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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得直欲发狂!到底要我怎么作,你才不会让我每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是不是非要让我象对待其他女人样摆出人君身份,你才会俯首臣顺?
我不想那样对你,你懂不懂?懂不懂!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的死,触动了她对我的不满。
我不懂她因何要不满,不就是永巷中死了个女人吗?
哪国没有永巷,哪国的永巷没死过人,难道她燕国没有永巷,难道她燕国的永巷就从来没死过人?
那些被没入永巷的女人们,哪一个都不冤。除了在我面前狐猸作态,除了在我背后争风吃醋,搬弄事非,她们还会什么?
每个人都妄想着得到我的宠眷,她们也配?不过是我心情还算不错时,陪她们玩玩,一个个还真以为能迷得住我,不自量力的蠢物!
她们是谁,我不在乎!她们的喜怒哀乐,我也不在乎!她们的生死,更与我无关!在咸阳宫里,不,普天之下,唯一能牵动我心,左右我悲喜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你——庆元宫中的“冰梅”。
想着她冰冷的眼神,愤恨的容颜,还有句句如刀似刺的言语,我的心似堵了块带棱大石,闷得不行,却又刺痛无比。
到底要我怎么作!
我没有办法让你的亲人复生,更不可能让燕国复国,是不是这样,你就要永远地恨下去,就要永远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我?是不是我们永远也没有和睦相处的一天?是不是我永远也看不到你的笑脸?
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你对我绽放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你知不知道!
难道我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了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一仰头,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我的人生信条里从无“放弃”二字,正因如此,才成就了今日的赵政。
是的,我不会放弃,我突然想起荀况的话,他说,“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不错!只要用心,便是无爪无牙的蚯蚓也能上食埃土,下饮黄泉,难道我堂堂一国之君尚且不如一只小小蚯蚓吗?
他还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是了,只要锲而不舍,坚硬如金石尚可雕镂,何况肉作的人心?
我不信,我不信她的心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我也定要将它融化!
用我的真心!
“来人!”我将金爵重重墩在案上。
“陛下有何吩咐?”内侍低眉顺眼地走上前来。
“传少府。”
“是。”内侍恭顺地应声而退。
我要让少府着人再做一支簪子,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我能不能送出我的礼物。
呼——
我长呼了口气。
我的梅花,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象攻破你的国家样攻破你的心?
第21章 第十一章:王子小昭(1)
姬梅
很多天了,他一直没有再来。
心里竟有些空荡荡的,仿佛已经习惯了那人的不时而来,习惯了看他望着我熠熠生辉的眼,习惯了看他由喜转怒悻悻离去的背影。
而他却一直没来,已经七天了。
我为自己隐隐生出的思念既感害怕又感可耻,我怎会思念他!我怎么可以思念他!
姬梅,你真是轻贱!我在心中暗骂自己。
我念咒样,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忘了燕国是被何人所灭?不要忘了自己的亲人又是因为何人而死?
我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想他,哪怕想,也要带着万分的恨意,咒他千百遍,而非愈益强烈的思念。
他竟七天不曾出现!
这天,我又去了永巷,快过春节了。
我给我的族人们送去了一些腊肉、水果,还有一些燕国口味的面果子。这些原本在她们眼中最为稀松平常,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此时却成了稀罕得不得了的珍物。
她们也渐渐安于现状,不再对我抱怨什么,只是聊天时不小心谈及过去的富贵生活,大多数人还是会忍不住哽咽落泪。
“这个点心和我家以前那个厨子做的味道差不多。”有人边吃边发表着评论。
“嗯,是不错,以前我们家过年时……”另一个人咬了一口点心,眯着眼讲起从前,忽然又停下来,捂着嘴,垂下头,低低地呜咽。
众人受了她的感染,一时都不说话了,各自放下手中的吃食,抽抽咽咽地随着她哭起来。
我不知该怎样劝她们,事实上,我自己也已哽咽难言。
怎么劝?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也回不去从前了,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寄人篱下,朝不虑夕的现状。莫如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过了,也许心里会好受些吧。
回庆元宫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说好了要去看他,怎么竟忘了。
我要去看赵政的儿子,那个被我救下,受人欺负的小王子——赵昭。
那天,小昭在长杨宫的走廊上回望我的眼神,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我曾养过的一只小狗。
记忆中的那只小狗,白白的,胖胖的,小小的,软软的,看上去不象小狗,倒象只小猪。它非常喜欢跟我撒娇,没事就在我脚下摇摇晃晃地绕来绕去,然后,抬起两只猪蹄儿样的胖爪子,直立起来,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我,哈哈地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不时呜咽两声,要我抱。
小昭望我的眼神同那小狗一般无二,一样的让我心生怜惜。
“我叫昭,是父王的第十三子。”那天,在去长杨宫的路上他终于开口,轻声细气道。
他问我是谁,可是他父王的女人,边问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
我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问他是否听说过燕国。
“听说过,”他想了想,扑闪着一对长睫小声道,“听说在很远的地方。”
我对他微微一笑,想起来秦路上的万状凄惶,“的确很远,我走了三个月才来到你们秦国。”
听我这么说,他眨着黑亮大眼看看我,没再说什么。聪明的孩子,你是不是猜到我是谁了?
“所以,您恨我父王。”过了一会儿,他望着我怯怯道。
“哦?何以见得?”我惊讶于这孩子的敏锐洞察力。
“因为燕国被我们秦国灭了,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直呼我父王的名讳。”
“你很聪明。”我摸了摸他的头,“你还看出什么了?”
他又眨了眨眼,想了一下,才道,“我父王非常非常喜欢您。”
我的心猛然一跳,这孩子是不是精明过份了。
“你又看出来了?”我佯装生气,轻轻刮了下他精致的鼻尖。
他一缩脖子,又眨了下眼,抿着嘴羞涩地笑了,腼腆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着他单纯的笑容和脸上的淤青,我不免感叹,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竟会受到那般不公的对待。
看来,世间的可怜之人并非只我一个。
我拉起他的小手握在手中,望着他的眼,轻声道,“小昭,我是谁,我恨不恨你的父王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叫姬梅,非常喜欢你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小昭扑闪着大眼,懂事地点点头。
他脸上的淤青让我心中泛酸。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你的兄弟们?”我问。
他难过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他们常打你吗?”
他静静地点了点头。
“先生也不管吗?”
他依旧低着头,慢慢地摇了摇,轻声道,“不敢管,他们的娘亲都很厉害。”
厉害?我皱眉,什么意思?泼妇?
“你娘呢,你娘不厉害吗?”
小昭沉默着,眼泪却“巴嗒”、“巴嗒”掉下来,落在衣襟上,扑扑微响。
嗯?怎么了?我一惊,伸手抬起他的脸,小小的脸上尽是泪水。
“不哭,不哭。”我心一痛,轻轻地把他揽进怀里。
“我没有娘,”过了一会儿,他在我怀里小声道,“听我奶娘说,我娘刚生下我就死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和我一样,都是从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不同的是,我的兄弟姐妹从不欺负我,他们宠我,爱我。
我告诉小昭我有些事,要先去长杨宫见他的父王,然后再送他回他的居所。
孩子望着我,眨了眨眼,蔫蔫地问,“我也要去吗?”
“嗯,”我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父王吗?”
小昭没有马上回答,眼底却泛上明显的不情愿,过了片刻,他望着我迟疑地摇摇头,眼中尽是惧意。
“为什么?”
“我害怕。”他弱弱道。
我看着他,想起自己的过去。
从小到大,我一直被父王视为掌上名珠,我可以尽情地跟他撒娇,耍赖,甚至在没人的时候,还可以扯他的山羊胡子。父王的怀抱温暖又舒服,也许我的父王不是个好国君,但他绝对是个好父亲,他留给我的记忆是无尽的慈爱与温暖。
而眼前这个孩子,提到他的父亲却如受了惊吓的小兽,惶惶不安。
赵政,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父亲啊?
我叹口气,“那到时你在外面等我,等我和你父王说完了事,再送你回去好吗?”
“我可以自己回去。”他有些不安地眨眨眼。
“不行,”我故意拖长了声音,板起脸,“等着我,我送你回去,要听话。”
小昭不再说什么,懂事地点了点头。
“这才乖。”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脸,他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上微微发红。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您以后会成为我父王的夫人吗?”他小声问。
“不会。”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他看我半天,忽然眨眨眼,露出一口小白牙,笑了。
这孩子的笑太灿烂了。
“笑什么呢?”我伸手揉揉他的发顶。
“您虽然不是我父王的夫人,可是却比我父王的夫人们还要厉害呢。”
“嗯?”
“她们都不敢直呼我父王的名讳呢。”
噢,是这样,我笑笑。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她不敢作的呢。
当马车在长杨宫外停下时,我已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叫“昭”的孩子,而他似乎也很喜欢我。
“我住在锦川宫。”
“您真的会来看我吗?”
“您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
他一再地提醒我定要记住他居所的名字,小心地探问我日后会否去看他?
我望着他渴望的眼神,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对他承诺,只要我一有空闲便去看他。
“真的?”他似有不信。
“真的!”我保证道。
他看着我又一次开心地笑了,伤痕狼藉的小脸上现出由衷的喜色,水润润的大眼眯成了两弯月牙。
漂亮的小孩,你还好吗?
第22章 第十二章:王子小昭(2)
姬梅
这就是小昭的住所?
我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又小又破的建筑居然会是秦王之子的居所。
“我没有娘。”耳边响起小昭可怜兮兮的童音。
没娘的孩子就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开门的是个一如小昭般瘦弱的小宦人,看上去只比小昭约略大一二岁的模样,一脸困惑地打量着我。我对他说我自庆元宫来,来看望小昭,他的眼似亮了一下,当下诚惶诚恐地将我请进去。
院中到处是厚厚的积雪,仅是宫门到昭的寝殿——几间破旧的小房子之间扫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道。
我问前面带路的小宦人,才知道这宫里仅有三人,小昭,小昭的奶娘,还有他。
难怪这般清冷。
刚进到室内,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从里面传来,是小昭。
我示意小宦人不要出声,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前方,一个小小的人儿正背对着我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