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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大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别过眼，不再看我。
扯了扯嘴角，怎么，他心虚了么？
是心虚，还是在内疚。
内疚曾经那样对待过我？
药被端来，熟悉的苦味让我禁不住扭过头去。
喝了那么久的药，如今闻一闻便觉得倒胃。
“我没病！”我说道。
楚千觞怔了怔，道：“了了，听话。”
“我说过，我没病！”我加重语气道。
手一挥，那碗药尽数打翻在楚千觞身上。
滚烫的药汁溅在白衣上，他身子剧烈一颤。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冷笑道：“楚千觞，你不去换一身衣服站在这里干嘛？”
“了了，我——”
“看看你，浑身脏兮兮的，一脸颓废，哪有江湖第一美男的架势！”冷冷一笑，我扫了他一眼道，“年纪一大把了，不能熬夜就不要熬夜！装可怜也要先选好对象！”
“了了……”
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继续冷笑道：“怎么，还想说什么？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抿了抿唇，道：“你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实话么？”
我斜着眼看他。
“如果是的话，我道歉，对不起……”他真诚说道。
胸中的怒火并没有因这一句“对不起”熄灭，而是越烧越烈，直至愤怒占据全部的身心。
楚千觞，你我之间的是是非非，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
我冷笑准备继续嘲讽时，却在看到他眼底的哀恸，呼吸不由一滞。
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无趣很无趣。
这样，有意思么？
讥讽、嘲笑，报复来报复去，只因一个“情”，这般痛彻心扉，甚至连记忆也……
只是原谅这两个字，我也没法说出口。
深深叹一口气，我一头倒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
良久，呢喃道：“放我走，好不好？”
楚千觞愣住，道：“了了，你说什么？”
“我想离开，不想再待在这里，”我说道，转过头盯着他，直到将他每一份表情都收入眼底，才又继续道，“更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对他而言或许都是莫大的打击。
我看着他的表情，怎样由害怕转向绝望，又由绝望转向寂灭。
不忍，占据心头。
却无法再做出让步。
这一生，我让了太多次，不是么？
“了了，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他看着我，声音不住地颤抖。
我垂下眼。
怎样才能原谅你？
楚千觞，我也很想知道呢……
“我不会放你走！”许久，他坚定说道。
我蓦然抬头，直瞪着他：“我要走！”
他拉了拉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这里是徽州城，一切由我说得算。”
“你关不住我，”我说道，“就算你能关我一时，也关不住我一世。”
他面无血色，惨然一笑道：“那么，能陪我多久便是多久。”
那抹笑容，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带着挣扎与决然。
卷五 师父好逑 第175章 让我送你走
——不记得谁说过，情爱如一张棋盘，没有谁输谁赢，也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配得上谁、谁配不上谁。一切都是出自我们心甘情愿的选择，选择了今日的悲欢离合……
——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毫不意外地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都有人跟着，若要是离府，则会被几个人拦下了，说王爷吩咐了，小姐体弱多病，不适宜出门。
我冷笑，什么体弱多病，不适宜出门，这明摆着是在囚禁我！
“跟你们的主子说，我要去找姬姑娘！”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坐在去杨府的马车上。
虽不知楚千觞为何会突然同意，不过能够出门，已经是非 常（炫…书…网）不错。
要知道这几日，他几乎日日避开我，唯有夜里，会到我的房间，静静立在床边看着我。
好几次我并未睡着，却也不敢睁开眼质问他，只能装作入眠。
有时候，他的指尖会停留在我的脸庞上，温凉的触感，让我的心跟着颤抖起来。
只是我不敢动，更不敢让他知道，我醒着。
这样，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我对他的折磨，还有他对我的折磨。
想要离开的心情一日胜过一日，无奈府中戒备森严。
马车停下时，听到车夫叫“到了”，我掀开车帘，抬头，赫然见“杨府”二字高悬在半空中。
视线一转，感到周围似乎有人紧跟着自己。
若我没猜错，该是楚千觞的影卫。
凭我多年习武，要甩掉一两个影卫，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我暂时还不愿打草惊蛇。
敲开杨府大门，很快姬三芊便出来迎接我。
她笑着对我说，府中还来了一位客人，是我认识的。
而后，便见顾美人一袭红衣，站在院中。
他见到我，神色一愣。
我笑了笑，道：“小女子拜见平南王。”
顾美人虚扶一下，道：“不必多礼。”
千面手几分激动道：“了了，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们，真不容易！”
我笑了笑，眼睛却瞥向一侧。
顾美人立即会意，道：“我们进屋去聊罢！”
“你们两人先进去，我和三三安顿一下孩子！”千面手道。
屋内装潢并不华丽，却很是整洁雅致。
想来姬三芊将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外面时不时传来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和他们夫妻二人甜蜜的对话，心里竟有些羡慕。
顾美人将门关上，将多余的人挡在门外。
“了了，你找我有何事？”他开门见山问道。
我笑了笑，也不虚以为蛇，直直道：“我想离开。”
“离开？”他愕然。
“是，”我重重点头，“你能帮我离开楚千觞么？”
“为什么要离开……”他问道。
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我犹豫了许久。
“你不愿帮我？”
“不……”他摇了摇头，缓缓道，“离开后，你又想去哪？”
“还没想好。”我诚实道。
“要不要回玉凤山庄去看看？”他建议道。
玉凤山庄？
我怔忪：“不是被火烧了么？”
他笑道：“我命人重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样啊……
我点点头，去那也好。
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熟门熟路，若是楚千觞来了，要躲起来也方便。
他见我同意，不由舒了口气，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死死盯着我道：“了了，你记起来了——”
我抿了抿嘴，不打算隐瞒：“是，记得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而已，过往的一幕幕犹如一幅散落的拼图，偶尔有几块拼凑在一起，细数着那些是是非非。
顾美人一手搭在我的脉上，眉头紧蹙。
“怎样？”我问道。
他叹了口气：“无事，好生调养。”
顿了顿，他看着我，道：“你真的决定要离开？”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了了，你随我走，好不好……”他突然开口道，神情几分激动，“我们已经是——夫妻。”
我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他握住我手腕的手松了松，最终落了下来。
“对不起……”
我呢喃道。
这句话，当日楚千觞对我说过，今日，我对顾美人说。
注定，我要让他失望。
不记得谁说过，情爱如一张棋盘，没有谁输谁赢，也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配得上谁、谁配不上谁。
一切都是出自我们心甘情愿的选择，选择了今日的悲欢离合……
所以，顾美人，对不起。
今生今世，我只能负你这份情。
肩膀一沉，回神时整个身子靠在他怀中。
“了了，别动，让我抱一抱。”他声音暗哑，带着令人心碎的乞求，“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我闭上眼，不忍地依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许久之后，他松开手，将我推出怀中，道：“你想什么时候走？现在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现在走，会牵累到面首他们，再等等吧……”
“好。”他同意道。
沉默片刻，他注视着我，目光柔和。
“了了，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事？”我问道。
“让我送你走。”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点了点头，挪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卷五 师父好逑 第176章 过去与未来
姬三芊和面首进来后，话题变得琐碎起来。
因为害怕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我依旧装成失忆，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
顾美人也没有说太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面首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如今的生活。
有相爱的妻子，活泼乖巧的孩子，有一个温馨的家，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姬三芊似乎看出我眼底的羡慕，拍着我的手，笑道：“了了，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笑了笑，幸福？
远方天幕湛蓝如洗，不再见到悠悠白云。
剥去层层外衣之后，还能看得到幸福么？
面首见气氛一下冷了下来，忙挑开话题，笑着问顾美人道：“美人，你怎么来衢州了？”
“我随楚王一道来的。”
“你们之前在哪？”
“苗疆。”
“苗疆？为何在苗疆？”面首不解道。
顾美人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地道：“王爷奉命要收回苗疆自治权，我随后带兵前去苗疆，与他里应外合，夺了苗疆祭司的大权。”
短短数语，将那些惊险一带而过。
面首唏嘘不已，道：“当时一定很危险吧！”
顾美人颔首：“的确，千钧一发。”
我默然。
离开杨府时，马车等候在外。
我对车夫道：“我想和平南王一起走走，你很在后面罢！”
沿着街道满满走着，我和他，相隔并不远。
却也不近。
好似终其一生，都无法再靠近一分。
我们之间的距离，止于此。
“你想问我苗疆一事么？”他轻声道。
我点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神色复杂，似乎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
“你晕倒时，我和楚王正好赶来。楚王见祭司伤了你，亲手杀了祭司。之后你昏迷不醒，楚王便带你回了衢州——后来的事情如你所见。”
“其实楚王他……很爱你。”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美人，你觉得什么是爱？”
他微微诧异。
“你娶我，是因为爱我么？”我换了一个说法。
他点头：“自然是。”
我笑了笑，摇头道：“错了，你并不爱我，只是出于习惯而已。你接触的女子太少，所以分不清什么是真心相爱，”
真正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依恋，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信念……
“楚千觞他一次次舍我，怎可能是爱？”
也许，他是喜 欢＇炫。书。网＇我，只是喜 欢＇炫。书。网＇还远够不上爱。
而我对他的感情，却远远超出了喜 欢＇炫。书。网＇……
从最初，我和他之间的付出，就不平等，这也是他为什么狠得下心来这样对我。
他以为，我会原谅他。
哪怕不原谅，只要我还爱他，就舍不得放手。
……
只是这一次，他错了。
再深的爱意，也会有一个极限，他一次又一次的挥霍，终有一日会倾尽。
而上一次，已经到了尽头。
所以他问我，怎样才能原谅他时，我想到的不是原谅，而是离去。
是彻彻底底的不再爱他。
回到南楚王府，楚千觞见我回来，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神情却有所松动。
他是怕我趁机逃跑么？
逃跑，自然会，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我发现，失忆真的是一个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