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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也是混乱一片,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攒动,有些更是紧张得想要奔出皇城。
胆子小的姑娘们,已经是哭声连成片了。
符昊带着他的侍卫队,正紧张得维持着秩序。
等金十三再回过头来时,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帝王已经不见了踪影。
金十三忽然福至心灵,拔脚,就往初华殿奔去。
震感还在继续,金十三觉得头上的金乌都在晃动,晃得她头都晕了。
等她到达初华殿地底下冰库时,果然,帝王正紧紧抱着那女人的尸首坐在冰棺里头,正温柔得拂手替女人扫去发梢眉头的霜花。
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金十三,元魍似乎并不惊讶,只轻巧得道了一句:“你来了?”
金十三看着在摇摇欲坠的地洞中都能如此淡定的帝王,她觉得蛋疼完全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境,蛋抽风还差不多。
她呼吸,再呼吸,忍着咆哮去拉帝王:“快离开这里,危险还没过去!”
力气强弱大小此时立见分晓,就算金十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元魍还像端坐涅槃上一样,纹丝不动。
等到第三波余震过去,金十三力气也耗尽了,她觉得自己都被震习惯了,索性就找了地方坐了下来,恢复力气,反正这冰洞要真的塌了,她就使个移花接木,把帝王带走就是。
元魍在此生死关头,突然就很有兴致与人聊天。
说是聊天,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更为恰当。
他道:“金蓝她曾经与我许诺,就算掉入了地狱,也会爬上来找我。她说,会一直在我身边陪我。所以,她不准我死。我一直相信她,这次,我也想相信她。但是,其实我心里知道,这是她疼我,所以说了谎。可我不会骗她,她希望我做的,我一定做到。她不想我死,我就活着。所以,现在这样正好,我既没有违背她的意愿,又可以达成我自己的心愿,为什么要出去?她既然不能从地狱里出来找我,那我就下地狱去寻她,你觉得怎么样?”
金十三觉得:这个主意真不怎么样!
作为地藏,金十三认为自己有义务普及宣传一下地府轮回知识。
——你以为地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而且,一入地门,前尘往事就俱消,哪容得你再去找什么人 ?'…3uww'
最主要的是,若是地狱真的住进了这么一樽一根筋到头的皇帝大爷,金十三觉得她永远都别想清空地狱了。
可是当金十三咳了咳嗓子准备开讲时,皇帝大人却又扯开到了另一个话题。
他抬头问金十三:“你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吗?”
金十三被问得愣了愣:爱?她是神佛,自然爱世人。
只听元魍又轻轻道:“我爱她。她希望我有一个美满的未来,可是,她不知道,没有她的未来,还不如不要。”
金十三看着元魍那仿佛要把她吸进去的黑眸,突然心间颤了下。她觉得这种情绪要不得,必须打住。
于是,她努力回忆当年。
她记得,当年金娘娘对崇武帝元魍不过是一时怜惜,往后也不过就是习惯性得操心,而帝王对那位娘娘也仅仅就是多年相依为命后产生的倚靠,两人之间,没有一见钟情,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曲折缠绵,有的,只是一天天叠加起来的细碎的日子。
她觉得,一定是错觉,让两人觉得爱上了对方。因为他们那根深蒂固的思想里,觉得非对方不可。主要把观念转换过来,就好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又活不了呢?
更何况,元魍现在还有个系了红线的真命天女,不是吗?
然后,金十三理所当然得开了口:“如果,她帮你找到了你真正的缘分,她希望你与另一个人拥有新的未来,你也不愿意吗?你说过的,只要她希望你做的,你就会做到。”
元魍摇头:“我不可能有缘分。”
金十三道:“事在人为,说不定她已经替你们牵好了红线。”
元魍定定得看着金十三,半晌才问:“这真的是她希望的吗?”
金十三看着帝王犹如困兽一样绝望的眸子,突然就干涩了嗓子,张了张口,怎么都吐不出那一个“嗯”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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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年底到二十八年年初,大舆皇朝在惊惧与哀伤中度过。
大幸的是,那场大地动发生的时候是在白日,并且因为帝王在前两日已发了紧急通告,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所以各地方也算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虽然这次地动辐射很广,几乎大半个皇朝都感觉到了震动,但是就算是在震源中心的冀州,也就是损毁了部分县城的房屋田地,人员伤亡不算太惨烈。
刘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家主子仿佛也在那次地动中失去了生命——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虽然元魍人还在那里,面孔还是没有表情,眼神依旧深邃不见底,但他不说话了。
以前虽然也算寡言,但现在只能算是哑巴。
帝王整个人就像是被分崩离析过一次一样,再也没了任何气力,没了任何念想。
在这帝王不管事的多事之秋,若有人趁机作乱,恐怕大舆皇朝真要危矣。
所幸,帝王的那班子能臣再一次力挽狂澜,拨款项、赈灾民、修公屋、复田地,一项一项,井井有条。就算帝王当了甩手掌柜,他们也将朝政打理得顺顺当当。
022…023 牵情篇(14)
元魍虽然忽然变得沉默,变得不再管事,但他每天的行程依旧没变,议政厅——御书房——初华殿,三点一线,好像那就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木然得进行着。蝤鴵裻晓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刘全为此操碎了心。他每天更加小心翼翼得看顾着帝王,只怕元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诸葛文才与宁坤去了冀州平灾,虽然宁坤的管辖范围是北方,冀州之事本与他无关,但是此刻帝王不顶事,他也只得一身分二用,把眼前的国难渡过去再说。
朝中由文思衍跟连成玉一文一武镇守着,下还有诸葛惊才、蒙仲等人照料着,倒也出不了乱子。
血无衣又来过宫里一回,这次,不管怎么挑衅,元魍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了。
血无衣亦觉没趣,离开的时候,不冷不热得朝刘全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刘全,你觉得你主子属于哪一种?”
刘全又被血老大的预言给骇住了,只差亦步亦趋得跟着帝王左右了,甚至没有时间跟精力再去调查金十三了。
金十三倒是不用再常去帝王身边伺候了——这是元魍吩咐下来的,并且,元魍对当日冰库中之事亦是闭口不再提——对此,金十三觉得挺好。她只怕多看崇武帝一眼,自己的心情会变得更加奇怪一点。
于是,空闲的时间里,她就一个人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这日,金十三坐在御河边上的假山洞中,又开始她的日行一思,恰巧看到玉多多捧着个木盒子经过。
金十三突发灵感,觉得两个人思考总比一个人的脑子转得快,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请教下别人。
于是,金十三朝玉多多招手喊:“夫人!”
玉多多左右看了半天,才看到窝在最里面的金十三。她走过去,道:“你倒是眼光好,这地儿还真是藏人偷懒窥视的好地方。”
金十三笑道:“奴婢倒没想到那么多,只觉得这里挡风正好。”
玉多多不知道金十三在元魍身边当了差,更不知道刘全对金十三的各种怀疑,之前所言也不过逗弄小丫头,并不觉得这小宫女会真做出什么坏事来。事实上,她甚至对金十三还存有莫名的好感,总觉得这丫头身上散发出来的平和很熟悉,很怀念,让人很想亲近。
因此,就算金十三面目再如何平凡,并且玉多多只见过她两次,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丫头来。
玉多多毫无贵妇人的自觉,盘腿就坐在了刚刚金十三坐过的地儿,问:“上次不是说了别让我再瞧见你了吗,你居然还敢叫我?等等,你这莫不是又哪里惹到了刘全,躲在这里避难吧?”
金十三一边心里嘀咕对方把自己好不容易捂热的位置占了也不道声谢,一边再寻摸另一个假山洞,坐进去,才道:“难道在夫人眼里我就是那么爱惹是生非的人吗?”
玉多多眉毛竖了起来:“瞧!你在宫里说这么个‘我’字就足以让刘全打你几十大板了,难道还不够惹是生非吗?”
金十三撇撇嘴,不同她打这嘴仗,直接切入正题:“奴婢是想向夫人讨教一个问题。”——特地将“奴婢”二字加重。
玉多多这才满意了:“说。”
金十三问:“夫人觉得,什么是爱?”
玉多多惊诧极了:“哟,小丫头思春了?相中了哪家的公子哥啊?”
金十三不理对方揶揄,一脸正经:“夫人,奴婢是在向你讨教学术问题!”
玉多多囧着张脸:“关于学术问题,你该去问学术大师才对。我只懂生活问题。”
金十三锲而不舍:“那您从生活角度给奴婢解说一下。”
玉多多望着她光亮亮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半晌才道:“爱,大约就是分分秒秒都想见到他,想与他长相厮守,想与他白头到老。”
金十三顿时就松了口气,这种小爱,果然是不存在于她身上的。白头到老对她来说,更是笑话。不要说她根本不会老,连白头的机会恐怕都没有吧。
放下心来金十三这才有心思来想其他事:“夫人进宫找陛下?”
玉多多有点不适应这么跳跃的话题,顿了顿,才指了指腿上的木盒道:“来还他东西。”
金十三吓一大跳。她记得,玉多多是那种只进不出的人哪,什么时候拥有“有借有还”的优秀品质了?
玉多多不明所以得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然后小心得掀开木盖,“他们的宝贝,虽然……她不在了,但我还给陛下也是一样的。”
宝贝?
金十三探头望去,可她分明只在木盒里看到一条枯扁的纸条,以及铺在上面的一层干花瓣。
金十三神色顿时有点复杂。
玉多多解释:“这是咱们陛下向敬仪皇后求婚时的信物。有十几年了吧,不管金蓝到哪儿,可都不忘带着她。我不过跟她开个玩笑,把这桃枝偷了出来,想在她生日那天拿出来吓她一吓的。可没想到,我却再没机会亲手还给她了。”
金十三伸手想摸一摸,却不敢碰到上面,只怕那枝条花瓣脆弱得一触就碎。
玉多多像是想起久远的记忆,叹了口气:“咱们陛下一生送给敬仪皇后的宝物数不胜数,他甚至想要把整个江山都送给她。可是,金蓝最珍惜的,还是这支最不值钱的花枝。因为,这条桃花枝代表了那个男人的一颗真心。”
顿了顿,玉多多突然涩然笑了声:“嘿,说起来,他们夫妻两个倒也是绝配。一个拿根枯叶桃枝当做宝贝,一个就拿一撮束发珍藏了那么多年。这要传出去,天下人一定不会相信。”
金十三神情有点茫然,脑子里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玉多多也不管她,抱着盒子站起来,拍怕灰尘,就要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你问什么是爱?我给你举个例子。朝凰宫的废墟你看到了吧?其实那是我们的计划,我们以为烧掉了金蓝的尸体,陛下才会面对新的生活。本来马上也就要成功了,可就在那场大火烧得最烈、任何人进去都只可能是死路一条的时候,陛下却还是从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冲到了里面去。就算面对的敌人是火,他也不允许火龙越过他而伤害到他的妻子。就算要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