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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晗释然一笑,“有作伴的就好。”
主仆三人都没想到肖复再次上门。
苏晗见他脸色奇差,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肖复语声还算平静:“潇潇赌气回了山里,我去接,你师祖和你师父不允。眼下,想请你知会他们一声——若是无意过了,也先回来和离,别这么拖拖拉拉的,着实烦人。”
苏晗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香绮潇怎么也和一些小媳妇儿似的,有了什么事就一走了之,她回的那地方,也的确是好,足以给她撑腰。两个人居然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鉴于她和楚云铮以前的种种,知道夫妻之间什么事都是能被无限度放大的,且多半是不能诉诸外人的事情,便没问缘由,只是道:“你觉得你有错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肖复不是为自己开解的性子,直言道,“我今日火气的确是大了一些。”
他发火,也算是百年不遇的事情了吧?苏晗因此而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帮你去把人领回来。”
“你让人传句话就行,不必亲自走这一趟。”肖复真正想说的是,她今时不同往日,安胎最重要。
“没事,我哪里是娇气的人。”苏晗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随即又解释道,“我师祖和我师父,都是护短儿的人,有哪一个是一两句话就能打发的性子?不和他们理论一通,他们才不会放人呢。”
这话让人听起来,她就是他的家里人。肖复有些犹豫,“你还是等辽王回来再说吧。”
“他说不让我骑马出门了,我坐马车去就是了。”苏晗转头吩咐翡翠,“去马厩选几匹快马,我快去快回,把这事早些解决了才好。”
翡翠犹豫着没动,被苏晗狠狠瞪了两眼,这才应声而去。
肖复想再说什么,被苏晗阻止了,“你们两人这婚事,没有我也成不了,是苦是乐,都是因我而起。肖复,我欠你的,欠的还不止这一桩事,如今只想为你做些什么事略作弥补,想看你好好的。”
肖复听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她睿智明理时说的话,反倒不如平时那副混账的情形——这番话,让他的心似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那股子疼,几乎让他失去力气。
去往桾山的时候,肖复骑马,苏晗坐马车,翡翠不顾苏晗的眼神,强行跟了去——如今是苏晗人生头一遭怀孕,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她不能不十二分的上心。
苏晗让肖复和翡翠先去后山,自己先去了前山,找人把叶无涯请了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地责问:“人家小两口儿置气,你跟着添什么乱?!”
叶无涯一脸无辜,“这关我什么事?婚事是你跟老爷子撮合成的,我平白无故地操什么心?”
苏晗气焰顿减,“那你怎么不让潇潇回去呢?”
叶无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找的是老爷子,她的事、后山的事,我都不管。老爷子说什么,我就跟着说什么。”
“你真行。”苏晗没话可说了。
“不是有喜了么?若无大事,别四处乱走。”叶无涯刮了刮她的鼻尖,“如今是大人了,稳重些,轻易别动怒。”
苏晗心里暖暖的,笑着点了点头。
叶无涯又道:“你先去跟老爷子说说话,我稍后就到——山上还有些事情。”
苏晗应声转去后山。
成傲天见到苏晗,满脸的笑,“你的事我听说了,如今就等着抱曾孙了。”
“等什么等?”苏晗白了他一眼,“你先把潇潇送下山再说别的。”
成傲天立刻敛了笑容,晃了晃头,“肖复那个臭小子,动不动就把人弄得泪人儿似的,我把她送回去做什么?我门下的人,就是给人欺负的?”
苏晗没好气地道:“那你是要怎么样?让他们一个山上一个山下的过日子?”
“回去也行,等那小子认错悔过之后再说。”
“你再留潇潇几日,他就把和离书送过来了。”苏晗说到这里,见成傲天要发火,追问了一句,“他们是为什么起了争执,你问过了么?”
成傲天被问住了,“问是问了,潇潇怎么也不肯说。”
“若是她有理的事,她怎么会不说?”苏晗愈发理直气壮,“再说了,真有理的话,她也就不跑到山上让您护着了。”心里是真觉得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挺无聊的,真不像是当初那个行事绝决的香绮潇了。
“你这张嘴,没理也能被你说出理来。”成傲天不置可否。
“你就火上浇油吧,连我一并折腾着。”苏晗无奈之下,那孩子说事儿,“等孩子生下来,不给你抱。”
末一句,成傲天自动过滤了——楚云铮的孩子,没道理不给他抱。他听到心底的是前一句,那对小夫妻闹,他跟着凑热闹没关系,可苏晗也跟着掺和就不行了,她这样来回地跑,楚云铮不翻脸才怪。思忖片刻,他没辙地摆摆手,“也罢,先看看两个人怎么说吧——我让肖复去找潇潇赔礼去了。潇潇若还是生气,我好好儿劝劝她。”
“这还差不多。”苏晗揪了揪成傲天的胡子,“以后有事的话,别跟着乱掺和,把事情推给你的宝贝徒弟不就行了?”
成傲天哼了一声,“不论无涯还是云铮,不给我找事就不错了。”
苏晗望了望窗外,“潇潇人在哪里?”
“应是在瀑布那边,跟你来的那丫头晓得。”成傲天拉她坐下,“你等着就是了,别乱跑。”
“我赶着回去呢。”苏晗站起身来往门外走,“都怪你,把人留在山上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会管这档子事?”
“没我还没这档子事呢。”苏晗说着已经到了院里,让翡翠给她带路。
此时的肖复和香绮潇正站在悬崖之上,耳边回旋着瀑布发出的声响。
肖复问香绮潇:“想好没有?回不回去?”
香绮潇冷声问道:“回去怎样?不回又怎样?”
“回去便还是夫妻,若不回,你便继续随师学艺。”
“我想回去,却见不得你整日把别人记在心里,对我视若无睹。”香绮潇凝眸看着他,“我是要和你朝夕相对,可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同在一屋檐下,我反倒离你更远了。”
“你认定了我放不下,你每一日都在失望,如此,又要我如何面对你?”
“我何时失望了?我又认定了什么?”
“你没说过什么,可你眼里写着,你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肖复苦笑,“潇潇,你嫁的是我,不是我心里那个女人,可你对她的在意,已胜过我。”
香绮潇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有些措手不及。
“你——”肖复有些艰难地道,“还是考虑清楚吧,心魔难除的话,便是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香绮潇凄然笑道:“听起来是为我好,可说到底,是你觉得累,是你做贼心虚。”
肖复锁紧了眉头,发现自己和她极难勾通,“我有什么可累的?我又有什么可心虚的?我看重你,才不愿你受苦,若是想开些,也不过是个女人,多一个少一个,于我有什么损失?”
香绮潇怒道:“那你便想开些吧,只当我是个寻常的女人。这女人给你送到眼前的人,也不必故作清高不肯收。你把那两人收了,我自会回去。”
肖复想起的是她那两名女子的用心,“我若找女人,又何需你帮忙。”听到苏晗和翡翠的言语声趋近,他勉强克制住情绪,伸手去拉她,“先回府再说,别让人看笑话。”
“你为何不让我师姐看看你现在过得有多辛苦有多悲戚?”香绮潇低声讥讽道,“你为何总是忍着?为何不让她看到你的一往情深?为何看到你深情厚意的人总是我?”
肖复忍无可忍,“你也配叫她一声师姐?”女子若是恶毒起来,着实让人无从消受。
“你先送我师姐回府吧。”香绮潇试图抽回手,“我过两日便回去。”
“要回此刻便回。”肖复的手收得更紧。他是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香绮潇一字一顿,“此刻死也不回。”
肖复的言语也狠毒起来,“要么此刻就死,要么就随我回府。”
“好。”伴随着脱口而出的这一个字,香绮潇忽然拼力挣脱了肖复扣住她手腕的手,飞身跳下悬崖。
肖复的手落了空,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随着香绮潇的身形坠下悬崖。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瀑布的水声,香绮潇闭上了眼睛。这飞身一条,不足以毙命,却势必伤到。无所谓,心里的苦都受得住,又怎会惧怕身体的疼。
猛然间觉得腰间被一双手扣住,继而身形被强行旋转,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蓝天白云。
知道他做了什么,却已没有时间挽回局面。
听到肉身撞击到硬物的声响之时,她的心绷紧成了一条线,身体却因为下坠时巨大的冲击力而动弹不得,只有泪水静静滑落,没入发间。
时间似是凝固不前,又似极为迅疾。不知过了多久,她举止缓慢地站起身来,看到肖复脸色苍白,他身下,是棱角尖锐的岩石。
她的泪愈发汹涌,哭着扶他到平坦之地,哽咽道:“你为何如此?”要惩罚的是自己,结果,苦到的却是他。
“我欠你的,从未忘记。”肖复缓缓的低低的说出这几个字,眼睑慢慢垂了下去。
苏晗眼睁睁看着肖复和香绮潇坠崖,欲呼喊,却已失声,整个人愣在了当地。
“您别急啊,别急……”翡翠惊慌失措地安慰着苏晗,“他们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
苏晗慢慢地转脸看向她,双眼却没有焦距,“快去叫人来,快去找我师父,让他带人去下面救人,快去……”
“好好好,”翡翠最担心的其实是她,“您好好儿的在这儿,我去去就回。”语毕,撒脚如飞,沿着来时路返回。
苏晗慢慢地走到悬崖边,看一眼下面,只觉得眼晕。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怎么会闹成了这个样子?
她蹲下身,无力地坐下去,周围的一切声响,慢慢变得遥远,直至无声。自责将她的心占据、吞噬。
叶无涯赶到的时候,见到苏晗似是失了心魂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他先命人到下面找人,之后走到苏晗身边,把她拉起来,拍着她的脸颊,沉声唤道:“苏晗!”
苏晗茫然地喃喃地道:“都怨我,是不是都怨我?如果他们有了伤亡,要怎么办?”
“你给我清醒些!”叶无涯有心给她一耳光把她打醒过来,又是顾忌她现在的身子,便以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不会出事的,人哪有那么轻易就死?即便死了,师父也帮你把他们救活。”其实却是连自己都不信,甚而在心里恨恨地道,这些为儿女情长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人,死了才好。
苏晗闭了闭眼,这才认清楚面前人,哑声唤道:“师父。”
“师父在这儿,别怕。”叶无涯心里安稳了一些。
苏晗抬手,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袖,垂下头去,把脸埋进他的衣襟,“真不该撮合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你又不曾强人所难,如今怎么变成菩萨心肠了?”叶无涯没给她继续站在这里自责的机会,“你先回你师祖那里,人找到后,就送到你面前。”
也只得如此了。苏晗由翡翠扶着,脚步虚浮地回了成傲天那里,连说话的力气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