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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能再软了。再软下去被一路铁腿冲进角上,自己的优势就立刻化为乌有。陈冲咬着牙扳住成劫。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损。”老曹看着棋盘上十几个回合的打劫叹口气,“就算劫材有利,也要至少损上5目。”
5目!陈冲的领先也不过3、4目,几乎可以说现在变成朱钧的优势了。
“后面就剩下官子了。”老曹眼看着右上角最后朱钧带着笑容劫败,摇头叹息,“盘面朱钧9目,2目半到3目的优势,不好追了。”
“两目半?”孔杰愣了一下,“一目半而已,况且陈冲现在是先手,只要官子正确,还是追得上的。”
两目半和一目半在小官子里的差距巨大,可以说只要陈冲能够按着正确的路线走,那么他在官子逆转决不是不可能。况且刚才的劫材已经都把大官子消耗干净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找到正确的路并不难。
但陈冲还是很悲观。在下了整整6个小时的棋之后,他的脑子也有些乱了,有些下意识的把对局回到了6目半的贴子。
他能够算到自己如果按照正确的路线收官,差不多可以追回一到两目——先手优势,在小官子里至关重要。但当他还是认定自己会半目败的时候,事情就不好说了。
研究室同样能研究出来最后陈冲一目半胜的结论,老曹只能祈求上天不要让陈冲忘记大贴子的事情。
而且,陈冲还犯了另外一个错误:他在收完小官子之后就停下,要求点目。
“他要干什么?”朴永训的眼珠子快跳到眼眶外面来了,“继续收啊!单官里面还有手段了!还有便宜了!”
日韩围棋规则:单官不收!
研究室能够找到陈冲胜的路线,就是因为在单官里白棋有一个挤打,能够多占一个子的便宜。这样算下来,到最后算上那个双活,陈冲正好1目半胜。
而中国围棋规则,是要把单官收完的。
陈冲的脑子已经乱了,把这个忘记了,根本没往单官手段上去向,所以举手示意点目。
“你确定要点目?别后悔啊。”裁判长王谊愣了一下,“按照规则来讲,你必须把官子收完。”
一直到这里,陈冲才终于回过味来明白这是春兰杯!是中国规则下的比赛!
7目半!单官收完!双活一目!这些东西立刻从他脑子里的某个地方冲了出来。他马上低下头看着棋盘:单官的话,现在可不是手数平衡的一人一个!
朱钧对于规则很清楚,看看陈冲条理分明的收官,知道自己这盘棋铁定是个一目半负。但看看陈冲表情就跟死了爹娘似的,他一边收官一边研究一直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终于明白,是这小子忘了中国规则了。
陈冲走出对局室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非常非常后怕如果当时王谊没跟他说那句“按照规则来讲”而是开始点目,自己这盘棋就算完了。
不过比较运气的是,王谊说了,还让他继续收官,而且他还看到了那个救他一命的地方。
这是一盘很有意思的对局。陈冲回到房间之后一身冷汗才算出透了,洗个澡下楼去吃晚饭。
而这天晚上,中国棋院作为东道主,必须要招待一下参加决赛的两位棋手,必须开酒席宴请诸位还没离开北京的棋手。
在这种失意者和胜利者的宴会上,陈冲和藤原枫必定会成为主角。而坐在陈冲身边的王语诗则不可避免的被众多人物当成了二号女主角。
王语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笑吟吟的看着陈冲喝酒一句话都不多说。
春兰杯的决赛周现在开始,半决赛第二盘结束之后三天开始三番棋的第一盘,再过两天第二盘,然后紧跟着第二天就是第三盘。
而决赛之前,所有不参加决赛的韩日棋手就都离开了北京各回各家,只有老曹和徐奉洙以及大竹英雄三个人作为代表团团长留在酒店。
陈冲在和两位团长准备决赛,藤原枫也每天去向苏羽讨教问题,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这么正常,在这个距离春节还有8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和谐的活着。
但与此同时,就在陈冲的半决赛结束刚刚走出对局室的时候,在韩国,在汉城,当梁静文听到一阵铃声的时候,一个人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
老头只是在他的房间里闲逛。心力衰竭的病人严禁活动,但老头在吃了药之后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因此打算起来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可能的话,再溜出去找台电脑下盘棋。而就在他拉开窗帘的时候,他已经油尽灯枯的心脏却再也承受不住挥舞手臂的动作而急速抽缩。
“一切,都终于结束了?”老头在看到外面冬日里那温软阳光的一刹那,微微笑了起来……该结束的,就让他结束吧。
死而无憾!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头倒了下去。(心力衰竭病人严禁活动,重症病人在看护期间因为挖鼻孔、打喷嚏、活动活动胳膊导致死亡的例子并不少)而梁静文在老头的房间里装了一个电铃,而且按钮尽可能多地分布在房间各个地方,以便老头在心衰发作的时候哪怕摔倒也能通知到别人。
这个铃声还是第一次响起,如此突兀而刺耳,让午睡中的梁静文和隔壁正在看电视的金善雅甚至都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坐在那发了1分钟的呆。紧跟着梁静文想到了铃声的意义,脸色刷得变成了雪白。
“快叫救护车!”金善雅跪在老头匆匆赶来的梁家保镖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去叫救护车!”
这些保镖都听得懂韩语,但有些迟疑的看着正在用手探老头颈部脉搏的梁静文。
已经打过紧急医护电话的梁静文转过头怒斥:“你们没听到她说什么吗!快去催救护车!”保镖们连忙点头奔出去。
救护车在4分钟后到达,医生们迅速冲进梁静文的房间开始紧急抢救。10分钟之后,在门外两个满怀希望的女孩的注视下,医生摇摇头:“我们尽力了……”
金善雅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目光涣散的看着房门里忙碌的众人。而梁静文则用手撑住墙壁脸色雪白的喃喃自语:“真的么……我怎么和陈冲交代……”
医生点点头继续说:“如果立刻送到医院的话,也许还能保持一周……”
嗯?
暴怒的梁静文一把薅住医生的脖领子:“你他妈的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医生手忙脚乱的一边闪躲一边叫屈:“我没说老人家已经故去了啊!不过最多也就是一个礼拜!病人……”
“别废话了!”梁静文勉强克制住自己,“赶紧送医院,花多少钱买多少药都无所谓!一定要等他徒弟回来!”
“请相信我们。”医生匆匆的命令手下护士把扣上氧气面罩并开始用七八个吊瓶注射药物老头抬上救护车一路而去。
梁静文和金善雅比较相信韩国的医疗水平和医生的职业道德,她们相信——也只能相信那医生说的话,老头还可以用钱来维持一个命。
这就足够了。
一周之后,陈冲就会回来了。
女人毕竟是女人,梁静文和金善雅坐在车里跟着去医院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主心骨,什么是男人的作用。
当陈冲在汉城的时候,老头是绝对不敢说要离开医院的话的。而如果陈冲在的话……梁静文和金善雅在看到老头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心里面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陈冲回来却再也见不到老头,我该怎么跟他交待!
但老头说过,绝对不能给陈冲打电话。而梁静文和金善雅则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传给正在棋盘上拼杀的陈冲,这又让她们彻底的手足无措了:为什么前两天陈家二老会因为签证到期而离开……如果他们不走,该有多好!
忐忑不安的两个女孩再也没功夫去争吵什么了,两个人并排默默地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透过玻璃看着依旧围着一群大夫的老头,都感到了没有陈冲时候那种茫然而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古力和欧阳到了。
这两位在陈冲半决赛之前就说要来韩国,但很要命的是古力因为前面禁赛的问题,导致他的签证过期——禁赛期内的古力根本就不能出国,韩国大使馆是要看到中国体总出具的棋士参赛证明文件才能签证的。而古力的签证,恰恰在这个时候过期了。
忙着回到棋院找苏羽开证明办好了签证之后,古力和欧阳才飞到了汉城。而跑到韩国棋院去找到陈冲地址,又从韩尚勋的口中知道老头现在在梁静文家,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好在有自告奋勇的韩尚勋带路,不然古力和欧阳这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地方。
等他们到了那里,正好又看到一辆救护车拉着警报乌拉乌拉的离开梁家,而且还有一辆宝马跟在后面,宝马里似乎坐着梁静文……古力立刻让出租车司机调头跟上。
只是在一个红灯处,他们跟丢了,在找了附近两家医院之后,才终于找到正坐在那里玩囚徒博弈的两位女士。
“我是陈冲的朋友,你们好,我是古力。”古力走过去看着两位双眼红肿的姑娘,“这是欧阳,也是陈冲的朋友。陈冲现在因为比赛的问题,所以不能赶过来,让我们来过来帮忙。”
梁静文认得古力,古力也认得她,以前在明月公司两个人见过。但古力没见过金善雅,有些询问的看着韩尚勋。
“我是金善雅,……也……是陈冲的女朋友。”作为一个棋手,金善雅认识古力,连忙站起来,作自我介绍的时候,看了一眼梁静文,“真是麻烦你们了。”
“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古力和欧阳站在大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忙碌,低声问。
梁静文摇摇头:“不好,最多还有一个礼拜。而且,也不保证什么时候就……”
“你们通知陈冲了么?”古力扭过头看着梁静文。
梁静文摇了摇头:“没有,老爷子一直嘱咐,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能通知陈冲。我们还在商量。”然后两个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让他作决定。
如果通知了陈冲,那么他为了师徒情谊以及这最后的几天,必定要赶回来。但比赛怎么办?古力低头沉思:韩尚勋一路上跟他说了不少老头的事情,他也知道老头一辈子视围棋为生命,如果按照老爷子的想法来讲,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陈冲耽误比赛回来看他这个“无用之人”。
“老爷子说,如果梁静文她们敢为这么点事情就把陈冲叫回来,他就直接去摸电门,或者把所有管子都拔掉。”韩尚勋来的时候,一边苦笑一边说,“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认真的。在他眼里,围棋高于他的生命。”
所以,他才能成为一代国手,所以……他能成为那个站在最高峰施襄夏吧。3年前在中国棋院听到老头自称施襄夏并有这么强的实力之后就一直在怀疑什么的古力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默默地看着躺在监护室病床上也许下一秒就再也醒不过来的老头:他对于他这个徒弟的希望,很高……“你拿主意吧。”韩尚勋凑过来低声说,“那两位女士现在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就是男人必须要背负的责任。以前古力听相声的时候还觉得那句“一贫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穿堂过屋妻子不避要有托妻寄子的交情”很有趣,但真的面对这个局面,真的是一死一生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句话做起来多难。
把陈冲叫回来是人情,如果他做了这个主不告诉他消息,那么以后很可能就要被陈冲骂一辈子。
但老头……他看着被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