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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家之孤煞……
方君乾隐约猜到了前因。
一抬眼却又看见那脂玉的侧脸,唇边那抹悲哀笑意还来不及掩去。
仿佛,想表达下自己的感伤,却已欲哭无泪。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只听肖倾宇悠悠缓缓地说:“救世之大贤又有什么用。萧家几世富贵,人脉关系根深蒂固,世代积累的财富不计其数,即使亡了国也不会亡萧家。他们要救世大贤做什么?”
冷诮的萧煞:“他们只是怕肖某这个‘祸家之孤煞’而已。”
方君乾【炫】恍【书】然【网】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只能以“肖”为姓。怕是萧家担心一旦将其冠以“萧”姓,就会给自己带来灭族之祸吧。
从小将他送入深山古寺,只想让他日夜与青灯古佛为伴,抹杀于尘世之间。
那个少年越出色,萧家便越是惶恐不安。
指不定哪一天这批语真会一语成箴。
当那个少年羽翼日渐丰满,他们也同时担心着随之而来的惨烈报复!
萧家是真的畏惧——畏惧这个孤清得很是孤独,冷淡得近乎冷酷的少年。
即使身无长物,即使一无所有,即使他们从小打压,都磨不平他那得天独厚的才华,和冷冽锐厉的傲气!
不知怎的,方君乾忽然想起小时候与倾宇初次见面时,
那个白衣小仙子掰着手指对他说:“再过五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无法忘怀那灿烂的花火在他瞳孔中悄然盛放的绚烂。
绝美而脆弱。
那时的肖倾宇,一天天计算着自己回家的日子,寂寞而不绝望。
那时的倾宇,定是满目憧憬的吧?
想着想着,心中就泛起情不自禁的疼惜。
收敛了平日里的戏谑腔调,方君乾的话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本帅就觉得倾宇离开萧家,那是萧家的损失。
“他们总有一天会后悔!”
肖倾宇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只抬手碰杯,一饮而尽。
举杯敬虚名。
一杯醉生梦死,一杯风华落尽。
第十章
这一席话竟谈至深夜。
方君乾走时,肖倾宇是亲自送他至院门口的。
小弈探头探脑躲在门后偷看。
方君乾转身回望。
那抹孤单的清浅身影停伫在鸦青的夜色中,一道柔柔的灯光打在他雪白的衣衫上。
恰似乱世中永恒的宁静。
此情此景,令方君乾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我想我会常来。”
白衣少年一愣。
轻勾起一抹在白驹过隙的光阴中,灿若流星的似笑非笑:
“南统军方少帅与国统军总参谋长若是私交甚密,怕有心人知道便会恶意中伤肖某和少帅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了。”
肖倾宇轻掩上铁门:“少帅听肖某一劝,早日回东北——否则以少帅性格,迟早会在这暗流汹涌的平都惹出大事。”
被拒之门外的方君乾摸了摸挺拔的鼻梁:“如果本帅真的唯恐天下不乱,倾宇意下如何?”
白衣少年眸色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的神色如白莲般孤傲清绝,眼中寒意破碎如冰。
他傲然答道:“此乃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
方少帅细细咀嚼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若有所思。
所思为何?
白衣少年关上门,头也不回旋身朝里屋走去。
肖倾宇的话,自有深意蕴含其中。
“哥哥,抱抱!抱抱!”
萧弈嘟起红润的小嘴,伸手撒娇要肖倾宇抱。
肖倾宇虽疲累不已,却还是打起精神,俯身将小弈揽在怀里。
“小弈又重了呢……”贴贴孩子柔嫩的脸颊,“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哥哥,那个人是谁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扯着少年的衣襟。
“是哥哥校友。”
萧弈直觉道:“哥哥很喜欢他吧?”
肖倾宇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小弈从没见过哥哥跟客人聊这么久,还亲自送他到大门口,以前就算有人来,哥哥也是很快聊完打发了,连段伯伯也不例外呢。
“哥哥,”孩子纯净无瑕的眼睛直视肖倾宇,“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白衣少年失神地望着弟弟。
小娃娃见他沉默,不安地左右拉扯他的衣袖:“哥哥~~不要喜欢他么!他欺负小弈,是坏人~~~哥哥,不要喜欢他么~~~小弈讨厌他啦~~~”
此时的萧弈当然压根就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跟方小宝的关系如此之铁,左一个君乾哥哥右一个君乾哥哥,天天跟在方小宝后头叫得那个亲热呀,有时连肖倾宇都忍不住微微羡慕。
肖倾宇淡淡一笑,将他抱上小床,温柔地替他拉好被子:“哥哥最喜欢小弈。”
“哥哥……”小娃娃乖巧地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呀?”
肖倾宇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他立即换上更为温雅的微笑:“因为爸爸妈妈很忙,所以没时间来看我们。”
“哥哥你别骗我了,”小娃娃猛地把头蒙在被子里,凸起的被窝里传来闷声闷气的童音,“哥哥……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谁说孩子幼稚可欺?
事实上,孩子的心思往往更为敏感纤细。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白衣少年长久而安静地坐在孩子床边,直到孩子憋不住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才用一种安宁得抚慰人心的声音,道:“他们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不要小弈的。”
翌日。
平京大学佳人湖畔。
“肖!原来你在这儿!”两道匆匆赶来身影打断了肖主席的阅读。
无奈将目光从书籍中收回,肖倾宇转头循声望去——
来者是一对兄妹,带着明显的澳洲人典征,毛发浓郁,鼻梁高挺,眼眶深陷。
兄妹两皆为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外国留学生。
郁闷一叹:“凯文,茱蒂,你们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吗?”
凯文两只翠绿的眼珠在罗马鼻的鼻根凹陷的部位灵活的转动着,显的精明而敏锐:“肖,亏你还坐得住?林海博教授的历史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肖倾宇重新打开书页:“肖某是哲学系的。”
与我无关……
“那也可以陪我们去旁听呀!”茱蒂兴奋道,“我刚才在讲课的大礼堂看见一位很帅的男生哦,好像是新生!”
凯文对妹妹茱蒂这种见色忘兄的行径表达了十二万分的鄙视:“肖,别听她胡说!我可是诚心想熟悉一下你们东方的历史——特别是五朝乱世和大倾王朝,绝对是让男人热血沸腾的战乱
年代呀!肖,帮个忙吧。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太好,待会儿就麻烦你做回翻译了……”
五朝乱世?大倾王朝?……
一股莫名的感伤自心头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肖倾宇喃喃自语:“林教授今天讲这两个朝代么……”
宽敞的大礼堂中。
肖倾宇和凯文两兄妹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肖你看那边!”茱蒂兴奋地指着九排十五座的那个男生道,“就是那个帅哥!肖,你认识他么?”
茱蒂的言行过于明目张胆,惹得旁人纷纷瞩目。
这个旁人里,自然也包括被茱蒂意指的少帅方君乾。
“丢人呀~~~”凯文痛心疾首,“还不快坐下!”
隔着远远的人海。
方君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浮云悠然的肖倾宇。
然后心下暗笑:人家历史系的课,他们两个旁系的学生过来凑什么热闹?
想必他和自己一样,也对那段历史抱有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好奇吧!
热情地回了个笑脸,谁知肖倾宇视若无睹地转过头去,压根就不理会自己的友好之情。
估计又在心里偷偷为他加上了“无聊”“古怪”等评语。
上课铃声准时回荡在平京大学的上空。
一个耳顺之年的老教授抱着一大摞书本,姗姗走上了讲台。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天青长衫,再加上一头略显沧桑的霜白鬓发,儒雅中见三分无可争议的权威。
林海博,平生著作无数,在二十五岁时就获得了教授头衔,是学术界公认的历史权威学者。
他通过深入了解对比各国历史,进而探讨强国富民之路。
对这样的老教授,学生们多多少少都会在心里抱有几分尊敬。
肖倾宇也是。
所以林海博一开始讲课,肖主席便收敛起全副注意力,聚精会神专心听讲,间或替凯文两兄妹解释下典故,翻译下生僻词汇。
凯文一边疯狂记笔记,一边轻声道:“这老教授讲得是够清楚了,就是无趣得很。”
听他分析完五朝乱世时期各国的重点兵力布局,林海博教授话锋一转,谈到了当年震惊朝野的“金殿结发”一事,并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
“很明显,寰宇帝……哦,当年还是英武侯的方君乾,作出的这番举动包含了很深的政治意图——方君乾同学,既然你跟寰宇大帝同名同姓,你可以分析一下当时寰宇帝的初衷吗?”
老教授笑眯眯地叫起方少帅。
方君乾从座位上站起身,看着老教授浑浊的双眼,平静道:“让老师失望了,方某恰恰认为寰宇帝此举不过是单纯表达爱慕之情,没有任何政治动机。”
“轰”的一声,大礼堂宛如被捅了一个马蜂窝!
台下偷笑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凯文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了记口哨!
碰碰身旁的肖倾宇,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肖,好戏开场了!——肖?……”
却见肖倾宇正襟危坐,神容肃穆。
过分安静的姿态在嘈杂喧闹的大礼堂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此刻,他专注于两人的针对。
表情认真得有些吓人。
不知闹了多久,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老教授微怒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你是说,寰宇帝胆大妄为罔顾礼法,竟在金銮殿向公子无双表白?”
“是。”
回他的只有一个字。
“你认为,寰宇帝爱慕公子无双?”
“是!”
第二个“是”字落地,
大礼堂静得落针可闻。
站在礼堂中央的方君乾仿若不觉,笑得洒然桀骜。
老教授气得脸色发青:“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凭什么……
方君乾目光如电:“就凭寰宇帝在朝堂之上堂堂正正三句——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这个理由可足矣?
“男子和男子怎可以相恋!更何况他们一个才倾寰宇,一个英武无双——如此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无视宗礼法度而……”
“不行吗?”他截断他的话。
老教授气势一滞:“你说什么?”
少年扬声:“方君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一朝倾心,便是至死不渝,光明磊落,何错之有!?”
“你——!?”
第十一章
正当林海博与方君乾在大礼堂针锋相对之时,几个好事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