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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晗点点头,起身行礼,恭声道:“臣妾谨记皇贵妃的话,纳妾之事,还是要等王爷做主。”
换个别人,如今的苏月早就命人掌嘴了,可这人偏偏是苏晗,她也只得忍着,语气终是不能再掩饰情绪,有些冷淡地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今日我都说了太多。妹妹做到心里有数是最好不过。我也乏了,妹妹请回吧。”
苏晗应声退下,出了宫,回到王府。问过人,楚云铮还逗留在宫中,没有回来,而期云阁厅堂里,已有两位客人在等她。
相府夫人,还有上官曦瑶。将两个人连在一起的,是蓝辉祖,所以样貌并不相同,两人之间也毫无亲近可言。
上官曦瑶脸色奇差,见到苏晗,还是缓缓起身,继而,就跪倒在地。
相府夫人也随之起身见礼。
苏晗对相府夫人一颔首,请她落座,之后,问上官曦瑶:“上官姑娘这是何意?”继而,又是笑,“不,如今我该尊称你一声相府大小姐。”
相府夫人的脸色微变,显然,对多出来的这个人还是很敏感。
“禀王妃,”上官曦瑶垂下头,语声哽咽地道,“昨日妾身贪杯,吃多了酒,因了与王爷早就相熟,又因为此生只愿委身于王爷,便没有拒绝王爷要与妾身亲近……也就是被王妃看到的那一幕……”
相府夫人又是皱眉。
上官曦瑶继续道:“随后,妾身和王爷多言了几句,说了说王妃近来的一些事,王爷就动了怒,要我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妾身迫不得已,只得以利刃自残发肤,证明自己并非胡言乱语。王爷这才相信了妾身的话,命人将妾身送回了相府。”说到这里,大颗的泪水一滴滴掉在方砖地面上,“妾身的清白已失,王妃也是亲眼所见的,如今不求别的,只求能在王府服侍在王爷左右,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想了。”
事情到了她嘴里,楚云铮就变成了放荡不羁之流,她这张嘴……苏晗真想给她撕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挑眉,像是很意外地道:“昨日……昨日我看到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回了趟娘家,之后便回房歇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所说之事,我竟毫不知情,方才皇贵妃跟我说起此事,我已是愕然,如今再听大小姐这话……我还真不知如何自处了。”
上官曦瑶的眼泪因此而不可收拾,垂首跪在那里,身形颤抖着。
相府夫人看看苏晗,再看看上官曦瑶,不知该信谁的。
“罢了,此事我已知情,等王爷回来,我问过原由之后,自然会命人给相府一个交待。”苏晗端茶送客。
“王妃,”相府夫人起身,迟疑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丞相闹进了宫里,百官想来都已有耳闻,王妃和王爷商量之后,就尽快将人接进府中吧。否则的话,两家的颜面都会荡然无存。尤其,是她已在府上住了这些时日。”
这话是苏晗不想听的,却也是事实,当即点头,道:“夫人放心,我断不会拖延着不办的。”
两个人走后,苏晗就唤来了管家和几位管事妈妈,命他们着手准备纳妾事宜。到此时,也是做不到看楚云铮的笑话。
事情很明显,上官曦瑶不是无缘无故前来京城的,她也许不是蓝辉祖的骨肉,相府大小姐之说也许只是空穴来风。但是,在楚云铮和她同意上官曦瑶住进府中的时候,便已中了有心人的算计。
如今事情闹成了这样,她又亲眼见过两人亲昵的情形,纳妾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都巴望着她开通一些,都逼着她大度一些,她别无选择。等楚云铮回府之后,就可以命人去接上官曦瑶进门了。
等到晌午之际,听人来回话,说楚云铮出了宫里,又去别处办事了。
他这个唱主角的,竟是等不来了。
苏晗木然地坐在厅堂。
你是真的有要事去做,还是要等我将人帮你接过来?我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你自然更晓得其中利害。你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在明面上得罪蓝辉祖,失去他日后在明面上的支持。
很多人都在帮你选女人,很多女人也都想进入王府,添上自己的一道色彩。
很多人都在说你只是利用我,都想让我离开你,都想让我因为争风吃醋而恨你。
若她们所说是真,你该好好待我才是,我日后还能为你所用的,不是么?是我真的误会了你,还是你不需要我了?所以放纵,所以抛给我这样一个难题,所以等我不肯纳妾之时,能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疏远我。
是呵,我从来就不知轻重,从来任意妄为,我是真的该死活不肯纳妾。
你说,我若信你,如何如何。
只是这流言太多,是非太多,我想相信,也有心无力了。
她心里被这些思绪占据着,不觉时间悄然而逝。被翡翠推得醒过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宫里有公公过来,传了皇帝口谕,话说得隐晦,意思不外乎是命楚云铮和她早些把上官曦瑶接进门,已平息百官和宫里的议论。
苏晗等人一走,就命管家连夜把请帖送出,请一些官员明日来赴宴,为他纳妾添一分喜。
而楚云铮,还没回来。
守候在无忧阁外的侍卫,白日里不见人影,晚间便又过来看守。
还看她做什么呢?若真要走,这些人就能看得住她么?
苏晗坐在台阶上,看着侍女们来来回回走动,只觉得烦,将她们全部打发到了上官曦瑶之前的住处。
都别理她,别看她,她自己都嫌自己烦,别人又是何苦。
夜色降临的时候,有人在院门外回禀,说楚云铮正与蓝辉祖在聚仙阁同饮,不知何时返回。
有时间和蓝辉祖喝酒,就不能遣人回来给她带句话么?他是早已得知她的举动,还是根本不在意?
这就是他的态度。她这个人,从昨日开始,就是可有可无了,什么事发生的时候,别人第一,她,是他留到最后才会想起来的人。
也好。
日后,他忙他的吧,她回到太夫人身边尽孝就是,慢慢退出他的世界就是。
成婚几个月了,细数回忆,他是累了吧。
昨日之前,他待她,不能再好了。
没有她恨他的道理,只有他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道理。
忽然平衡起来。就算聚散无常,他也曾极力珍惜,哪怕只是做出的假象,也已只得她将这些回忆一世珍藏。
告诉自己,那不是假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拥有过的。
为着那些时日,就应该留下。可她做不到。做不到容忍他与别人如何,做不到看他身边萦绕着新人。不能就如这一日一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余生。
她收起腿,双手环住,头伏在膝上。明日就是端午了,她竟觉得冷。
余生,是他给的,如今想起,又何苦呢?如果余生了无生趣,倒不如早早凋零,如此,她会在今日容忍他,他也会在日后常常想起她。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不是只过了一日么?昨日不是她的生辰么?生辰之前,他不是还跟她提起孩子的事么?
泪就这样落下来。
想要离开他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过,有多不舍。
没有人会再像他一样宠她、疼她、容忍她了,自然,也没有人会再像她一样烦他、气他了。
忽然记起,他在泗水畔的时候的悲伤、疲惫。他心里苦,她知道,却不曾去抚慰。
日后,会有人发现他也是个凡人、有他自己的殇痛么?会有人去做她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情么——装饰他的人生,温暖他心里的悲愁。
要离开,要别离。
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觉得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这份不舍,这份疼到灵魂最深处的不舍。
憧憬中的爱,是轰轰烈烈,是撕心裂肺的疼,是一世铭记的欢愉。
什么都有了,只差这份疼,来提醒她,你有多在意这个男子,在她身心俱疲,要离开的时候。
不过一日,却像是在地狱里过了一世。
不过一日,不曾见他,确如隔了一世。
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往日里竟连想都没想过,自己失去他,会有多难过。
方知情浓入骨,不能别离,却要道别离。
别的女人,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他知道的,还是任由事态走到了这一步。
是真的吧,他不在乎她了,不要她了。
她需要的不是他在自己面前流血,是及时的一声挽回,一个答案。
他不肯给。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没有背叛,你只是逢场作戏。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只是太忙,顾不得给我传句话。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还在乎我,一切都没改变。
现在就回来,不要让我离开,不要和我分别。
我会相信的。
我会留下来,和你重新开始。
我会告诉你,有多在意,有多不舍。
谁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不是说过么,人生还长,要一起走过的。
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随着天色进入黎明破晓前的漆黑,她已满脸是泪。
楚云铮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中,缓步走向无忧阁。
他傻傻的、笨笨的小妻子,又一次自作主张,这次事情更严重,要帮他纳妾。他听后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自己说过的,除了她,谁都不要,她是没记住,还是根本就不信?
后来又听说皇帝传了口谕,知道明日不管如何,也要有热闹看了。明日趁着过节,一众官员都会到府里走动,顺便看看热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准不准备都是一回事,上官曦瑶的轿子不论他欢迎与否,都会抬到府门外。
去外面忙完不容拖延的公务,回府途中,蓝辉祖等在路边,邀他去聚仙阁边吃边谈。蓝辉祖认定上官曦瑶是他不会拒之门外的人,认定了明日之后,王府内便有了两位相府千金,便有了彻夜长谈。蓝辉祖有想知道的事情,他有他想弄清楚的事情,表面上是因为结亲之事聚首,实则句句不离朝政。
他起身告辞之时,蓝辉祖仍是意犹未尽,而他却再也坐不住了。怕她在家中胡思乱想,甚至怕她趁侍卫松懈离开王府。
走进无忧阁元门内,见房内一片漆黑,她睡下了么?还是已经负气离去了?
这两日,太委屈她了,事情却偏偏都赶到了一起,让他和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趋近台阶,凝眸看清蜷缩在那里的人影,心内便是百般不忍。
她就这样坐了一夜么?是在生气,还是在等他?
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不由心内一紧,俯下身去,唤她的名字,伸手去托起她的脸,触手是她满脸的泪。
“苏晗。”他双手去扶她起来。
她就在此时起身,扑到他怀里,手臂环着他颈子,脸颊埋在他肩头,身体颤抖着,过了片刻,终是抽泣出声。
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哭得那么伤心。
他想出声安抚,方觉喉咙哽住,做不得声。
良久,她安静下来,他情绪也已平缓下来,抱她走进室内,将她安置在千工床上。欲起身,她却不肯放手,仍是紧紧地搂着他,大眼睛静静地、忧伤地看着他。
“什么事都没有,没有谁会进门。”他抬手帮她拭去泪痕,安抚地笑,“要我指天发誓么?我与别人,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却不曾辜负你。今日实在是分不开身,无暇回府。”
她吸吸鼻子,泪珠又没有预兆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