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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尽崖的临场经验委实不算多,那是因为他的“公子”:无双实力太强了。一向以来,无双也很疼他,不忍见他涉险,所以他也很少需要面临什么难题。
——尤其遇上什么大事件,都让肖倾宇一手包办了。
像今天这种兵逼小楼的情况,更是极少、罕见——不!应该说是前所未有!
张尽崖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不用出去,光听外面的叫嚣喧哗,光看院外的火光声势,就可以料想门外来了多少人。
方嘉睿果然没打算放过方君乾!在刑场放过方小侯爷只是对自己君无戏言作个交代。转个身,嘉睿帝就派兵来要人,势要斩草除根!
肖倾宇冷笑:“这御林军,端的来势汹汹呀。”
突然重重一拍扶手!“还真当我肖倾宇是死人吗!”
“更衣,换朝服。”无双公子安静地讥诮,“肖某倒要看看,谁敢在这小院放肆!”
正当太子方简惠领着五百御林军在小院外得意地高喊叫嚷,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小院大门被打开了!
一彪杀气腾腾的死士二话不说出手便打!顿时拳影翻飞,刃光闪烁!
养尊处优的御林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时间被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叫娘!
连太子殿下都挨了好几脚,搞得灰头土脸。
方简惠气急败坏,惶急得如一头正在怒应敌的弓背的猫:“胆敢打伤御林军,想犯上作乱吗!谁指使你们干的?!”
“我。”一个清寒如水的声音,天地似乎都为之静了一静。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放眼望去,正见肖倾宇划着轮椅缓缓移出了小院大门。
“正是肖某指使。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虽然无双面目清柔、身困轮椅,但他那不怒而威的尊贵气质,不容侵犯的倨傲神情,却令所有人心下一寒,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院大门口,因为他的出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第五卷 第一百零六章
火把在空气中噼噼剥剥的燃响。
肖倾宇玉白的脸庞被红艳的火光染上一抹绝丽的色彩。眉宇朱砂杀气流溢,白秀掌心金线环绕。
水色的薄唇微微向上勾着,透着遗世的冷诮。
华贵的金螭丞相雪朝服穿在他身上,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个男子,不是随处可欺的普通百姓,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庆右相!
他想干什么事,谁都阻止不了,有时甚至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看着这样的肖倾宇,太子殿下忽然有点后悔向父皇请命率兵捉拿方君乾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自己怎么会自告奋勇接了下来呢?
后悔归后悔,方简惠还得硬着头皮上:“肖倾宇,有人状告你窝藏钦犯。识相的乖乖把人交出来,莫要等到御林军进府搜查,到时候悔之晚矣。”
无双公子差点笑出来:他这算是恫吓?
在华贵轮椅里闲闲地说:“肖某有几点不解,还请殿下赐教。状告者何人,有无人证物证,可有真凭实据?”
方简惠呶呶道:“这个……”
无双公子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退一步说,就算小侯爷现在就身处小楼做客却又如何?当初在刑场之上小侯爷已大义灭亲证明其忠君爱国之心,陛下也是亲口嘉许过的。方君乾此刻仍是大庆正二品征匈英武侯!希望太子殿下牢记这点,莫要口口声声称其为钦犯,让他国笑话我大庆太子不知礼数。”
跟无双公子打官腔?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方简惠气得脸色铁青:“你!——”
“还有!”肖倾宇面色一沉!“太子殿下把我这小院当成什么地方?想搜就搜想走就走?!肖某再不济,也是堂堂大庆右相,岂容人在此地撒野放肆!!”
说到最后几句已是声色俱厉神容皆寒!
方简惠心里一悚,随即一惊,最后羞怒难当!
自己竟被一个残废唬住了!
摸摸揣在怀中的护身法宝,方简惠胆气不觉又壮了很多。
“圣旨在此!!”金丝黄缎在火把照耀的夜色里昭示着至尊无上的权势与威严,凸显出王权的不可侵犯!
“皇上有旨,英武侯方君乾意图谋反,特令御林军抓捕归案,打入天牢另行调查。如有人横加阻挠,形同叛反谋乱。”方简惠得意洋洋:“肖丞相,你敢抗旨吗?”
另行调查?说得好听。这人一入天牢,只怕连尸骨都啃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嘉睿帝做的决绝至斯!他是决意要在死前与英武侯拼个鱼死网破了!
方君乾一日不除,嘉睿帝一日难安。
小楼的死士都望向坐在门口的肖倾宇。
是反是降,他们都等着无双公子的一句话。
无双公子嘴角微翘:方嘉睿,你够狠。
耳边回响着玄机子洞悉天机的话语。
空灵,飘渺。
“保一人而亡大庆,杀一人而得天下……”
保一人而亡大庆——
杀一人而得天下——
换了你,你会如何抉择?
淡定了眉目,无双公子把玩着掌心金线。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忽然,
肖倾宇抬手挥下,淡淡下令——
“拦住他们。”
平静的四个字,不平静的肖倾宇!
他轻颤眼睫,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保一人而亡大庆”。
在方君乾与天下之间,他选择了方君乾!
别无他法。
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必须保住那个男人。
哪怕为此背叛大庆,倾覆天下!
“肖丞相,你是决意要为他犯上作乱了——来人,给我搜!”
肖倾宇猛拍扶手——
“敢!”
一个字。
真正的伟大人物根本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个字就足以震慑天地。
不知怎的,方简惠竟想起大臣们私下里对肖倾宇的议论——肖倾宇不与人结怨,与人产生误会后也必定千方百计解释清楚,冰释前嫌。
但若一旦确定此人怨隙无法消除,公子无双定将他以及他所有亲朋好友知交族人赶尽杀绝寸草不留!将报复的可能悉数抹杀于萌芽状态。绝不让其有死灰复燃,东山再起的任何机会!
平素静若处女,动则天翻地覆。
不击则以,一击必杀!
可怕的无双公子!
第五卷 第一百零七章
在肖倾宇喝出那声“敢”字后,一彪死士整齐划一亮出兵刃,迅速集成弧形围在小院门口!
没有二话,不退不让,无双公子的护卫毫不迟疑地遵从命令与御林军对峙。
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
冲突一触即发!
方简惠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不是皇家游猎的花架势,不是御林军演习时的点到即止。
完全的真刀真枪!针锋相对、杀气腾腾,骨子里透出的血腥狂暴怎么遮都遮不住!
仿佛只要一言不合就会狂吼扑上将对方撕成碎片!
肖倾宇的死士都是身经百战以一敌百的悍勇之士。不用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就有股剽悍、冷漠、钢铁般的死亡的味道!
这岂是方简惠一个纨绔子弟所能承受的?
方简惠已是汗流浃背。连话都说不流利,磕磕巴巴道:“肖倾宇……你、你真敢抗、抗旨不成?”
“肖某无意抗旨。”无双公子一掸朝服,飞流出一片雪色。
平静陈述:“只要殿下退兵,肖某自当向皇上请罪。决不为难殿下。”
不知为什么,肖倾宇明明是坐在轮椅上的,明明比在场所有人都矮了一个肩膀。
但方简惠就是有种他在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错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毫无来由。但方简惠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沮丧,难堪。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庆太子呀!为何只有那个人才能得到父皇的信任,群臣的赞许,世人的追随!?
嫉妒的火焰冲昏了他的头脑,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那孤注一掷的疯狂!
“肖倾宇包庇叛党视同谋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都给我上!!”
肖倾宇知道——看来兵刃相见在所难免了。
不知今夜谁的血会染红小院大门?
正待下令大开杀戒,忽听御林军后方传出一声轻唤:“慢。”
无双公子浑身一震——那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难以置信地看见御林军让开一条大道——而这条道的另一头,出现的,正是方君乾!
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小楼卧榻上睡的正熟吗?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本侯可不在小楼,请殿下看清楚了。肖丞相没有包庇叛臣,你们要的是我方君乾,可不要抓错了人。”
方君乾大病初愈,语气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但御林军却不敢放肆。
无声的威严笼罩着这个虚弱的病人,那是绝世战将的威严和气度,是所有军人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存在。
抛开身份和立场,其实在场的御林军,哪个不对英武侯方君乾抱有三分崇敬仰慕!
英武侯穿过数百金戈铁甲包围的漫长道路,径直走到无双公子面前。
那种风度一点不像个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反倒似一个检阅百万百万雄兵的兵马大元帅。
矮下身,双目熠熠光彩摄人心魂:“倾宇,我回来了。”
无双公子叹了口气,满目忧虑。
“你不该出现的。”暴露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我应该出现。”不能连累你。
肖倾宇沉默片刻:“为何会醒来?”
方君乾惨笑:“每夜梦魇连连,如何睡得着?……”仇恨只能用血来洗清,点再多宁神香也是枉然。
只不过这一去,恐怕就是永诀了……
四目相对。
肖倾宇被他眼神中的凄绝所震撼。
待回神,他的唇已然被烙上了属于方君乾的气息——灼热的、强势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期待,游弋在他的唇瓣,半是凄楚,半是缱绻。
倾宇,听见了吗?
我在跟你说告别——
游走在唇舌之间的温存,留连不去的温柔。
无望的情缘,注定悲伤的眷念。
禁忌的感情,永无结果的爱恋。
然而——
即使明知这段感情没有结局,两个人,依然选择了陷入这个死局……
应该蔑视的,应该谴责的,应该讥讽的——然而,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几百兵甲落针可闻。
其实——只是相爱而已。
唇分,方君乾松开了怀抱。
后退几步,站定。
凝望着白衣缱绻的公子无双,平静道:
“方君乾,死而无憾了。”
肖倾宇抬起头望着他,水色唇瓣轻轻抿起,目光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深邃。
“太子殿下。”方君乾回身微微一笑。
笑的如此漠然,如此淡定,有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带着这样的笑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枷,拷锁。
将方君乾关入天牢后,方简惠想起临走前父皇的叮嘱:抓到方君乾后不必交与刑部,直接打入死牢秘密处死。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