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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军医弓下身子，沉声道：“元帅，九小姐，大约是醒不过来了。除非，祝融王肯亲自出手救她。”
长风列缺紧紧握住拳头，复又松开，别开了脸。
孙军医咬了咬牙，继续道：“请元帅不要再每日耽搁在这里。前线之事，离不开元帅。九小姐若是有知，也不会想要元帅这样的。”
可是这些话，长风列缺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孙军医走了出去，长风列缺脑袋还只想着那一句话。
除非，祝融王肯亲自救她。
只要，祝融王肯……
他会肯吗？
长风列缺走到床边，轻轻地出声询问。像在问她，又像在问他自己。
“他既然，肯为你放血，让人千里迢迢把解药送来，那么大约是真的心里有你吧。如果我把你送到他身边，他会肯救你的吧。”
“阿九，你告诉我……”他简直要跪下去，最终，只是一下瘫在了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告诉我……”
他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反复摩挲，几乎要破碎的甜蜜。嘴里藏到咸味，原来却是他的泪水落在了她脸上。
翌日。
长风列缺重开了许久未开的晨会。手下的将军全都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把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事务报上去。等着长风列缺裁决。一群行伍之人几乎要打起来，长风列缺也只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些人。
“元帅，祝融方面，实在不宜采取这样按兵不动的策略啊。请元帅早日裁决！”
“若是暂时不攻，至少，该派个使节过去。”
“末将愿担当此职。”
“元帅，末将愿往！”
“元帅！”
“元帅……”
“元帅？”
长风列缺终于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在椅子里坐直了身子，却使这个场面都安静下来。他扫视了一眼座下各位爱将，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诸位，莫争。诸位说的对，暂时不攻，那么至少该派个使节过去。本帅，亲往。”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苏将军率先出列，正色道：“元帅！您为三军主帅，以己为使节，万万不可！”
长风列缺沉声道：“本帅非君，非王，为使节，有何不可？”
苏将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也不可一日无帅。还请元帅三思！”
“请元帅三思！”
长风列缺挥挥手。将众人的声音镇压下去，道：“诸位，祝融战场不宜久拖。祝融人性烈，恐怕在组织反扑。两线作战，确实不妥。如今祝融已经元气大伤，我们宜集中兵力，拿下句芒。祝融和句芒不睦已久，断不会援助句芒。玄武避世，句芒必亡！如此，我们可先退出祝融，以退为进。所以。由本帅亲自前往，以表诚意。”
这些话在众人中掀起了轩然大*。但是长风列缺最终还是说服了众人。
于是整个计划，开始制定运转。祝融人不会放弃这个休息恢复的机会，不管他们是否觉得帛书人有诈。何况，帛书坎将亲往，他们有理由相信，帛书军即使有诈，但是撤兵，绝对是事实。那么这便是一个新的契机，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又难说了。
长风列缺披着月光回到了休息的屋子里。一走近，门口的侍女却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都不敢说。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什么人来过？！”
侍女吓得打了个寒战，畏缩着道：“小，小公子来过。”
长风闹？长风列缺皱了皱了眉，却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下过令，他不在的时候，除了孙军医，不许任何人走进这个屋子。可是他也知道，他家的小子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是个混世小魔王，这群侍女见了他简直比见了鬼还要害怕，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何况，这孩子与母亲亲近，也没有什么的。
他自己动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花九夷依旧在沉睡中，那样安静，那样宁和。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要疯掉了。他，也已经疯掉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然后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做出的那个决定，好像只是一个噩梦。他此刻还安宁地拥抱着她，解开她的衣带。仔细小心地给她擦身，梳头。然后捧着她的水嫩手指，一根一根擦拭。他在她指尖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如果你能醒过来，那么，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我这一辈子，已经毁了。你要坚强一点。”
“不要再挂念我。你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再听到我，看到我。就当，你我之间，只不过是一场梦。”
“阿九。”
“我已经毁了。所以你要活下去。因为是我拖你下水的。”
他轻轻地搂住她的腰身，把头靠在她的肩头上。她的温柔安静，一如当初。总是在他最疲惫的时候，给他这样一个温柔的依靠。然后他就可以重新振作起来，去面对一切的一切。
可是现在，如果说他面对的不是挫折，而是毁灭，她又能给他什么样的力量，让他重生？
失去了她。是否，还有重生的机会……
什么郁郁而终，什么潦倒致死，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要她，可以再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这个世界。她再也看不到他，可是，或许可以看到她的孩子。那么，她也是会欢喜的吧。
他一向都是这么霸道自私。连这一次也一样。
对不起阿九，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如果你还可以选择，那该多好。
如果我还可以选择，那该多好。
如果，我们还有选择。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六十八章：凤落（一）
第一百六十八章：凤落（一）
清晨。在第一道曙光降临的时候。长风列缺就睁开了眼睛。比意识更先清醒的，是怀里的触感。他低下头，看着安静地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女子，她的脸从朦胧到清晰。
阿九。
他坐了起来，然后把她扶起来。侍女打了水来。他亲自替她梳理那一头昔日被他削到肩头的青丝，仔细地擦洗她的身子。他为她换上新衣。她的容颜如花一般娇艳。
可是如果不救她，她就真的会像一朵凋零的花一样，在这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中死去。
他垂下眼睛，把她的手指拢到衣袖里。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然后是坚强有力的行礼摩擦盔甲的声音。
“元帅，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长风列缺浓密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而后他轻声道：“祝融那边，怎么说。”虽然没有提出是去送人，只是要和谈。毕竟帛书坎将曾经单枪匹马杀入祝融京城，几乎要毁掉半个京城。他们会不会轻易放他进城，还是个问题。
苏将军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女子，突然有些不忍，只别过了头，道：“祝融王已经答应了和谈，只等元帅进京。”
“是吗”，长风列缺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那么，三日后。出发。”
苏将军的拳头攒起，最终还是松开：“元帅，末将逾越。只是元帅，您，还会回来吧。”
长风列缺少淡道：“自然。我不会死在祝融京城。”
苏将军欲言又止。他总有一种感觉，坎将此去，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场席卷三国的战争，突然变得渺茫起来。当初，是坎将把迷茫的帛书人从那种狭隘的境地里带了出来。可是如今，他是要抛弃他的祖国和追随他的人民了吗？
长风列缺突然烦躁起来，他只道：“苏将军，你先下去吧。让本帅一个人静一静。”
苏将军张了张嘴，今天的晨会，又不进行了吗？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于是他便永远失去了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自此，整整两日，坎将闭门不出，也不见人。所幸的是到了第三天，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开始埋首处理堆积了两天的军务，不至于直到他走还悬而未决。他沉浸在那些枯燥乏味的公文里，好像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能了。苏将军看着他样子，只觉得心惊。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坎将身上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好像要把自己完全折磨垮。
但是他以为那是他的错觉，他也没有说出来。于是这些话。他也再没有说出来。
第四日，帛书使，整装出发。
这几日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长风列缺，却突然变得唠叨起来。他不厌其烦地对苏将军交代一遍又一遍，以及各司其职的将领们，简直觉得自己从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元帅是这样细心，而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受宠若惊。
之后便是出发。辎重车辆不多，大多是轻骑。帛书坎将没有骑马，而是跟花氏一起呆在马车里。这的确是有些古怪，但是总不能把昏迷不醒的花氏一个人留在马车里。人人都道坎将是离不开花氏，即使她已经昏迷不醒。
知道真相的，只有随行的孙军医一人。
直到车辆行至城外，孙军医终于耐不住，求见坎将：“元帅，您真的已经决定了吗？要知道，把九小姐送到祝融王身边，即使她能够好起来，只怕……”只怕也宁愿自己还没有醒。
长风列缺自然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躺在自己怀里的人的头，即使她根本不可能出声说她自己不舒服。他低声道：“本帅，已经决定。军医。不必再挂怀了。如果有朝一日她要恨我，就让她恨我好了。”
孙军医忍不住道：“元帅！九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您竟要将她转送给其他人！若是她醒过来，只怕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然后再无颜苟活于世！”
“军医！”
“即使元帅怪罪，属下也一样要说。元帅自以为自己是在救她，可是却其实是将自己的姬妾转送他人。九小姐贤淑，又已经为元帅产子，并没有过错。就算没有名份，也服侍元帅已久，还望元帅三思！”
“军医！”长风列缺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花九夷往日的点点滴滴。她的每一点每一滴的好，每一寸每一处的柔肠。说什么送人，什么过错。即使她有了天大的错，他又如何舍得将她让出去。他怎么甘心！
孙军医冷淡地看着他，而后负手，缓缓地道：“元帅自己明白，自己肩负的是什么。您的身后，有帛书千千万万的百姓。您现在，是要将九小姐送给别人，还是要将帛书的未来拱手让出？！请元帅三思！”
长风列缺目中一凛。他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孙军医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交到了长风列缺手中。长风列缺低头看了一眼，是镇南侯府的玉佩。原来他竟然是镇南侯的人，一直以来都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对他，自然也与旁人不同。他是把他当成一个后辈来看待。
长风列缺正在发怔，孙军医已经拂袖而去。人群中传来惊呼声。唤醒了长风列缺的神志。
一个士兵急忙上前禀告：“元帅，孙军医触柱！”
长风列缺一惊，迅速放下花九夷，跳下了车，前往查看。孙军医年纪已经长，此时触树，满头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长风列缺抿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