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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烟呵呵一笑,将我的腰紧了紧,长声道:“既然想去,那便去。区区几个燕军,又有何惧!”他足下一点,已经带着我轻飘飘掠了出去。
他轻功一流,这么身姿优美又急如闪电地掠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直到我二人也落在屋顶上,下面的人才纷纷回神喝问:“什么人!”指着苏沐和邝胤贤的箭头,纷纷调转来指着我和段非烟。
“放下箭,都放下!”薛令却突然大喝出声,还手疾眼快地一把打落了身边一人的弓箭。
其他人纷纷愣住,有些迟疑地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薛令眯了眼,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冷漠,又隐隐看得出烦忧:“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劳阁下烦心,我二人跟他夫妻有些话要说,说完即走。”段非烟自然接过话头,笑了笑,还算礼貌地开口。
薛令直接忽视了段非烟的话,看着我的眼神复杂莫测:“苏小姐,是非之地,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还是赶紧走吧!”
他大约还以为我只是红袖楼里的那个苏晋农,作为段非烟身边的女人曾经出现过。在战场上,我和薛令并没有真的面对面见过,也难怪他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份。
“你是……苏晋农姑娘?”薛令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人却突然挣扎着踏出一步,有些震惊地开口问。
时隔这么久,宣寒青居然还记得我,倒是让我很想不到。只是如今他的形容,双手被反剪着,原是被俘了。
听说他们宣家已经倒戈相向,倒向了赵正安的那边,也只有他一人,虽说是个庶子,却很有一番骨气,先前邝胤儒还在华拓郡的时候,他还帮着守城,誓死不降。
宣寒青先前和薛令交好,薛令的欺骗,估计已经撕裂了他的心。他这般清高的一个人,落到这样的境地,让人说不出的惋惜。
“不对,不对,你是惠敏公主!你是惠敏公主!”没想到薛令的一句话,却引起了连锁反应,跟宣寒青一道被捆绑着的几个大臣打扮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刚才出声的那一个我是认识的,也是因为他的缘由,我才间接卷入了这场争斗中。
他一身二品大员的打扮,面容清俊儒雅,面上虽有血污,那种温和的气质,却是从内而外的与众不同。他是我爹在私塾里教出来的第一个状元,傅舒鑫。
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肯定我到底是不是惠敏公主,这个人一定非傅舒鑫莫属。先前我还是个公主的时候,为了扳倒邝罙铭,他是从中出了力的。
傅舒鑫这个人死心眼,我爹的死彻底让他对这个皇朝十分失望,因而在我报仇的时候,他积极参与其中,帮助我扳倒了淑妃和皇后,之后我和亲,听说他还极力反对过,可惜没什么成效,我和亲后身死,更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他挣脱绑着他的两个士兵,上前冲出几步,跨到宗庙堂下来,盯着我的目光里,带了狂烈的欣喜,激动得落下眼泪来。
他在楼下仰着脖子唤我的名字:“秦儿妹妹,你还活着……”那种再见故人的热切,让我也忍不住想落泪。
除了段非烟,终究还是有个人,是真心的记挂着我,无关乎我的身份,无关乎美貌,更无关乎别的什么。
“傅大哥,天坛一别,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我忍不住微笑着,微微颔首应了他。
傅舒鑫喜不自禁,抹了把眼泪,才道:“秦儿你还活着,舒鑫九泉之下,也可放心去见先生了。”
段非烟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他是我爹私塾里的学生,我还小的时候,我爹就很看重他,常常准了他到我家院里来。我足不出户,每次他来都要避嫌。他却知道我爹有我这么个女儿,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的缘由,但他怜我孤单,常常陪我隔着门板说话。”
我点头,将我和傅舒鑫这段从不对外人说起的往事,用最简短的话跟他解释。
☆、第五章 两小无猜是舒鑫
傅舒鑫心热,最见不得我哭泣,他下学之后便会悄悄溜到我的窗户下,从窗户里给我递好玩的街头玩偶,有时候是糖葫芦,有时候是自己做的蛐蛐笼……
他会的很多,胸中见闻也多,那些乡野趣事经过他的口里说出来,真真是趣味无穷。
爹后来也知道我们有联系,私下警告了傅舒鑫,知道我们从未见过面,才放心让我和他来往。
其实细细想来,也说不定我的命数,是从傅舒鑫开始的。
遇到邝胤儒的那一年,傅舒鑫正好陪着他爹下了趟江南,从江南回来,一切却都不一样了。以致于之后我走出闺阁,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他。
傅舒鑫从小便待我好,我那时候常常怀疑,我要不是被阴差阳错换了婚,很有可能是要嫁给他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命数让我们无缘,他却成就了我。
“可要救他?”段非烟见我神色怅然,眼光在傅舒鑫和我之间来回看了看,低声问。
段非烟若去救,必定能将他成功救出来,我心头一喜,忍不住热泪盈眶,抓了段非烟的手哽咽道:“非烟,谢谢你!”
他笑着摸我的头:“我们两个人本是一体,有什么可以言谢的?”
“不是,”我连连摇头:“谢谢你肯相信我,也谢谢你愿意救他。”
段非烟叹息道:“傻瓜!”随即对我灿然一笑,他飞身而下,身形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薛令身边的人被他震慑,刷地退出去一两步,脸上显出畏惧的神色来。
薛令皱眉道:“沉香楼主?”他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段非烟的存在。
段非烟却不搭理他,几步走到傅舒鑫身边,上下看了看后,手搭在傅舒鑫的肩膀上,一提,脚下一点,已经把傅舒鑫提起来,几步跃上了屋顶,空中他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传来:“薛将军,这个人我可要带走,你可别小气呀!”
“亡国之臣,你要带走本也无妨,可是这个人是我主上指明要的,你若带走了他,我可担当不起这失职之罪!”薛令沉声说着,那意思是谁都可以带走,唯独傅舒鑫不成。
我单身抱着孩子,给傅舒鑫解了绳索,他一得自由,连忙扑上来上上下下打量我,那种激动的情感,让我又忍不住想哭。
“小秦儿,我……我……”他哽咽着,眉目里流露出那种弄弄的眷恋:“你如今平安,我心头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地。这些年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一直都不敢相信。”
段非烟自动过来接走了景桓,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过去抱住了傅舒鑫的肩膀,放声大哭。
他是我少年孤单的那些日子里唯一的阳光,是我命运遭遇突变,身陷深宫里时身边唯一的依靠,他于我的分量,亲人更甚于竹马,他如今平安,我如何不开心如何不高兴?
两人哭作一团,四周的人都惊诧了。除了段非烟,还没有人见到过我这般肆无忌惮的样子,也难怪他们要静悄悄地观摩。
注意力被转移了好半天的苏沐和邝胤贤也一样,邝胤贤走上前来几步,就站在我的对面,他的脸上神色莫辩,分不清心里真正的想法。他的声音却颤抖:“你真的是苏秦?你真的是,秦儿妹妹?”
傅舒鑫将我护在身后,看着邝胤贤的目光坦然而淡然,语气恭谦:“皇上,放过她吧!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们邝家还要害她到什么时候?”
邝胤贤神色黯然,却执着地看着我,慢慢说:“我不知道你是秦儿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
“你不知道?”我冷笑着上前跨出一步,看着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平静。
从前我恨这个男人,我对他的痛恨深刻入骨,恨到不亲眼看着他死,我心难安。可是看到他如今的下场,我反而找回了一开始遭遇他的欺骗时的那种平静。只是没想到,他的一句话,反而又勾起了我的心火。
“你不知道?我还在京都别馆的时候,胤儒就曾经亲自入宫去找你,那时候他对我说,他已经把我的一切告诉了你。可是你怎么做的呢?他的用心良苦,你弃之如敝屣,拜你所赐,我一路逃命到了楚国。天下的海捕文书,哪一张上没有你的印玺,你现在来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邝胤贤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语,一点一点变成了惨白。他忽然回身,猛地一把甩开苏沐的手。苏沐跌倒在屋顶上,他的身体却挡住了苏沐下滑的趋势。
邝胤贤一把拎起苏沐,他的脸色青白得吓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沐吓得花容失色,听见这句厉声的质问,却渐渐转平静下来。她本来泪光盈盈地看着邝胤贤,闻言眼中的神色变得十分冷硬。
苏沐固执地仰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没错,是我干的!儒哥哥进宫那日,你不在御书房,我亲眼看见他留了字给你。我烧了那张字条,还私自用你的印玺发了海捕文书,下了杀无赦的密令。可惜,可惜!”
她猛地扭头来瞪我,脸上的不甘不加掩饰,凄声道:“苏秦,你为什么还不死!你为什么总是死不了!我很不甘心!”
“只因为你恨我,所以你就要置我于死吗?苏沐,骊山你赐我那一刀,我没死绝,你没想到吧!”我冷笑,想着憨厚老实的林平安,心里的恨意又滔天翻滚。
她的脸扭曲得可怕:“没错,我恨你!我恨你永远平静的样子,却专门抢走我的东西!儒哥哥为你神魂颠倒也就罢了,凭什么胤贤也会被你吸引!我哪点比你差,论长相论出身,我哪里不如你!”
“你现在只要照照镜子,就知道你哪里不如秦儿。”段非烟突然笑着插入了一句话。
苏沐一呆,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却很快归于沉寂。她呵呵轻笑,笑声散在风里,说不出的悲凉:“也是,从我杀了王婉笙的那一日起,我就已经变得不像我了。”
☆、第六章 大夏深宫故人陨
邝胤贤闻言,本来就青筋爆出的手突然就没了力气,苏沐软软滑到在屋瓦上,半跪着的姿态,宣告着这个不可一世的蛇蝎女人,也终于如同困兽,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
“你说,婉笙是你杀的……”
邝胤贤喃喃说着,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沐。
王婉笙,他曾经最爱的女人,他的未婚妻。想来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不小。
苏沐笑道:“她虽不是死于我手,却是被我弄死的。你以为王家的小姐这么容易就会遭到匪流的骚扰吗?没错,那些人是我引来的。我还告诉她,她很脏,而你最喜欢纯洁的事物。所以,她就傻乎乎地上吊了。怎么,你如今还要来跟我算账吗?”
“你,你……”邝胤贤震惊得连退两步,抖着手指向苏沐,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沐的脸越发的透白,固执扬起的脸上,讥讽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宣德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是我推她掉在湖里的;还有王婕妤,是被我不小心掉了一粒红花在她的安胎药里,孩子才流掉的;还有惜妃,张贵人,琪嫔,都是我做的。”
“啪——”邝胤贤的愤怒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盛怒到直接一巴掌打在苏沐脸上。
苏沐捂着脸,慢慢站起身来,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决绝。她笑看着邝胤贤,脚步微不可查地慢慢后退,语气越发的平静:“邝胤贤,你想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