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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玻璃大门从里面重重推开,一个脑袋探出来朝这边吼:“明天就要去度蜜月了,你这个新郎官居然不好好准备!还不快回家,别让新娘子独守空闺!”
左晓风苦笑着回答:“知道了,这就回去。——小奕,我们……”
该说的话都已说出口,该听的话也已听到,已到曲终人散的时刻,可却总有一种未尽的东西在空气中流淌、纠缠。
“晓风……哥哥。”停顿片刻,萧奕还是加上了自己从未说出口的最后两个字。
左晓风一惊:他居然叫自己……哥哥……
“我要走了。”
夏虫在夜空下安静地嘶鸣,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再见。”他返身拥抱他,“还有……谢谢。”
说完,旋身离开。
义无反顾地走出花园,似乎毫无留恋。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失控,就会心软,就会无法离开。
我最爱的人呀……
我并不奢望你爱我,
但请不要忘了我,
因为如果你忘了我,我也会很寂寞。
萧奕走了。
没有任何人送行,一只行李箱便装进了他所有的东西。
然后整整三年,不见踪影。
听说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他有许多生死之交,听说他年轻、俊美、聪慧、强大。
听说他仅凭一人之力便搅得权贵萧家家破人亡鸡犬不宁,萧励才走投无路之下自尽身亡。
听说他游戏花丛,在情场上无往不利,引得无数美女芳心暗许,无数男人妒恨不已。
听说……听说……
萧奕是一个传说。
萧奕与新西兰完全失去了联系,除了一封封飘洋过海的来信。
“小鬼,这么久没回家,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你。你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仇也报了,玩也玩够了,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吧。”
“听说你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总算从那个阴影里摆脱了呢?如果是,我和倾宇都会很欣慰……”
“小鬼,听你的姚阿姨说今年家乡的桃花开了,我跟倾宇决定回国一趟。你哥哥很想念你,如果你不想回来,写一封信向他报报平安也好。”
还有一个人寄来的信,让他害怕却又期待。
“听说你在那儿过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别人听说你在那儿左右逢源一呼百应很难以置信,但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没人比你的晓风哥哥更了解你了,你从小就是个出色的孩子。”
“敬秋怀孕了,少帅争着要当孩子的干爹……其实我更希望公子当的。希望在给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你能来。你的到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和祝福。”
“在新西兰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风流韵事,这样可不好哦,如果无法给女生承诺当初就不要给她们希望。小少爷,不要让别人为你伤心。”
“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如此可怕的事,我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听着敬秋痛苦的惨叫,头一次如此庆幸我不是女人。总算母子平安,是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望着怀里脆弱的小生命,一股从未
有过的温情溢入胸口,我终于意识到:我要当爸爸了。”
“孩子越长越调皮,我都快制不住他了。那天看见他在院子里玩玩具枪,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你。忽然怀念起我们小时候的趣事。”
“真奇怪,孩子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敬秋。晚上敬秋忽然对我说,我们的儿子倒是有点像小奕呢。我这才【炫】恍【书】然【网】:原来,儿子长得像你。”
那个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得失事无巨细一一向他袒露。
萧奕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口阅读着一封封信笺,少了世俗忧患的表情,显得淡然与沉静。
就像一天天转瞬即逝的日子,再也扬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那一天,无双亲自一封来信——晓风病危,速回。
寥寥六个字,就让萧奕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
一直自欺欺人跟自己说已经忘了他,其实从未遗忘。
一直潜伏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有些事情,有些人,如残船搁浅,即便你想记着,终不能抵抗岁月无情的冲刷,最后留不下半点痕迹。
然而,爱情例外。
千里迢迢不眠不休来到了新西兰。
久候在机场的兄长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然后转告给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刚刚查出来,胃癌晚期。”
病来如山倒。
谁能料到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人居然是看似一向健壮的左晓风?
虽然面无人色,左晓风的精神状态却仍旧不错。
知道萧奕来了,强打着精神起身:“小少爷。”
“晓风……哥哥。”
“回来啦?”
“回来了。”
“玩得开心吗?”
“还行。”
三年的隔阂,被这淡淡几句问候冲得烟消云散。
仿佛,一直在身边,从未分开。
剧痛在萧奕体内扩散着,蔓延着,腐蚀着。甚至连说话都变成了困难的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是……没有你。
米黄色的帘子在风中狂乱飞舞着,金色夕阳为它镀上温暖的色层。
“小奕,真想亲眼看着你成家立业。”
当萧奕走出病房,胸腔的胀痛促使他想抽烟,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火。
他将脸深深埋进双手手掌,肩膀不住抖动着。
“小奕。”白衣无瑕的肖倾宇过来抱住自己的弟弟。
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
“呜”的一声哽咽,如走投无路的孤狼对月哀鸣。
一滴泪滑落,萧奕终于呜咽出声!
过了两天,萧奕带着一个华人女孩来到左晓风面前。
女孩甜美清纯,黑亮的大眼睛如一头善良的小鹿。
轻轻介绍:“晓风哥哥,这是张悦,我的女朋友……”
左晓风是带着满意的笑容,注视着那个女孩,小奕未来的伴侣。
萧奕终于完成了爱人最后的心愿。
“小少爷,你说得对……一直不长大果然比较快乐……
“敬秋和小秋,就拜托你了……”
萧奕温柔握住他的手:“你放心。”
你的妻子,我会像嫂子般敬重。
你的儿子,我会像弟弟般照顾。
听到他的保证,左晓风如释重负。
他似乎有点累了,慢慢合上眼睛。
“晓风……”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他说。
缓缓俯下身子,凑在那个人的耳畔,萧奕含着泪,蠕动着唇瓣:“我爱你……”
就在那一秒,左晓风停止了呼吸。
那最后的话语,终是没听见。
左晓风的葬礼结束后,
张悦找到了萧奕,安安静静地走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形单影只。
“奕,你……节哀顺变。”
“谢谢你的帮忙,没有你,晓风不会去得如此安详。还有,再见……”
张悦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萧奕的身影已消失了。
张悦忽然觉得,这条长街长得异常孤单。
萧奕一生未娶,孤老终身,应验了“祸家孤煞”之名。
萧奕死后,张悦作为他生前好友/炫/书/网/整理他的遗物——一只他随身携带、从未离身的箱子。
拭尘开箱后,张悦愣住了。
箱子里都是孩子喜爱的零碎玩具,很干净,像是经常在擦的。还有一叠信,整整齐齐搁在那里,寄信人只有唯一的署名——左晓风。
第一百零一章
“耶!回家喽!!”小弈拿着一把玩具冲锋枪蹦蹦跳跳冲进南统府。
可怜的左晓风左手拎着三个袋子,右手抓着四个包裹,两条胳膊还夹抱着摇摇欲坠的盒子——都是孩子喜爱的零食玩具小玩意。
好心的小疯子还提醒小弈:“小少爷,我先去放东西,你赶快去书房学习吧——听说今天公子到家了。”
晴天霹雳!小弈的脸色一变再变,简直可以媲美川剧变脸。
“快快快!晓风晓风——”
“要叫晓风哥哥……”
“晓风哥哥你先去藏东西,千万别让哥哥发现了。我现在立刻去书房装样子……”
书房大门被风缓缓打开。
“装样子?”
清冷幽静的声音也被风缓缓送来。
小弈一见窗边桌台边坐着的白衣公子,吓得眼睛发直,抬起小胖腿慢慢往后院移去,企图溜之大吉。
然而无双只把那双明若秋水,冷若冰霜的眼睛往这儿淡淡一扫——小弈立马放弃了先前的打算,眼一闭、心一横,抱着革命烈士必死的决心一咬牙跨进书房!
乖乖挪到了白衣少年桌前,一脸乖巧地讨好:“哥哥你回来啦,小弈好想哥哥哦。”
左晓风抱着一堆礼物,无法行礼,只能干干叫了声:“公子。”
无双颔首。左晓风会意,脸红耳赤地放下手中东西,忐忑不安地侍立在侧。
轻轻睨了玩得满头大汗的胞弟一眼,无双白衣芳华,一如碧桃一株静绽水中央,冷郁悠恬,还带点倦。
优雅翻过一页书,肖倾宇无奈一叹:看看跟着方君乾能学到些什么呀,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我不在的这几天里有没有认真学习?”
小弈眼珠一转,拍着胸脯大声道:“有!当然有!”
肖倾宇微微一笑。
笑得极傲,极冷,也极其动人。
飘渺空幻,却又风华无双。
“那好,去把道德经》默写一遍。”
小娃娃惨叫一声:“什么!?”什么道德经》,他连道德经》是谁写的都不知道啊!
哥哥临走前布置过这道作业吗?
有吗?有吗?有吗?
小弈蓦然忆起:呃……貌似,好像,似乎,大概是有的……
肖倾宇轻挑远山眉:“有问题?”
小弈急得满头大汗,小疯子也跟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替他说话,急得团团转。
肖倾宇心中有数:“怎么,默不出?”
小娃娃头都不敢抬,只顾盯着自己脚尖。
无双追问:“为什么默不出?”
小弈老老实实回答:“我没背。”
“我不在的日子便可以松懈偷懒了吗?”无双神色愈发冷峻,语气接近严厉,“这几天都在干些什么?”
“我我我……”他可不敢将自己这几天贪玩恶劳的恶行告诉无双,想也知道没好果子吃。
借口总是在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
要不怎么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呢?
小娃娃灵机一动,忙从怀中掏出一物,软软谄媚道:“哥哥,小弈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这几天特意和晓风哥哥上街给你选礼物……”
一只精美的、半只拳头大小的瓷娃娃塞进肖倾宇沁凉柔软的手掌。
无双愣了愣。
手中的瓷娃娃,红袍如火,龙姿凤韵,手按腰间长剑,造型可爱夸张。
“这个是寰宇帝的瓷娃娃呢。哥哥你看,像不像君乾哥哥?”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小弈看着无双的眼睛闪闪发亮。
左晓风在一旁汗颜:这不是自己给他买的玩具么,什么时候变成肖参谋长的生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