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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柔的声音又说:“那怎么成,你虽然读过那些,再温习一遍不是挺好的吗?况且你要是读好了,先生说不定就教你别的了。”
孩子的声音透着不屑:“先生的学识不如万太傅,我跟他学不来什么。”
我听着这话,脑中不自觉联想到邝启幕惯常扁扁嘴的小动作,那是他表示无所谓看不起等心态的时候的招牌。
段非烟适时牵了我的手,用眼神鼓励我往前走。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才随着他迈步。
屋里的人还在说话:“噤声,幕儿!你记着为娘的话,千万别再提那些名字,否则……谁!”说道否则,她话音一顿,厉声问道。想来是听见了我和段非烟的脚步声。
相比较齐贵妃的紧张,我也是紧张得手心出汗,声音也颤抖得很:“是我。”
伴随着我的话音刚落,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昏黄的灯光投在她的脸上,照出那张曾经极度熟悉的脸。
因为我站在黑黢黢的院子里,她看不大清我的脸,语气不大友善地地发问:“你是?”眼睛却谨慎地偷偷打量我们。
邝启幕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悄悄缩了回去。
☆、第十八章 丰源郡外有桃源
“启幕,你……你不记得姑姑了?”我心头一颤,连忙出声叫住他。
邝启幕一脸茫然,齐贵妃身形一震,脸上有些不敢置信,她微微侧身,让灯光投在我脸上,方便看清我的脸。我泪光攒动,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说:“姐姐,你可是忘记了苏秦?”
当初在夏国皇宫,她与我最是交好,时时维护我。因为私底下的交情最深,我并没有遵照礼仪那般喊她嫂子,只叫她姐姐。这其中的过程,也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果然,我这一喊出来,齐贵妃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情不自禁地扑出来抱住我,语气哽咽:“秦儿妹妹,果真是你!”
看得出来,这几年来齐贵妃过得很清苦,她拥抱我的时候,我还能从她身上闻出山野间树木的味道。她抱了我一会儿,才拉我进屋,招呼邝启幕过来,温柔地提醒他:“幕儿,怎么不记得姑姑了?姑姑住在玉宸宫里,你常去的。”
邝启幕磨磨蹭蹭挨到我身边,大眼睛却不看我,嘟着嘴没说话。齐贵妃催得紧了,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姑姑。”
他如今九岁了,眉眼长得跟邝罙铭有些像,更多的是像他的娘亲,故去的赫荃琳皇后。不过他的脸却比邝罙铭多了些阳光,显得明媚俊朗。
再见到他,不禁让人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叹。这孩子如今瘦了许多,各自冒高了,骨子里的贵气也被岁月磨去,变成朴实的农家孩子一样。
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嗓子里堆得慌,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大成句子:“幕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姑姑时时都在惦记你。”
“你不是我姑姑,你不要我,你不是我姑姑!”我话音刚落,邝启幕猛地一把摔开我的手,大声嚷嚷着跑了开去,冲开守在门口的段非烟,钻进了黑夜里。
齐贵妃很是手足无措地解释:“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是我对不住他。”我摇摇头:“他恨我也是应当的。”
一时间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只听见烛火在黑夜里爆开,一声轻响,才打破了寂静。齐贵妃询问了一些我起死回生的事情,我半真半假地说了前篇一律的回答。
齐贵妃听了很是伤感,握着我的手跟我说:“你不知道,当日得知你的死讯,他……他有多疯狂。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般模样,皇宫里的人接连好几个月连大气都不敢出,人人自危,生怕惹恼了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说不定……说不定……”
说到这里,她悄悄拿眼打量门口的段非烟,努了努嘴:“那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未婚夫。”既然她问起,我便诚实地回答了他。段非烟听见我们说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翘起,笑意从眼底满出来。
我回以一笑,只听见齐贵妃说:“哎,如今这样,其实也挺好。你当初在那个皇宫里,也见识到了女人们钩心斗角的可怕。我早就不想呆在那个宫里,只是苦于身份,也只能呆着。没想到亡了国,反而达成了我的愿望。你也是不喜欢宫里的吧?”
我原本以为,就算齐贵妃看得开,也大约对亡国很有些愤懑,却没料到她看得竟然这么透彻。听她这番言论,我反而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你不信?”见我惊讶,齐贵妃扑哧一笑:“那个皇宫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争来争去,最后反而落成了空,我没有那么傻,放着如今的安宁不要,偏要去过那样的日子。”
话匣子一打开,我们两人便开始聊起几年前的一些旧事。
邝罙铭被从皇位上推下去的时候,邝胤贤并没有动他的后妃子嗣,全部安置在别院中。邝罙铭不放心,终是动用了暗影的力量,将二人悄悄接走,安置在这里。
昔日显赫的四大家族,如今除了赫家和宣家,其他两家都已落败。周家随着周婕妤的假死,宣告第一富商周商略的落败;而齐家却于齐赞宽将军宁死不降邝胤贤,被斩首抄家后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如今得势的宣家和赫家,赫家作为第一大家族的地位早已经不稳固。这些年宣德妃在宫中十分受宠,宣家凭次青云直上,隐然是夏国最有影响力的家族。
不过这些都跟当年的齐贵妃,如今的齐榛没半点关系。她想世界只剩下了邝启幕一人,两人相依为命;即使在作为丈夫和父亲角色的邝罙铭,也已经淡出了她的视线很多,再不是整日为他操劳的时光。
说道邝罙铭,两人自然又要谈起他的变化来。
“罙铭他执念太深,我是改不了他的主意的。我只是担心,他继续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势必要众叛亲离。”齐榛眼中含泪,无奈地摇了摇头,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她大约很久没有见过她们母子了,所以齐榛的消息才这么闭塞。我有心想跟他多说一些,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反而是齐榛主动问起来:“他,他如今还好吗?”
好与不好,我其实没办法定论,只能斟酌着说:“他还在追求他要的,也许对他来说,是过得挺好的吧。”
“秦儿,你不必瞒我。我日日在这深山中,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担忧,可是我知道我说什么他也听不下去的,我唯一盼望地就是能多知道他的一些消息,好秦儿,你告诉我,我承受得了的。”齐榛却红了眼圈,那番打马虎眼的话,显然没有将她心头的皮球踢开。
我无奈,只能如实说给他听。从他的红袖楼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夏国五遗关的惨败,说到他前几日行刺我经过。
齐榛听得潸然泪下,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抹去了又湿了脸颊。
她哭了半晌,好像把心头所有的委屈都哭尽了,再抬起头来,眼圈虽然红,却没了眼泪。她果然是我认识的将门虎女,光是这份心态和果决,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第十九章 启幕心明无意怨
“你说,他如今跟了燕军,做了燕军的细作?”齐榛咬着牙,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迟疑着说:“也不算是细作,只是跟燕军合作,要夺回他的皇位。你也不必担忧,他其实还没有糊涂到引狼入室,大约这么做也只是要利用赵正安。”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变成了这样?”齐榛没听进我的话,反而是伤心欲绝般地低喃。
邝罙铭在她的心中,一向是个非同一般的存在。他少年登基的时候,她就陪在了身边,这些年一路看着他走过来,邝罙铭从**中平定天下,稳掌局势,早已经成了齐榛心中最钦佩的夫君,不朽的神话,即使后来被邝胤贤扳倒,也没有抹去他半分的荣光。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齐榛嫉恶如仇,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深爱的人,变得面目全非,完全不认识?
“不,你骗人,我父皇才不会那么做!”这厢里齐榛还在哭泣,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泣声。
我猛地抬头,瞳孔忍不住缩了缩:本来守在门口的段非烟不见了,邝启幕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小脸上是交错的泪痕。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中一碰即碎的伤心狠狠刺了我的心脏。他哭泣着小声啜道:“你,你胡说,我父皇才不是,才不是那样的人……”
面对孩子的质疑,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谎言来安慰。我快步走出来,轻轻搂住了他,如同当年在大夏的皇宫里,他哭泣时那样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安慰。
邝启幕也只是哭了一小会儿,就挣脱我的怀抱跑到齐榛的怀里去。母子两人相顾无言,潸然泪下,让我心中又溢出了愧疚感。
邝罙铭是辜负了他的妻儿,可是我把这个残酷的现实暴露在两人面前,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的残忍?
段非烟的身影又钻了出来,用口形告诉我刚才有村民过来,他离开了一下。我跟他眼神对视,内中的凄绝可以想见。段非烟愣了一下,走进屋里来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屋内沉默的另外两个人。
段非烟很敏感,立即觉察到气氛不对,想也想到刚才我们谈到的话题。他定了定神,突然打破了沉默:“两位也不用如此伤感,他要走什么样的路,那也是他选择的。这话虽然听着不好听,但既然无人能改变这个事实,倒不如随遇而安。”
齐榛愕然抬头,盯着段非烟看了半天,又突然转过头去,我眼尖地看见一滴眼泪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倒是邝启幕反应比较大。他从齐榛怀中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要得到我的确认:“姑姑,父皇真的变成了那样的人吗?”
“启幕……”我很有些不忍心,面对一个孩子的提问,竟然找不到话回答。
邝启幕抬起小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语气呜咽:“姑姑,启幕喜欢这里的生活。可是父皇不喜欢,父皇早就不要启幕了。如果……如果父皇真的出卖了自己的国家,那启幕,启幕不要这样的爹爹!”
齐榛闻言大震,转过头来看着邝启幕,更紧地抱住了他。
从小乡村一路回来,我心头压了沉甸甸的罪恶。邝启幕的话始终在我耳边响起,让我不知道如何应答。
他还只有九岁,这样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于他以后的人生,又会成为什么样的负担?
段非烟陪着我一路沉默,快马奔回丰源郡大营,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说几句宽慰彼此的话,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身子仿佛陷入了深沼里,动一动都困难,意识也模模糊糊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依稀间听得段非烟召来了七杀,说了什么话,我却一句都没听得进去,声音渐渐远去,剩下我一人苦苦挣扎。
这种感觉,就像我身困在燕国的皇宫里,病得要死的时候,灵魂飘忽着不知走向了哪里,意识混沌得很。等那种不真实定下来,手指又感觉到了被褥的柔软,眼皮才慢慢掀开。
“醒了醒了。楼主,夫人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耳边就听得一声惊喜的嚷嚷。这声音好特别,我细细辨别就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