会当妈妈。”
桂阳雨本不想问对桂阳河和索依依来说是非法个人化的问题,现在,既然索依依说了,他就想弄个明白。
“是的,嫂嫂,你们没有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们有,我会非常喜欢我的侄子或者侄女。那么,我是说,那样一来,这里也就更有——家的感觉。事态可能会是另外一个面貌。”
索依依没有马上回答。这让桂阳雨很后悔,他不该问这样一个触痛别人心灵的问题。
索依依还是说了。她说的时候,没有避开桂阳雨,倒是桂阳雨时不时地转开视线。当然,他转移视线的时间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索依依觉得他对她的话漠然置之,也不会让索依依对他的目光产生太多的幻想。
“你大概想听听我的罗曼史。我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就让你哥哥盯上了。他当时是洞州一中校团委副书记,也是我们的化学老师。他那时非常非常英俊,如果让我说真话,我会说,他比你还英俊,阳雨——一个诗人的直率会伤害你吗?我们班上的许多女孩子,都暗恋着他。其实,他也清楚得很哪。
“他迷住了我。我清楚,我不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学生,也许是最有气质的——谁知道呢,诗人总是自恋的,——他可能会对我好感,但我不可能像漂亮女孩子那样,有种原始的吸附力。据我观察,他对某位女学生有好感,也表现得非常的谨慎。哈,一个聪明有理智的男青年,他知道自己的社会位置——他知道女生现在对他好感,是因为她们的眼界尚未打开,尚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优秀的男人、有多少不受中学教师这种令人自卑的身份所戕害的男人。哈,一个女孩子如果爱上一个男人,那纯情也是不可阻挡的啊。她受到她喜欢的男人的青睐,她就可以幸福,幸福可能不在于那些别人看来很必要的,像地位、权势、金钱这样的东西。我告诉你,男人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占有。——是啊,女人要的也不是男人,而是倾许。
“好了!让我为你直奔主题。力量,男人最喜欢这东西。外表的力量,像你哥哥年轻时的英俊,他知道,稍纵即逝,而人生制胜的关键全在于你用一种力量去得到加一种力量,如此反复。所以,当他知道我爸爸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时,便不想放过我了。他忽略掉其他的女孩子,就如同忽略掉一行行词不达意的诗句。他的谨慎消失了。
“他公开地追求我。我给你举个例。我的化学不好,他让我当化学科代表。他无所谓我班同学对此事的私下非议。我为什么要当?是啊,我做梦一样地同意了。为了当得像样,他就得星期六星期天加班辅导。化学!当一个女孩子身边有个男子汉的体味日夜熏陶,你想她会有什么反应,这就是化学!
“那时节,我是谁,我是女皇!我是感觉与器官的女皇。他的臂膀、他的吻,还有他的大腿靠近你的感觉,都使这个人世间其他的一切变得微不足道。我还是有幸福时光的。也许那样的幸福时光不是每个女人都经历过的,所以我至今仍为它感到骄傲。
“我想过我们的关系。如果他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他,过了三五年,我可能不会再去想他了。问题是,他现在在我的面前,他总是以他现在日渐衰老的身影换取了我对他的往昔的情感。我离开不他。除非有某种强力。强力,一种来自外星的力量。在这里,在这个城市,在现在这个我的身上,我找不到这个强力。我确实也在找,在诗里找,在戏剧里找,没有,找不到。现在,我回答你为什么,我和他,没有孩子。我为他偷偷流产了三次,有一次是在高考的前一个星期。我为他不仅没能上大学,而且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当了六年的团委副书记,他知道,再当下去,他是没指望了,于是他抓住了我。没有我,哈,应该说,没有我爸爸,他不会有今天。可是,现在,我的爸爸死了,不过现在看来,问题还远未结束。如果因为我爸爸的死,这一切也结束了,倒是干净利落。”
索依依扫了一眼加热器上小水罐。
“去给我端杯水来吧,亲爱的阳雨。”
桂阳雨放开索依依的手——索依依放开了桂阳雨的手。
“兑点热的。我要温水,比温还热一点。”桂阳雨走到门旁时,索依依说。
“马上来。”
桂阳雨回来的时候,索依依已经半躺半坐着靠在床背上。
桂阳雨把水端给索依依。他注意她的手。还好,上面没有针眼。
“你可以继续写你的小说、诗歌,剧本。”
索依依抿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咽下去。
“它们是次要的。对一个女人来说,它们甚至是代偿性的。我想,大自然在造就人类胚胎时,就怀着偏见。”
“总比不着一字强。”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这么想。”
韩凭是我,而何氏是你啊,阳雨。
索依依的脚掌在床上玩皮地一翘,恰巧被阳雨的眼神捕捉到了。他的神经遽然绷紧,弹出一声震响。
“很可悲的限度。——你在山顶上说我为什么讳莫如深,我是这么想的。人是有限度的。我不想为这种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