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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告捷了?”看着肖阳号令众人出发后回了马车,婉如笑吟吟的问着,“接下来又是怎样的下马威呢?”
“急行军,颠死他!”三郎平生最恨小白脸,谢俊逸隔得太远折腾不了,温七郎倒是能给他搓磨一下,“我就是来告诉你待会儿将逐渐加速,坐马车不舒服,赶紧换衣衫出来骑马吧。”
“好啊,很久没和你一同跑马了呢。”婉如笑着应了,很是爽直的换了一身胡服拿着肖阳赠的红色马鞭跨马疾驰。
笑闹间,又遇到堂舅夫妻并肩骑马溜达,他们也是没问题,却不知看着挺文弱的表弟擅骑射不?这孩子一直待在那金灿灿的豪华马车中没出来,不知有没有被颠晕过去?
想必是没有的,因为那马车中已经传来了银铃般的欢愉歌声:“今日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
听那声音,是柳依依吧?赵瑞莲也学着婉如一样皱起了眉,低语道:“先前听着他们琴箫合奏倒也不算出格,可作为一世家女子即便是家道中落了,又怎能平白无故像歌伎一样在大庭广众下高声吟唱?”
唱便唱了吧,这歌还如此的,该怎么说来着?
“有些简单。”婉如浅浅一笑,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城楼上高歌的场景,那时候,她可根本没意识到能不能唱这问题,只关注了有没有用。听赵瑞莲这么一说她才有些纠结,那时是不是唱错了?唉,都不知别人是怎么看的。
“这歌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肖阳忽然开口打断了婉如的思索。
“听你侄儿、侄女唱过?”郑恭亮一句反问就点出了自己妻子想说未说的关键,这歌,曲调古怪,歌词太白话太童谣了!
这位被“流放”还带上了歌伎、舞姬当婢女的宗室纨绔,冲着身后一同骑马的两个容貌肖似的青衣女子打了个响指,吩咐道:“你俩,来一首,大声些。”
两个女子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问同伴:“唱出游的,《关雎》、《出其东门》匪我思存?”
“《小雅出车》吧,也是出游,也有春日,却更有意义,”另一个则环顾周围战士摇了摇头,提议后便扬声唱到,“我出我车,于彼牧矣。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她的姐妹赶紧跟上吟唱这颂扬领兵统帅赫赫战功的曲子,郊牧誓师、野外行军以及家人的思念和欢迎。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女子婉转悠扬的歌声中,渐渐融入了四周擅歌将士苍劲有力的附合声。
自己家的郎君不也是征伐戎寇的英明将领么,咱们,不也是从战场上拼杀而归的英雄么?这歌,不错,相当不错!
当众人的合唱将那柳依依的“童谣”活生生压下去后,肖阳跨马走近婉如身边,轻声道:“也不是不能唱,可得看唱的场合和内容。那日,你在城楼上唱的就很好。”
婉如抬头望向自己夫君,心头一热抿唇微笑,即便是隔着帷帽上的青纱,肖阳也能感觉出那视线是多么的炙热、动情。
“我后悔了。”三郎苦着脸嘀咕了一句。他想要握住妻子的手,想要揽住她的纤腰,更想要狠狠吮…吸那润泽红唇,只可惜,他们现在是在马背上,而且还是分别骑着两匹近乎疾驰的马——太高难度了,纵使他骑术一流也做不到。
“怎的?”婉如有些不明所以。
“不该下令急行军,不然咱们就能在马车里那啥,你知道的,”三郎舔了舔唇,露出了一副饥渴模样,“上次就想试试来着,你没同意。这回,足足三个月,总有被我得逞的时候吧?美人,你是逃不掉的,灭哈哈哈~~~”
“作死!”婉如扬手挥起马鞭就往肖阳胳膊上抽了一下,抬臂动作看着夸张却是用没展开的鞭子轻轻落下。
俩人的打闹却把后面跟着的赵瑞莲吓了一跳,这是,妻殴夫啊?!有违妇德啊!这如娘看着一副温婉娇羞模样,怎能如此彪悍?
“哎,打是亲骂是爱咯,”郑恭亮看着妻子的惊诧模样扑哧一笑,“你平日就是太拘束了些,出门在外没这么多规矩。”
或者说,夫妻俩何必非得“举案齐眉”,妻子送饭时不敢仰视丈夫的脸,把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丈夫还要彬彬有礼的接着,这不是两口子,是上下级。
郑恭亮琢磨着要趁此行西去三五年好好□一下妻子。蛮夷地区肯定规矩不重,多好的地方;这肖三郎夫妻关系亲密似乎也不是对拘束的;还有那温七郎和柳依依,特么的太没规矩了,任何人和他们一比都很是和谐,这参照物很棒。
被郑堂舅叨念着的柳依依正在马车里温柔小意的和夫君闲聊,心里却咬牙切齿的谩骂。温七郎正听她唱曲听得投入,还赞誉着这是他前所未闻的清新、活泼曲子。
两人正你侬我侬的,却不知是被哪个该杀千刀的打岔了,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这是歌么?
柳依依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唱的是什么”。随即温七郎就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顿时知道自己问错了,插科打诨许久才将这事岔开。
也就是她不知道罢了,换成任何一个熟读诗书的都会惊讶,太常寺太乐署令之女居然没听过《诗经小雅出车》!
这《诗经》中的正声雅乐是上层贵族酒宴时常听的乐歌,即便是柳依依不学无术也不曾出席宴会,可她亲爹就是掌管雅乐的太乐署的署令。还有她的名字“杨柳依依”,也出自《诗经小雅》。
听了柳依依的疑问温七郎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活这么大就没把自己名字前后的诗歌看上一看?
温家郎君确实爱女色,但本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他,最爱的是既艳丽又有才的女人,能为柳依依放弃花魁娘子是因为这女人展露了她很有才华的一面。
可他即便是被迷傻了,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听不出诗经小雅后“一时忘了”的借口,这是世家女的必修课好不好?应该滚瓜烂熟的好不好?
一行人各有所思,在官道上纵马疾驰,终于赶在黄昏时到了驿站歇脚。
被颠得身子骨有些散架的温七郎领着爱妾从豪华马车中走了下来,见到亲戚家女眷都骑了马略有些尴尬的笑道:“都怨我来迟了害得大家赶路,下回若还这般赶时间,舅母和表嫂可到我马车中与依娘一同小坐。这车是花费百金特制的,比寻常马车更经得住颠簸。”
说着,他很是得意的掀起自己那超过八尺宽的马车的帘子,指着足够两个人在里面翻滚的宽大坐垫笑道:“这是用【弹簧】做了减震处理的,你们知道弹簧是什么么?就是螺旋状一圈圈的粗铁丝,用在坐垫下面坐着特别舒服。”
“你是说臂钏的这种样子?”郑堂舅指着自己家歌伎手臂上的一圈金钏笑了,“这有什么稀奇的,战国时期的机括典籍中就有此物的介绍,只是没称其为‘弹簧’罢了。”
“用整木做的车轮原就具有弹性,并且还用厚皮革包裹,也能减震,”肖阳指着自己家的马车也满脸是憋不住的笑意,“螺旋弹簧耗工费时造价太高,我这马车垫子用的是片式弹簧和扭力弹簧,这两种弹簧你知道么?竹制弹弓、弓箭还有特别的弩机等兵器上都有运用,得闲了我详细讲给你听。”
温七郎被这两人打击得一愣愣的——被旁人忽悠了的纯文科才子遭遇两个从军的理工科牛人,完败。献计的柳依依真是不知道战国时居然就有弹簧,顿时傻愣。
“对了,我记得出发前有给你路线图?”肖阳领着妻子进屋坐等吃饭时,突然又望向那垂头丧气的温七郎问了这么个问题。
“唔,是的,怎的?”记忆力不俗的温小七满目疑惑的回忆道,“先走‘傥骆道’从京城至汉中,然后走‘金牛道’从汉中途经剑门关到锦城(成都),最后走‘五尺道’由蜀地入西南夷区。”
肖阳忍着笑,一脸的严肃认真:“‘五尺道’原名滇僰古道,是一条辅助川滇汉人与古僰人往来的经商便道。后来于秦时又由官方出资拓宽、修复,目的是为控制朝廷在夜郎、滇等地设立的郡县。你知道它为什么要被叫做‘五尺’道么?”
郑恭亮看着一脸茫然的温七郎,故意很用力地拍了拍外甥肩膀,大笑着说:“因为,它最宽的地方只有五尺。”。
温七郎看了看自己家那超过八尺的豪华马车,又看了看堂舅、表哥等人那似乎有些简陋的可拆卸、可丢弃轻便马车,欲哭无泪。
事到如今,他终于有了觉悟——这是被肖三郎故意收拾了啊!活该自己喜欢奢华享受,活该自诩翩翩君子只喜诗画不看杂书,活该端着架子出发前没去找表兄求教,活该听了媵妾的撺掇打造金马车丢人现眼。
突然又想起了爹娘当初拉着表哥的手托他好好关照自己,肖阳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无微不至照顾他这温家的宝贝,原来,他所谓的“关照”,就是要“关起来好好打造”。
远离父母亲人,想要诉苦、告状都找不着对象,唯一一个算得上能辖制肖三郎的长辈郑堂舅,看起来也是和他蛇鼠一窝的,苦啊。
这日子,该怎么过?还以为蜀道之难是此行最痛苦的事情,没想到……嘤嘤……我错了,我不要陶传夕,不要柳依依可不可以?
“郎君~~”被诗经与弹簧坑了的柳依依委委屈屈的挪步到了温七郎跟前,用那勾魂的小眼神一扫,顿时抚慰了对方苦水泛滥的心肝儿。
“走吧,进屋。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才有精神行路。”温七郎拉着柳依依的手,柔声说着。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也走了这条路,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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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温七郎,可怜的柳依依,其实,他们也不算贱人,但是,被虐了……灭哈哈,为毛我如此的想笑。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召集驾车武士,为我驾车前驱。国家多事多难,战事十万火急。
关于歌,大家可以把《今天天气好晴朗》和邓丽君的《在水一方》对比一下……还有墨鱼在出征那一章放的真正的琴歌,嗯嗯,古人的唱法绝对是和现代不一样的,正常人大白话这种绝对是没法欣赏的。
上图,这是如今高速路的概略图,给大家参考一下,高速都是二千七百公里唷,好可怕。他们走的不是这条,是左边周至—华阳镇—老县城—洋县—城固—【汉中】—勉县—宁强—广元—剑阁—梓潼—绵阳—【成都】……更曲折的路唷~~
这是五尺道的图:
69、为妻屈膝
因温七郎迟到肖阳故意折腾着催马疾驰,颠簸了他一整日;在驿站歇脚之后;这位贵公子狠狠反省了自己的行为。
他倒没觉得自己和友人吟诗、执手相看泪眼有什么不对,只意识到;既然已经栽倒表哥手上逃不了;那就得避其锋芒老实听话,免得被军法处置“或杖或斩”。
至于马车;已经丢脸就算了呗,反正价格是他认可的;那座椅也享受了;便不能指责柳依依坑人;她也这是个寻常女子;不知道军事上的机括之书也实属寻常。
温七郎唤来随行管事;让他安排下人再次拾掇行装做好弃车骑马的准备,而后便进了已经熏香的屋子,揽着柳依依在自己随身带着的被褥软枕上舒舒服服的睡了。
他以为,只要自己听话些便能相安无事平平顺顺的抵达目的地,“蜀道难”什么的,不就是路窄一点、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