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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有你。”苏晗亦是十分感激。
随后,两女子便说起了新生儿的种种。苏晗因为没去亲眼相看,问题一箩筐,例如孩子长得像谁,乖不乖,刚生下来几斤几两。
利文清也乐得和苏晗分享初为人母的喜悦,笑盈盈娓娓道来。不知不觉坐了半个时辰,怕孩子醒来哭闹,忙不迭起身告辞,说改日再来。
苏晗自然不能挽留,笑着命红玉相送。此时,去了厨房的翡翠快步走进来,将一碗姜汤放在苏晗面前,低声道:“方才回来,恰好遇到相府五小姐那边的人,说她这些日子茶饭不思,闹得厉害,今日更是用利刃割伤了自己。”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苏晗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吩咐道,“让她过来见我,这样下去,以后保不齐就会闹出什么大事。”
翡翠应声而去。
蓝静竹过来的时候,苏晗见她憔悴得厉害,人已瘦了一圈,心头起了波动,问道:“可是有什么苦楚?不妨和我说说。”
蓝静竹抬眼,未语泪先流,“倒是有一个请求,不知王妃能否应允。”
“你说。”
“妾身想出门一趟,去探望一人。”
蓝静竹要探望的,在此地也只有香绮漠。这两人是在做什么?苏晗看她那样子,实在是让人揪心,便轻轻点头,“去吧。”有心想让人随她出府,又怕她因此寒心而愈发愁苦,话到了嘴边,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不想,蓝静竹竟主动道:“多谢王妃,只是我一人出门,辽王若是得知,怕是会不悦,不如就烦劳翡翠姐姐和我走一趟吧。”
苏晗顺势笑道:“也好,早去早回。”
之后,蓝静竹和翡翠一同出府,去了香绮漠的府邸。
香绮漠命人将蓝静竹带到了暖阁里。翡翠留在了门外,饶有兴致地观望傲雪寒梅。
香绮漠手里有酒,眼色寂寥,见蓝静竹竟瘦得弱不禁风,讶然道:“这是所为何来?”
蓝静竹不胜哀怨地看着他,“我为何如此,你丝毫不知么?”
香绮漠目光微闪,沉默不语。
蓝静竹语声愈发苦涩:“大姐让你来辽国,助辽王一臂之力,除此之外,没有对你说起别的事么?”
“我手里最多的,是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我不在乎,会慢慢转交到潇潇。她若不要,便直接献给辽王。”香绮漠凝眸看向蓝静竹,“静笭也的确交待给了我别的事情,但是,五妹,我心里的情意不多,且早已挥霍一空。”
蓝静竹失声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香绮漠脸上有歉疚,“我只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今时的你,便是往日的我,你的心境,我再了解不过,由此,断不能毁了你一生。”
“可是……可是,大姐的意思,是要你用财产和辽王交换我啊。”蓝静竹脸上的泪缓缓滑落,“我若不是为着这一点,何苦来到这里?我若不是认定能跟随在你左右,又怎会无波无澜地来到辽国?”
“静笭心思缜密,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她不晓得你如今的情形,不了解辽王其人。你若想离开辽国,无人会阻拦你。”香绮漠的歉疚之色更重,“若是你觉得有必要,我会托人想她说清原委。”
“不必了。”蓝静竹拭去脸上的泪水,神色忽然转为出奇的平静,“我自会写信告知大姐,这种事,由我说更好。”
“那么……”香绮漠沉吟着,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蓝静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多有趣。我心里的人是你,你心里的人是大姐,而大姐心里的人却不是你,也不是他的夫君。情字,一个情字,磨煞人。”
香绮漠神色一黯。
“蓝家的人,似是被人下了蛊,都不能得到心上人,且亲人之间最终反目成仇。”蓝静竹缓缓转身,“我真是看累了,这种日子也过够了。”
“你……保重。”
蓝静竹的手碰到门帘之际,忽又问道:“大姐为何让你投奔辽王,你是知晓缘由的吧?”
“自然。”
“大姐和你,都太狠了——她对你太狠,你对你自己太狠。”蓝静竹打了帘子,举步出门,“保重。”
此时站在门外的,除了翡翠,还有香绮潇。蓝静竹和香绮漠说话时没有避讳什么,无疑,方才的一番话,已被二人尽数听了去。蓝静竹已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匆匆想香绮潇屈膝行了个礼,便率先离开。翡翠对香绮潇笑了一下,忙追了上去。
香绮潇对听到的那一番话,有震惊,也有不解,见两人身影已远,举步进了暖阁。
香绮漠看到妹妹突然造访,现出几分欣喜,抬手示意她落座,“怎么这种天气过来了?”
香绮潇面色冷淡,“是将军让我过来的,他说亲人之间该多走动。”
香绮漠忍不住苦笑。他这妹妹不喜撒谎,可是这种实话让他听着,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
香绮潇单刀直入,问道:“你和蓝府几姐妹还没断了瓜葛?”
香绮漠意外道:“你早先便知道我与她们的渊源?”
“听爹娘提起过,当时二老担心、生气得很。若没你这档子事,想来他们也能多活几年。”香绮潇知道这话说得太重,可也知道,她的兄长不会在意,他那颗心,都长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对任何人的感情,都是疏离淡漠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被扫地出门之后,一个人过得逍遥快活,几年不进家门。
香绮漠并未为自己辩解,只是道:“如今就算不想断也要断了,你不需放在心上了。”继而问起她的情况,“肖将军待你可还好?”
香绮潇面色一缓,语声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近来一直都还好。”
“这姻缘是你自己选的,甘之如饴自然最好。”香绮漠其实还是有几分担忧,“还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我们兄妹二人,又何苦都做痴情种?”
香绮潇的话有些狠,还有些赌气的成分,“你为了一个女子,能让香家断子绝孙、后继无人,我比起你来可差远了。”
香绮漠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香绮潇反倒因此而有了几分歉意,“我和你说话直来直去的,已成习惯,你听听就罢了。”
“我明白。”
香绮潇看了看他手里的酒,秀眉微蹙,“将军这些时日才不再贪杯,又多了你一个酒鬼。”
“不喝了,便是心里的愁苦消散了,也是你善于开解的功劳。”香绮漠自嘲道,“我心胸狭窄,比不得你夫君。”
“哪儿啊。”香绮潇摇了摇头,苦笑。
她的夫君又怎会听她的劝,他只听两个人的话,一是楚云铮,二是苏晗。前些日子,她去过苏晗的漪兰殿,无意瞥见了肖复常拿在手里的酒壶就在殿里的多宝阁上。
酒壶留在苏晗那里,他也不再酗酒了。初时心里难过得要命,几日愁肠百结,后来才慢慢释怀。不论是谁的话,他能听进去就好,能接受别人的好意最重要。这起码能证明,他是清醒的,能够控制自己。
“若还念着你我兄妹一场,便早些接管我手里这些家当,容我再自私薄情一次,再帮我一次。”香绮漠每见香绮潇一次,便会重复一遍这一番话。
“你又何必把这么庞大的产业交给我呢?”这话,香绮潇也已问过几次,到今日,已经不抱得到答案的希望了。
“这你就别管了。”
“你如愿以偿之后,是不是就又要离我而去?”香绮潇的眼神带着几分恨意,“我有你这样的兄长,还不如从来就没有。”
香绮漠不应声,由着她说狠话发泄这些年来的不满。
“反正你只是要把财产通过我献给辽王,也不需多此一举了,直接给他不是更好?”说到这里,香绮潇转而道,“这不过是相府大小姐的心愿,你为何要照办?我方才听那女子的话音,她对你又无心,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你如今又是何苦呢?”香绮潇只需这一句反问,便让香绮潇没话可说了,继而又怅然道,“她已是不久人世,若是可能,便让她在离世之前得偿所愿。她恨大周的帝王,恨她的父亲,她恨不得亲眼看着改朝换代,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我回去跟将军商量商量再说。”香绮潇其实一直被他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他又是打死也不肯把一切告诉她的样子,多问多说毫无意义,便站起身来,要告辞回府。目光在这时才瞥到西面墙壁上悬着的一幅画,不由凝眸相看。
画上是一名白衣女子。女子一双美目流转着轻狂不羁,气息孤傲、清冷,右眼下一颗泪痣。素手扬起,似要抓住什么,是极为孤独的姿势。这几点相加,比那绝色容貌更为引人侧目。
香绮潇喃喃问道:“这是——相府大小姐?”
“是她。”香绮漠说完这两个字,连喝了两杯酒,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画上这一幕,是他这一生的殇痛,由此,亦是记得最清楚的一幕。每日每夜重温,下笔几乎是轻而易举,便能勾画出她当时每个细节。
“的确是绝代佳人,值得你一往情深。”香绮潇评价完毕,默默转身,无声离去。
其实,在心底,她觉得这女子与一名男人有些相似之处,准确的说,是与那男子性情中的另一面有些相似。这样的女子,若站在当世英雄的身边,才能最大限度的绽放光芒。只是命不由她,她没能嫁给她爱的,亦没能嫁给爱她的人。
又因为这些思绪,她已经清楚蓝静笭心里的人是谁了。本就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她笑自己愚钝,居然到此时才转过弯来。
回到府中,见肖复站在寒风凛冽的院中,心里起急,不由分说就拉住了他的衣袖,“快些回房里,怎能站在这里呢?寒气太重了。”
“我早已无恙,没事。”肖复这样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道走进厅堂,转进寝室。
“伤筋动骨的大事,凡事都要仔细一些,否则会落下病根儿的。”香绮潇说完,亲手去沏了热茶来,送到肖复面前。
肖复让她坐下,见她隐有愁容,便问道:“和你兄长起了争执?”
“没有,他连跟我吵架的心都没有。”香绮潇有些沮丧,“只是觉得造化弄人,亦觉得他的情路太过坎坷。”
肖复点头,“这倒是实情。”
“有时候不知该喜该愁,”香绮潇情绪低落之下,反倒开始苦中作乐,开玩笑道,“你像是对谁的事情都了然于胸,是好事也是坏事——日后我若做了什么坏事,你岂不是第一个就晓得了?”
肖复笑道:“你这性子,又能做什么坏事?”
“那可说不定。”
“放心,不等你犯错,我就先把你抓回来了。”
有他朝夕相对,有他管束着,心里只有更安稳。香绮潇总是怕他的伤势会落下什么病根,恨不得他每日就在床上歇着静养,此刻站起身来,让他回到床上静卧,嘴里琐琐碎碎地说着:“你再忍些时日,就完全好了,到时你不着家我都不管,这些时日却必须听我的,不可再四处走动了……”
肖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戏谑道:“这样子,就真像是当家主母了。”
香绮潇笑嗔道:“你想说我话多就直说好了,何必给我戴一顶高帽子。”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初时,她因为内疚也好,不安稳也好,还能忍着看他四下走动,随着时日长久,她不再隐藏内心的担忧,偶尔急起来,跟他发小脾气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是为他着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