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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尾声 第49章
“这哪里还是暖阁？干脆叫做清凉阁好了。”欢颜笑指着。
两边配殿的使用功能也区分得很是明确。东配殿是个大书房，除了满满一面墙的大书架，窗下一排矮矮的铜锁书柜，另有黑檀的长条书案与软藤圈椅，还有读书读累了能小憩片刻的软榻。西配殿摆了琴桌琴凳，茶桌茶凳，另外还有硕大的绣架，白玉的棋案以及能够围坐四人打马吊的牌桌。
得知这东西配殿是穆霄启亲自画了图嘱咐照图归置的，欢颜笑言道：“我最最喜欢的便是这西配殿了，一切用具皆是为了玩乐消遣。只是不知能不能有闲暇时间用上它。”
“万一我忙的转了向没工夫来这屋里玩儿，就让施红和采莲来这里做绣活儿吧，这么大的空间才能施展得开不是。”
绿俏在一旁点头微笑，“主子除了安排这个，还得说说那东西偏殿如何收拾啊。虽说大皇子在东偏殿住不了两年便得搬到东五所去了，马上又将有小主子降生，西偏殿也得赶紧按主子的意思收拾出来才好。”
“东配殿往后怎么归置到旭儿要搬走的时候儿再说。现在那屋里就照着他以前住着时收拾的，一切不需再动。西配殿吗，你就先领人一点点收拾着。”
“家什什么的最好不要新做，六局的库里肯定有老早做下没用过的，虽然放久了，擦洗擦洗便好，总比那新做的漆味没散尽的好。你亲自去选选。”欢颜说道。
“还有，选家什的时候记得寻些没棱角的。另外这每个房间都是新油漆粉刷的，你记着吩咐个人每天早晚去给西偏殿通通风放放气味。”
坤宁宫的院子是分内外院的。外院里住的都是粗使奴才，没有通传是不得进入内院的。内院西侧有几间抱厦，贴身使唤的人不值夜时便宿在这里。
内院东侧有一个阁子，阁名漱玉。说是阁子却也不小，内有五间，上下两层。莺莺说夏日里若不去行宫避暑，便可以搬到那阁里去住。因为周围植满绿竹与芭蕉，又有几棵参天古树环抱遮阴，加上阁子特有的建筑风格大窗落地，倒比东寝殿还凉爽得多。
后花园的景致也好。既有通幽曲径，又有栏亭回旋。进了这园子，欢颜才知道夏菲烟是喜欢玉兰的。可惜玉兰花虽好，好景不长在。与芭蕉竹子类似，都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夏菲烟无疑是个雅人，独喜这些清幽高雅的植物。不像我，喜欢热闹开放的丁香，喜欢香气袭人的桂树，喜欢花期很长的紫藤，欢颜心头暗暗嘲笑着自己。
后花园的东南角，还有座三楹的竹舍。小窗上都糊着碧色竹纹细纱，莺莺说那是夏日里遛园子累了小憩的地方。竹舍外特地植了些艾蒿，因此不怕蚊虫叮咬。
心思真独特。可惜了的是好人不长命。欢颜摇头叹气，又嘱咐莺莺找修缮处给后花园加个秋千，等旭儿放学回来能有个玩耍的地方。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整日里埋在书本里便失了童趣，小小年纪整日里跟个小大人似的，总是让人瞧了有些可怜。
因了第二日要一早起来接受后宫所有嫔妃前来觐见贺喜，欢颜便张罗着早早歇下。穆霄启怕夜里睡实了不自觉地伸腿挥臂伤了她，早些日子里便不敢与她宿在一起。却又不喜欢独自回乾德宫就寝，堂堂的皇帝便屈尊睡在了东暖阁。
“好在这竹榻是加宽了的，既伸展得开又凉爽，还能给欢儿做个贴身护卫。”穆霄启自嘲的笑道。
“我还在纳闷这榻为何如此宽大，想必是你早打了主意吧，”欢颜抱了张蚕丝单面锦的凉被与他遮挡胸腹，又点了盘艾草驱蚊香，备了凉茶在榻旁矮几上，“夜里无论如何也得把肚子盖好，省得冷了肠胃。”
穆霄启倚在迎枕上就着油灯翻书，“你早些睡下吧，不用管我。我看困了便熄灯。”
欢颜走近了与他左右各贴了个脸儿，道了声晚安便欲离去，穆霄启深觉得这种日子既温馨又有趣，拉了她的手儿晃了几下道：“欢儿，真好。”
欢颜先是抿嘴微笑，又开口道：“我这身子不能侍寝，累得你也跟着清心寡欲起来。我总觉得委屈了你，你却觉得好。”
“若是受不了，便不要硬扛。隔三差五的也召个人陪着吧。”
穆霄启撇了撇嘴，“欢儿当我是什么人了？过去你整天将子嗣挂在嘴上，楞逼着我做了种马。如今这后宫里也算兴旺起来，便莫逼着我做不爱做的事儿了。”
欢颜生怕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敢再深说什么。既然人家自得其乐，自己心里也不情愿让他去宠幸别人，何苦再做赶鸭子上架的事儿呢。
于是微笑，“我总觉得这样很辛苦，你自己却不觉得苦。是我多想了呢。好啦，我也乏了，睡去啦。”
穆霄启摆了摆手，“去吧。看来明儿我可以将批不完的折子搬到这边来呢。”
欢颜一边朝寝殿里走一边说：“还是算了吧，工作就是工作，休息便只是休息，莫弄混了。”
穆霄启早就听过她关于“工作”，关于什么其他没听过的名词之解释，因此也不在意，只是大声应了，依然就着油灯翻看手里的书。
第二日一早，欢颜早早起来装扮。其实说是装扮也不太贴切，一般的胭脂水粉从打得知有孕便不用了，大热的天又不可能穿上正经朝服。
可这毕竟是自己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接受妃嫔们的请安，只得让采芳给梳个繁琐的云凤髻，打算一会儿插支九尾金凤朝阳钗以示身份和对这第一次的重视。
正梳着头发，旭儿匆匆闯了进来，莺莺在他身后快步跟随低声唤着，不许他还未通报便鲁莽进来打搅。欢颜唤停采芳梳发的手，微笑着侧身道：“来，到母妃这儿来。”
欢颜不敢自称母后，一是怕旭儿因这个称呼想念生母，二是怕因此引起小孩子的反感心理，虽说故皇后是病死的，自己上位与她的死并无关系，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第3卷 尾声 第50章
莺莺忙低声纠正，“殿下，不能再称呼母妃了，得改叫母后。殿下不是来恭喜母后的吗，还不施礼去，再迟就赶不上早读了。”
旭儿轻笑着上前，“儿臣恭喜母后了。”
欢颜忙扶起面前弓着的小身子，“好孩子快起来。带了点心没有？早课的时候要是饿了就垫巴垫巴。”
见旭儿对称呼自己为母后并无些许犹豫，欢颜不由得暗道自己多想了。他不过是个四岁多的孩子罢了，即便已是行走尚书苑，自己一直待他如同亲生，他又能有什么太过的想法儿？
旭儿红了脸低头道，“其实儿臣除了来恭喜母后，还有一事要问过母后。”
欢颜笑道，“那就快说吧，没听你莺莺姑姑说么，再晚就迟到啦。”
旭儿仰起小脸儿，“父皇昨日送了儿臣一匹小红马，都说母后学问好读书多呢，儿臣想让母后帮它想个名字。”
“小红马啊？”欢颜笑得更欢了，旭儿到底是小孩子啊，“叫大红枣儿如何？”
旭儿扭骨糖般不依，“母后糊弄人，母后总拿我当小孩子！这名字不好，再想一个吧！”
莺莺与采芳立在一旁，情知皇后这是在与大皇子逗趣儿，于是都笑吟吟的瞧着母子两人。
“那就叫红兔好了。”欢颜继续逗着旭儿，“关老爷有赤兔马，我们旭儿有红兔马。”
旭儿立刻委屈的泪盈满眶，“母后不带这样儿的。”
欢颜忙揽过他来，“母后原想逗你笑一笑，谁知竟给逗出金豆子来了。是母后不好，莫哭。”
“其实给马儿取名无外乎几种，什么追风啊，疾风啊，闪电啊，都是形容跑得快的意思。或者就是白龙啊，赤兔啊，都是依着外貌来的，对不对？”
“这是我们旭儿第一匹小马儿呢，母后希望你自己给它取一个。无论叫什么，总是你珍惜它不是？”
旭儿含泪笑着点头，“孩儿明白了。先容孩儿想一想，等后晌下学了来告诉母后想好的名字。”
莺莺在一旁颔首微笑。欢颜心里担忧的事儿，又何尝不是她的担忧。如今见得小主子依旧如此信赖养母，而皇后对待小主子的心意一直都与小姐并无两样儿，心头只念着阿弥陀佛。
待莺莺领了大皇子施礼告别赶往尚书苑，欢颜低低叹了口气，便催着采芳抓紧梳好那梳到一半的发髻。对着铜镜戴好九尾金凤朝阳钗，又在发髻正中插上支羊脂玉扇簪，取了自制的桃花膏匀了面，便起身随着采芳去挑拣衣物。
换了件正红的乌丝栏素缎阔袖对襟膝上衫，衫子正中是压金彩绣的汤碗大团窠凤穿牡丹图案。下系一条淡玉色丝罗罩正红素绸的长裙，里层的素绸裙摆也是同样用压金彩绣的手法绣了层层向上的彩金凤尾。
采芳取了双红缎软底绣鞋，猫腰帮主子换上。鞋面上拇指肚大的珍珠烨烨闪着光华，走起路来简直就是步步生辉。
坐到大殿正中的凤座上，因了扶手与靠背皆是玉制，欢颜只觉得一阵凉意。微微探身任由采芳在身后铺好靠垫，不由得低叹道：“不过是张冷冰冰的椅子罢了，古往今来却有无数女人为它争斗不休。”
采芳听到主子低声的叹息和话语，轻笑着：“主子这平和的心态又有几个人能学得会做得出？人家可都是将这凤座看作是后宫中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打破了脑袋也要向上爬呢。”
欢颜也自嘲一笑：“可不是？若被人听到我刚刚的话，保不齐还说我拿乔呢。”
“看似他人随波逐流，看似我是顺水行舟，其实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
外院传来大声通报，德妃到。未及片刻，德妃冯心雅便在绿俏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待她盈盈上前施罢礼，欢颜笑指着左手的位子让她坐下。
“德妃姐姐总是那么守礼，从不肯做第二个到的。”欢颜笑言道。
德妃低头轻笑罢抬了头，“皇后娘娘似乎忘记了，过去若不是隔三差五便有那些抢先过来饶舌的，您总是第一个，并不是臣妾啊。”
欢颜微微一愣，转瞬又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这头一日坐在坤宁殿便忘了本了，竟将过去每日起早请安的事儿都忘光了。”
“也许正如德妃姐姐所说，其实我还是想忘了那些屡遭诬陷的往事吧。”
德妃接过绿俏递来的茶盏，轻声道：“臣妾往后的日子里尽量掐着时辰来，既不会太早扰了饶舌的嘴，又会不太晚令皇后娘娘一人难为。”
欢颜朗声笑言：“德妃姐姐越来越剔透了，有你相伴，想必这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德妃抬头注视着眼前端坐笑如银铃的女子，那因了有孕略显丰腴的身段与脸庞，那并未因做了皇后便奢华起来的装扮，不由得思绪万千。
躲过无数明枪暗箭最终坐到这凤座上的她，是因为从来未曾行错差池一分一毫，还是有幸于皇帝的独宠、太后的青睐、故皇后的护持？
她比夏菲烟，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年纪自是轻上几岁，为何却沉稳更甚？若说心思缜密自是不相上下，而她做起事来却比夏菲烟果敢上许多，完全不像个女子，难道只因传说中的自幼读书破万卷么？
不，她的身上，总有一种令人看不懂的气场。这气场，还从来未曾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