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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她是玉亘市头号交际花,认识自己的男人都称赞她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然而在这个少年面前,像自己这种人……自己这种人,只怕连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不单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有时候,肖倾宇愈是宽容谦和,下面的人愈是小心翼翼如坐针毡。
参谋长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已经在那边自我检讨过失差错了。
思绪像长了翅膀似的游荡九天之外,白衣少年温雅一笑,捻起棋子摆下,随即又捧起了书卷。
“啊!”姚于倩回过神来一声惊呼!
肖公子非常体谅道:“要不姚姑娘重新来吧,想好了再落子。”
肖倾宇与其说是在和人下棋,不如说是在迁就消遣。
姚于倩讪讪道:“不、不用。”
就算肖参谋长宽容大度不介意,自己实在无颜厚着脸皮得寸进尺了。
姚于倩专注地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
其实,和肖参谋长下棋是一件很舒心愉快的事,因为可以无限制地悔棋。
一般而言,肖倾宇对女士是极有风度和耐心的。
肖参谋长只有在和方少帅下棋时,才会坚持原则寸步不让。
每当某人涎着脸准备悔棋时,我们的肖参谋长就会淡淡来上一句:“落子无悔大丈夫。”
“那凭什么她们就可以悔棋?”
肖参谋长笑颜清丽如初雪:“她们又不是大丈夫。”
“?!!……”
于是无所不能的方少帅只能望棋兴叹——他再厚脸皮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女人吧!
为此我们的方小宝还哀怨抱怨过无数次:“为什么单单不许本帅悔棋,倾宇你重女轻男!”
想到这里,姚于倩不由噗嗤一笑。
白衣公子抬头望着他,眼神依旧如水温润。
“肖参谋长,其实您和那些将士下棋时也是允许大家悔棋的呀,为何就方少帅……呵呵呵!”姚于倩笑得说不下去了。
白衣少年玉雕一般的手指捻着一颗玲珑剔透的磨砂白子。
姚于倩一时间竟辨不清他手和棋子的颜色。
清幽一叹。
“他,是不同的。”
他是与众不同的。
独一无二。
“少帅将来定然成就非凡权倾天下,肖某只是想让那时的少帅永远记住,做事前应当考虑后果谨慎筹谋,这世上没有多少错事可以后悔。”
弯起的唇角有细碎的纹路:“所以肖某不能纵容他养成这个坏习惯。”
姚于倩巧笑嫣然:“公子还真是设身处地为少帅着想,而少帅也对参谋长十分关心——”毕竟出自烟花柳巷,看人眼光敏锐。
“两位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千年前的寰宇大帝和无双公子呢。”
“肖某不是公子无双,少帅也并非寰宇大帝。”肖倾宇神色平静。不是强调,没有起伏,只是在淡淡陈述一个事实。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炫)经(书)历(网),白衣公子温润眼眸浮现厌恶与煞气。
“这是肖某平生最为厌恨之事,谁若敢对肖某抱有这种想法……”声音一沉——
“我就杀了他。”
白衣少年端坐抿茶。
态度高傲中见几分冰冷,神情萧瑟里显三分杀气。
谁也不会质疑,肖倾宇话中的决心。
当姚于倩走出房门时,冷不防看见窗外站着一个戎装英俊的少年将领。
姚于倩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但他似乎已在外面站了多时。
看见她,方君乾礼貌地微微一笑后,转身就朝外走。
往昔意气风发、独步天下的背影,此刻,竟隐隐弥漫着哀伤落寞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天!”一个新兵被诡异渗人的埙声吓得从床铺一个鲤鱼打挺!
简直要抓狂了:“大半夜的谁在鬼叫!!”
旁铺的一个兄弟明了道:“兄弟,新来的吧?”
新兵不好意思得抓耳挠腮:“嘿嘿,小弟的确是新来的,这位大哥怎么知道?”
旁铺地朝旁边那个呼呼大睡的汉子撇撇嘴:“看见没,这样的人才算正宗南统军老兵。”
新兵蛋子羡慕地盯着那个能将刺耳魔音置若罔闻的前辈。
“不用羡慕他。当你被这玩意儿折磨个几年,你也能够如此淡定。”旁铺的兄弟拉起被子准备入睡,“另外这不是鬼叫,是少帅在吹埙……老实说少帅吹埙还真不怎么样。”
这兄弟厚道,给足了方少帅的面子。
何止不怎么样?
简直是乱七八糟,不堪入耳。
军营旁的一个小山坡被冷月笼罩,忧悒,凄冷。
一如方君乾此刻的心情。
方少帅默立于那座荒坡上,心中充满挫败感:这陶埙好歹也在自己手里十年了,自己怎么就连一首曲子都吹不好呢?
“拿来。”
一双雪白的手平摊在自己面前。
这样一双手,
美而不柔,强而不妖,冰冷沁软。完美到极处便是一种哀伤。
这样一双手,
是值得用一生细细呵护的。
就是这样一双手,如今平摊在自己面前,索要着某物。
抬头,却见白衣仙人对自己露出淡淡的无奈的表情:“给我。”
方少帅立马像护宝贝般将陶埙护在怀里,誓死捍卫所有物:“倾宇你不待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你好意思讨回去?!”
肖公子叹口气:“吹得太难听了,三更半夜扰人睡眠。”
无奈摇头:“泣痕在少帅手中十年,怎么还吹得如此差劲呢?”
原来,这个陶埙是有名字的。
泣痕。
让方君乾一下子联想到秋日原野上如泣如诉的悲凉风声。
空旷凄凉的寂静峡谷,一只鹰孤独翱翔。
场景一转,
又见三月桃花绚烂,铺天盖地的寂寞迷离成幻境。
一个人,白衣无瑕,在漫天花雨中渐行渐远。
终是无迹可寻。
尘世千载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万代江山,敌不过男子眼中滑落的清泪一滴。
方君乾失神凝望着自己手里的陶埙。
果有一点指甲盖大小、形如水滴的斑点,宛若泪痕。
泣痕。
无双轻轻一笑,径自拿过方君乾手上的陶埙,沉吟片刻,便放在唇边悠然而奏。
悠远的旋律从埙孔飘出。
层层叠叠,遥遥远上。
听的久了,心底莫名地生出远离尘嚣的悲缓幽长。
因个性所致,方君乾是不喜欢感伤的。
然而,自他第一次看见肖倾宇起,就爱上了埙声。
像是翱翔在狭隘天空下的鹰,也有着牵挂的忧伤。
这样沉静优美的埙乐,适合在寂静的夜寂静地欣赏。
肖倾宇的埙,纵有落寞缠身,也不自怨自伤。
营地千帐灯火,埙声将篝火的哔哔剥剥声沉降压下。
军营上空,哀而不伤的埙声悠悠回响。
方君乾转头凝视着闭眸吹埙的白衣少年。
心中一片柔缓,那些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忽然离自己遥远起来。
方君乾的唇边挂着不自知的微笑,望着白衣无瑕的绝世少年:只有在他身边,方君乾才能有现在这样的宁静满足。
一曲而终。
无双握着久别重逢的古雅陶埙,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记忆中稍稍嫌大的乐器,此刻用一只手便能轻易掌握。
肖公子微笑:“这陶埙似乎变小了……”
方少帅深深凝视着他:“是我们长大了。”
我们,长大了。
长大的孩子,便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也有能力有资格决定自己的情之所钟。
无论这爱,将会让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
方君乾冷不防问:“倾宇,你相信命吗?”
“什么?”肖公子看着手中的陶埙,漫不经心道。
少年元帅凑到他身边,神神秘秘道:“告诉倾宇一个秘密,本帅会看手相哦。”
雪白冰冷的拳头冷不防被他火热双手包裹,
就在肖公子一瞬失神的空当,方君乾已摊开他掌心。
只见方少帅剑眉轻挑,修长的食指细细摩挲他掌心的掌纹。
无双只觉炽热流焰从他指尖流出,透过掌心直窜自己心底,苏苏麻麻。
耳旁传来那人一本正经的声音:“倾宇的手相告诉我,倾宇会在今年遇上一个命中注定之人。”
手被人握住的感觉令白衣少年感觉颇为不自在,方君乾预言般的言语更是令他尴尬不悦。
淡淡抽回手皱眉:“别闹了。”
“倾宇不信本帅的话?”
他无声一笑。低着头,刘海轻轻覆住他邪魅的双眸。
白衣少年理所当然地摇头。
无双自然是不信的。
同时心中暗暗奇怪:他明知道自己和他一样,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明白彼此都是不信神佛不信命之人,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肖倾宇真有些搞不清方君乾究竟想做什么了。
却听面前那低着头的男子幽幽道:
“那方君乾就和倾宇打赌,赌倾宇会在五年内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且和那人一生一世纠缠不休。”
方少帅抬眼看他,大拇指指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认真的表情直让肖倾宇心底一颤。
“赌注,就是方君乾的命。”
第三十章
肖倾宇不是傻瓜。
何况,方少帅的话,只要不是迟钝到无药可救的人都能听出点什么意味来。
肖倾宇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他自然听得懂。
峭立的山坡蒿草丛立,被冰冷夜风压倒一片。
万籁俱寂的夜,只剩下风的呼啸,以及两个少年压抑的呼吸。
无双忽的莞尔一笑:“少帅别开这种玩笑,有什么事值得用性命赌上呢。”
方君乾的声音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一滴一滴从指缝流淌干净:“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那倾宇——”
忘了哪年哪月的哪一日,那个英俊少年在自己心底刻下一张脸。
一张忧伤的,微笑的,温柔凝视自己的脸。
也许经年之后,那张脸会被时光的洪流无声卷走。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容颜,忘记了他的笑脸,但是那种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少帅是肖某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无双淡淡婉拒。
无双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沉声接道,“有些话,说出来便是错的。”
白衣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冰沉如九霄寒月,凌厉如开锋剑刃。
那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也许就形同陌路了。
“所以少帅,把今晚忘了吧。”
如果不能忘记,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无法形容方君乾那时的心情。
有些人,你永远也看不到他寂寞时候的样子,因为只有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最寂寞。
或许,多年后的方君乾一直会记得那一个夜。
直到很久以后,他的一个朋友从一张照片中发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震惊之下找到了当时已统一南方七省,收复了国家半壁江山的方君乾。
犀利的言语一层层挑破方君乾对那个白衣男子的暧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