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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不怎么样。少侠若是讲理,随便陪点银子,就算是给了我们面子。若是不讲理,我们三个又打不过少侠,就只好请少侠自便了。”
万临山在怀中一掏,道:“二两银子够不够?”
那人迈步过来,边走边道:“够,怎么不够。不在乎多少,只在乎有无。只要不空手而回,就算是有了交待。”
万临山心道,不空手而回,似乎是强盗和小偷所在乎的。眼前这三人武功高强,定然不是小偷。若是强盗,又怎会打劫身无长物的自己。
这时,那人已经走到身前。万临山欲翻手腕,将银子倒于那人手中。那人却抢先一步,右手先至万临山掌心上方。万临山只好停腕不动,让那人自掌中取银。那知那人右臂忽伸,以掌背弹击万临山右胸。
此时,万临山垂下的左手相距太远,右手又在外圈,眼看敌掌沾胸,万临山脚下一使劲,向后弹射。同时右掌自下而上,划了个弧线,挡在胸前。
那人武功亦非泛泛之辈。万临山一退,那人跟着一进。进退的难易正好抵消了两人轻功的差距,两人之间并未拉开距离。加上那人发难在先,故万临山右手刚刚挡在胸口,那人的一掌已然及身。
“砰”、“砰”、“喀嚓”。对方另外两人早有默契,一人前行引敌注意,另两人便借机掩袭后方。三人几乎同时袭到。
前胸这一掌,由于有右手垫了一下,尚无大碍。背心那一拳却被击了个正着,也不知肋骨有没有断。最麻烦的,还是脚,似乎被对方的扫膛腿击断了。
第二卷 第427章 四坐清欢
第427章 四坐清欢
这样一来,万临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了。
向万临山前胸发掌那人道:“怎么一下就中了?我这招‘李广射日’一招三式,共有七种变化。筋骨还未展开呢,就打完了。”
另一人道:“乌兄忘了我们刚才被这小子的剑法困住的情景了。那时,他才是刀俎,我三人只是鱼肉。”
又一人道:“这小子拳脚如此脓胞。看来咱们真是认错人了。”
“唉,又要等下去了。”那位姓乌的人道:“对这小子怎么办?”
“还是按老规矩。”第二人道:“乌兄筋骨未松开,就由乌兄动手好了。唉,可惜了他的剑法。”
“且慢。”第三人道:“刚才这小子说:‘尊兄的武功远胜在下’,只怕是同道中人。”
姓乌的人道:“这么说,还要给他治伤了。只是,这小子剑法高强,治好了伤,如果当场翻脸,怕不易对付。”
第二人道:“这好办。他的外伤一时间本来就好不了。至于内伤嘛,给他两颗‘还阳丹’,让他自行疗伤就行了。”
“行,就这么办。”其余两人应道。
于是,三人将万临山的小腿骨对准位置,以竹子绑好。再拿出两颗“还阳丹”,让万临山服下一粒,剩下一粒说是要一个时辰之后再服。然后三人离去。
人走霉运的时候。乘车车翻,过桥桥断,喝凉水都要塞牙。就算你坐在家中,房梁也会突然断裂砸在身上。这便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万临山心中这么一想,便感觉眼下这场凭空受到重创的遭遇,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别说,这“还阳丹”效果还真不错。万临山运功化开药力,只功行三转,内伤便好了一小半。
四下打量,见青城山已经临近,万临山决定爬上山去。
很近,那是平时的感觉。也就是说走过去很近,但爬过去就不近了。
上青城山乃一条大道。此道宽而直,路面相当平坦。无论骑马乘车坐轿步行,皆感舒适。但此时,万临山的感觉就不那么好了。
平时不起眼的碎石,此时分外凸起,硌着万临山浑身发疼。不一会儿,肘部便抢先见血了。
万临山想,不如,自己就躺在路上,待明日请过路的行人帮忙,再上山吧。
过了许久,万临山心道,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于是,双手支撑着。吃力地坐了起来。从怀中掏出剩下的一粒“还阳丹”,欲服下运功化开。
正在这时,一人从后面草丛中窜起,跑了过来。
听来人动静,武功相当低微。从这人窜起,至奔到万临山身前,有一小段时间。依平时的武功,万临山完全来得及做出反应。但此时万临山因外伤不能移动,因内伤不能使力,只好抱着“你有掌我有脸,你有拳我有背,你有脚我有屁股”的想法准备着。
这人身材瘦削,不高,手持一根不是很直的木棍,跑到万临山跟前,二话不说,抡棍便打。
万临山头上共挨了八棍,身上挨了二十二棍,手上挨了十七棍,腿上挨了三十一棍。这一场棍棒,打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那颗“还阳丹”。早就不知滚在哪里去了。
一般打斗、交战,总要先说几句。似上半夜那三人,半道伏击,起先自然先打不说,但后来尽占上风之时,还是要说的。完全不似眼下这人,光打不说。而且,这人眼见万临山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一个劲的打。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七八十棍下去,万临山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万临山绝望地望了一眼黑暗中的山峰,心道,原来我死在这里。这么一想,便觉峰上一草一木,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叮叮咚咚,水滴石穿。要多少水才能滴穿一块石头?
叮叮咚咚,泉水汩汩。这泉水从哪儿来,打哪儿去?就这么流下去,不会干涸么?
叮叮咚咚,有人操琴。琴声淡漠,无求,空洞无物。
叮叮咚咚,又是琴声。琴声平缓,中正,毫无情感。
叮叮咚咚,又一阵琴声传来,这次却不同以往了。
如泣如诉的琴声,揭开了虚幻梦境的面纱,领着万临山重返往日的回忆。阳光、白云、雪峰、小屋,师父、师兄、师叔、师弟。一切都是那么融洽,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琴声高潮迭起。恍忽中,万临山似见尊重忽施暗算,击毙自己的师父和掌门师伯;见温玉华只身仗剑来袭,将冰原派众弟子全部杀死;见雷又招、雷绝招率领千军万马,正在攻打西夏凉州城。
琴声忽转平和,舒缓中弥漫着失望。似乎刚刚被尊重打死的师父又重新复活,有气无力地对自己说道:“你去吧,我不再认你这个徒弟了。你就……你就认贼作父去吧。”
万临山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
这是何处?万临山四下一打量,见室内窗明机净,布置简单而典雅。试了一下,非常虚弱,稍一举手,便要歇息很久。于是,万临山慢慢挨出房门。
出门一看,见处处飞檐走壁,雕梁画栋,假山亭台,花坛苗圃。若非帝王之家,便是人间仙境。又一望,见一亭中有人抚琴未弹,正与旁边一人低声言语。万临山欲上前问话。却因全身乏力,喊声不高,走得实在太慢。不一会儿,被亭中两人看见。两人奔了过来,将万临山重新搀回房中躺下。
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十六七岁,目清眉秀,作道士打扮。将万临山安置好了之后,说了声:“我去请天师。”便自去了。
女的,年约二十二三。与温玉华相仿,但面目轮廓很有特色,不像温玉华那么难记。比起雷家四姐妹来,此女长像略微不及。但其表情夸张,顾盼生姿,又多了几分灵动。就在等天师这短短的时间内,此女便一忽儿愧,一忽儿愁,一忽儿关切,一忽儿咬牙,生动异常。有的人眼睛会说话,此女会说话的又岂止眼睛。
不大一会儿,先前的小道士领着一位年约五十许的道长进到房中。但见这位道长精神矍铄,不怒自威,隐隐然,有王者之气象。道长到床边坐下,缓缓道:“年轻人伤重,切忌多言。
“从你怀中信件,我们已经知道你是西夏国冰原派弟子万临山。这里是青城山天师洞腹地。贫道张道凌,号张天师。这个天师,不是上天降下之师的意思,乃是贫道正在着手创立的道派的名称。”接着向旁边肃立的女子一指,道:“这位女子乃吐谷浑国人,名叫巫苓燕。她被人追杀,逃难至此,误认万少侠为追袭者,故乱棒将万少侠打伤。后从万少侠怀中信件中得知事属误会,便将少侠背负至山上。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六天,少侠因击打所致的内外伤势已基本痊愈。但少侠连日来忧思恼怒,肾水不调,致使肝气郁结,横逆犯胃。这是少侠本身的固疾,今被引发之后,以本宫之力,却难以遏制。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须下山寻病馆救治。不过,那样也只能治标。若要致本,还得宽心才是。”
“救命之恩……”万临山刚一张口,却见张道凌将手一摆。也不知怎的,万临山感到张道凌随手这么一摆,竟有着莫大的威仪。是故万临山只好住口,止住了感恩的话。
张道凌微笑点头,右手放下,左手向巫苓燕招了一下。巫苓燕立即上前几步,来到床边,说道:“民女被仇恨的妖魔遮住了眼睛,误认壮士为仇家,差一点把壮士打死。幸亏菩萨有灵,张天师道法高强,才使得壮士转危为安。民女之罪,深如大海。请壮士给民女一个赎罪的机会。”
万临山道:“在下之伤非姑娘……所能加害。在下……受三人袭击在先,方致于此。姑娘无须……介怀。”
巫苓燕道:“壮士的心肠像菩萨一样善良,壮士的心胸像蓝天一样宽广。壮士虽然不怪罪民女,但民女自知犯下了难以饶恕的错误。做牛还是做马,请壮士随便挑。”
万临山还要分辩,张道凌再次摆了摆手。万临山转对张道凌说道:“在下欲寻静栖观,盼道长指示方向。”
张道凌道:“静栖观在后山。不过,少侠的病情耽误不得,须得先行延医,然后再去。”略一沉吟,道:“这样吧,万少侠行动不便,明日到灌县看病,就请巫姑娘背负了去。却不知背得动否?”
巫苓燕道:“背得动的。就算是千斤大山,民女多歇几次,也要背到灌县去。”
“好。”张道凌道:“巫姑娘琴艺不错,但瑶琴乃驰心之术,在万少侠伤愈之前,最好不要再弹了,以免引动他的心魔。”巫苓燕道:“民女不敢。”
张道凌目视空虚,缓缓道:“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张永以为他苦,其实他却乐在其中。现在,因为张永,他们吃饱了,穿暖了,欢乐也跟着失去了。”回转身对万临山说道:“有两人下棋,对方起手一个当头跑,这边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当头炮,马先跳。但是,是跳左马好呢,还是跳右马好呢?这人立即陷入苦恼。到后来,这人输棋了,就一直追悔到当初的第一步:是因为跳马的方向错了。”
万临山闻言一惊,难道连日来因扰自己的问题,竟然只相当于跳左马还是跳右马?
第二日,巫苓燕背负着万临山出了建福宫。
巫苓燕才走出一百多步,便有些气喘了。万临山想要制止,但浑身无力,作不了主。只是奇怪张道凌为何不遣一道童背负自己?
远远的,看见一人上山。万临山心道,呆会儿自己可多使银两,让来人背负自己。也省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让女子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