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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极大的影响,否则他不该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的。只见吴老双手撑着自己的拐杖,然后歪着头长叹一声后,转头对我说,小李,这件事情本身和你无关,既然你来了,也是来帮忙的,我想我也有必要当着大家的面,把这几十年的恩恩怨怨说个明白,我很长时间没这么说话了,但是我却记得非常清楚,从来没有忘记过。
吴老说,他祖籍山西,16岁参军,后来分别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和黄埔军校青训班学习作战,当时他在这两所军校的老师,都是一个叫做刘峙的高官,刘峙也对他这个学生非常喜爱,于是自从1937年抗战爆发后,国民党把行政中心迁往重庆,刘峙当年作为蒋介石钦点的18集团军军长,带着部队一块到了重庆,作为蒋介石的卫戍军队,也就是古时候所谓的大内侍卫。而同时作为刘峙的爱将,吴老也跟着到了重庆,一直到1943年的时候,吴老机缘巧合的和这次拜托我来的老前辈认识了,俩人成了比较好的朋友,但是后来抗战胜利,重庆谈判却失败了,蒋介石因为要把都城恢复到南京,但是自己抗战期间在重庆这边留有大量的军事和政治部署,这些是没办法带走的,但是他又担心共军会乘虚而入,于是就安插了不少藏匿在民间各地的特务,特务头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戴笠。
因为工作比较得力,刘峙带着18集团军离开重庆的时候,特别把吴老给留了下来,作为特务机关的人员,随时在重庆监察共产党的动向。而吴老当时的军衔是中尉。到了1947年的时候,吴老收到一些线报,说是有共军潜伏特务出没,于是就跟踪准备实施抓捕,但是在抓捕之前,他打算先悄悄摸清楚对方的情况,于是就化妆成一个卖草纸的摊贩,蹲守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而这个他原本要抓捕的人,就是唐子成。地方,就在我先前找到老婆婆的那个池塘那儿。
吴老说,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抓捕行动,于是在连续蹲守三天的时间里,他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这个老婆婆,当时还是个少女,每天都会在那颗黄角树下的池塘边呆坐着,而没错唐子成经过那儿的时候,都会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这么默默的站一会。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眉眼之间,感觉就是一对暧昧的情人,却有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样。当时他觉得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还以为那个少女就是接应的人。谁知道跟周围的居民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少女,其实是个天生智障的傻瓜。那些街坊还说,傻瓜自打半年前在这里遇到了唐子成,于是每天同一个时间来这里守着,有时候唐子成没来,她就要在这里站很长时间,街坊还告诉她,这个傻子的爹妈都逃走了,但是她是个傻子,就把她给丢下了,有住的地方,但是却没有谋生的本领,重庆当年还算富,于是街坊们就大家帮忙,给她吃的用的,把她拉扯长大,脑子有问题,想嫁人都没人要,长得也不错,但是送去青楼大家都干不出这样的事,于是就这么耗着。街坊说唐子成是外地人,在这附近住,他心肠好,也很同情傻瓜,知道傻瓜天天都在等他,有时候他不来就一直等下去,于是他就天天装作路过的样子,来让傻瓜看他一眼,每天都和当初他们俩第一次在那池塘边见面的时候一样。
我打断吴老说,啥意思啊,你意思是唐子成是共产党,而他每天都要刻意重复两人初会时的场景,来让那个老奶奶感到幸福是吗?吴老点点头,他告诉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里觉得如果自己抓走了唐子成,那么这个傻瓜以后就等不到人了,实在很可怜,好在唐子成踪迹的情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于是他就偷偷离开了,打算放他一马。
谁知道过了几个月,唐子成被捕了,当时他从内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心忧,他知道国民党用刑的手段,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于是他想办法打通关系,混到了牢房里,还想法子在审讯笔录上把唐子成的“罪”加重,为的就是让上级批准枪毙,而他就有机会做押运枪毙的人,这样就有机会再放走他。
那个男人显然是觉得吴老说的和他知道的相差甚远,于是露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我问吴老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因为同情那个傻瓜吗?他说是的,战火年代,虽为同胞,却不得不各自为战,如果不是大家的立场不同,那么谁都有机会成为至交好友。而他和唐子成虽然不认识,但是从监视他的那几天时间里,他敬重唐子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吴老说他的计谋很成功,果然上级指示要将唐子成枪毙,1947年的重庆,已经开始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当中了,各地的地下党骨干都被抓了,蒋介石奉行的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政策,虽然没能够从根基上动摇敌人,却大大挫败了共产党在重庆的情报机关。于是吴老在押运唐子成的时候,打算送到城郊,支开随行的人,然后偷偷放了他。但是唐子成并不知道吴老的打算,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于是他请求吴老说,你能不能再给我半天时间,明天一早我去见一个女人,见过之后,你再枪毙我。
吴老说,当时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如果带他去见了那个傻瓜,特务们就就知道他之前出没的地方,甚至那个傻瓜都还有危险。于是他拒绝了,一切如同他计划的那样,带到城郊然后以军官的身份支开随行的士兵,偷偷放了唐子成,并且还塞给他不少钱和一套伪装的衣服,说你别继续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既然心里有牵挂的人,就好好平静的过日子去。唐子成很意外,因为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他在离开的时候问吴老,你是我们的同志吗?吴老告诉他,不是同志,只是一个有缘人。吴老告诉他,先前那个傻瓜住的那附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让他好好在那附近藏着,直到气氛松懈后再离开,在此之前,换个身份,老老实实当个老百姓。吴老说他会尽力保护那一带的太平。
唐子成谢过之后就离开了,而吴老回去的报告也写着击毙。而在那之后,吴老常常瞒天过海的偷偷去池塘边探望唐子成和傻瓜,但是他们从来不会相互交流,因为彼此知道,这很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吴老说,他很高兴的是,唐子成和傻瓜依旧坚持这每天一次的昨日重现,每天仿佛是傻瓜第一次见到唐子成的样子,所以傻瓜每天都很开心,而当时,他们俩已经结婚。
1949年的时候,共产党接连胜仗,蒋介石节节败退,重庆的气氛开始变得越发的紧张。尤其是46年戴笠死了以后,重庆和南京两边消息都藏着掖着,生怕给对方知道了,内斗很厉害。而当时的渣滓洞白公馆也关押了不少地下党成员,在49年年初的时候,重庆再度展开了一次地毯式的搜查,这次又抓获了不少地下党员。而这次搜查中,唐子成被自己的同志出卖,再度被捕。国民党看唐子成的家眷是个傻瓜,还生下了孩子,也就没有管他们。而唐子成算得上是自打那次死里逃生后,没有再参与地下情报工作,所以他对国民党来说,没有特别大的价值。1949年6月的时候,吴老听说渣滓洞集中营枪决了一批囚犯,而一打听,发现唐子成就在其中。
而当时国民党政权摇摇欲坠,很多当官都在疯狂搜刮,为撤退台湾做好准备,当初吴老徇私放走唐子成这件事,也就没人来查,他也算是因此躲过一劫,否则通敌在国民党里可是死罪。而他也再也没有去过傻瓜的家里,一直到今天。
吴老问那个男人说,刚才我说我是吴春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为什么要说是我告发的?那个男人说,因为重庆解放以后,给当时牺牲的烈士们查勘生平,在来奶奶家里挂烈属牌的时候,军方的人说的。说当时爷爷在狱中的时候实在受不了逼供,就说了很多自己知道的情况,还托人带话出来,说是知道自己藏身地方的人,只有吴春生,而吴春生是个国民党军官。遗憾的是,他甚至丝毫没有怀疑是自己的同志出卖了他。所以从这个男人的父辈开始,就一直笃定的认为是吴春生告发,而那个老婆婆,自从唐子成被捕后,依旧每天按时按点去那个池塘边等着,期待着每一次和爱人的初见,却从此再也没能等到。
吴老听后,叹了口气说,这就是命运弄人啊,我和唐子成假若任何一方不在阵营里,这个悲剧也就不可能发生了。吴老转头对我说,这次拜托你来,就是想要你把我的这番话告诉给唐子成听,他虽然与我一辈子都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我们彼此心里是把对方当作挚友的。我也知道你要把这些消息带给他的话,需要一点老东西,我这里是没有,但是我们跟着那个老婆婆,是因为她的身上有,几十年都没取下来过。
我说是她脖子上的那个金属哨子吗?他说是的,原来你发现了。因为傻瓜不会说话,所以当年唐子成为她做了一个哨子,有事就吹哨子,他就会立刻赶到她的身边。吴老对那个男人说,年轻人,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请你帮我去你奶奶屋里,把那个哨子拿来吗?男人犹豫了一会,点头答应。我说我也跟着去吧,如果哨子上没有灵异反应的话,这件事咱们也做不了。于是我跟着男人下楼,男人走到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看样子这么多年以来,他身强力壮却还住在这么个危房里,就是为了就近照顾自己的奶奶,不由得我也一阵钦佩。在小木门边上的窗户那,我看到窗后就是一张小床,那个老奶奶正面朝窗户侧身睡着了,手却是合十状,压在头下面,我想她虽然是个傻瓜,但是却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有一个爱她的男人,肯为了她每天重复一次初次见面的心动,肯为了她做一个随叫随到的哨子,儿孙也孝顺,就算过得苦,却依旧每天去等待自己的爱人,等不到回了家,却很快又忘记了。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找到她,她却压根不知道我们曾经来过,她甚至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傻瓜身上,发生了这么多让人动容的故事。
我看见男人悄悄取下她脖子上的那个小哨子,然后悄悄转身出门,我摸出罗盘,开盘后测了测,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我心想,唐子成牺牲的时候,心里肯定是有记挂的,而这种强烈的记挂肯定会让他不会离开的,只不过在当下的这个地方,我找不到唐子成的痕迹。
我对男人说,没用的,你还是把哨子还回去吧,剩下的我再来想办法。回身上楼,把情况告诉了吴老。吴老很是失望,但是我跟他说,假若我有一天找到了唐子成,我一定把你的话告诉他。就算我实在是找不到,我也会请人走阴帮你带话的,你就放心好了。如此一来,虽然满怀遗憾,吴老还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好在我感觉到那个男人是相信了吴老的话的,这么说来,这段恩怨,算是了结了。
吴老临走前留下了一些钱给那个男人,就像当年他放走唐子成的时候,给他一笔钱一样。我亲自送吴老和他的孙女第二天去了机场,重庆当时没有直飞台北的航线,得转机,所以我也不必在国际厅面对那些因为字母发愁。而在送走他们以后,我花了点时间去打听唐子成的下落,依旧无果,直到2008年,我才托黄婆婆把话给带给了他。
而2008年的时候,那位老前辈也去世了。
猎鬼人长篇 第一百四十章 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