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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仿佛瞬间活络过来,纷纷伏地顿首道:“殿下万福!”
“挺尸呀,一个个!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本君女人!”长安君咆哮道。
“殿下息怒,奴婢失职!”众人俯首请罪道。
“是我要这般,殿下何苦为难她们!”嫣然清冷声音响起。
“都给我滚!”长安君怒目一瞪,呵斥道。
侍婢们如获大赦,战战兢兢地躬身疾退,她们刚到殿门口。
“回来!”长安君一声断喝,所有人脸一僵,双膝一软,低首,又跪到一片。
“把帘布拉开,宫灯熄了!一个个就像蠕虫一样,拨弄一下,才知道动弹一下,就没个机灵一点!”长安君一手叉着腰,一只手长袖挥舞,大声斥责道。
“刺啦刺啦”厚重帘子被拉开,豁亮光,登时将宫殿照地敞亮,嫣然抬起手,遮住晃眼光线,阳光下,她面容几乎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
长安君攒眉,面色凝霜地走到嫣然跟前,将她拦腰抱起,嗔怪道:“你非要这样糟践自己,才爽心吗?”
嫣然抿紧薄薄嘴唇,鼻翼噏动一下,别过头不予理睬。
“后苑那株百年腊梅,已经花蕾点点,多有花开,你把袍服穿暖和点,今天日头正好,我带你出去赏梅!”长安君语气和缓地说。
谁知,嫣然一听,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野王白府清凉小苑也有一株腊梅,那是父亲费心费力千里迢迢,为母亲从巴蜀迁来。每年这个时候,一家大小都会其乐融融踏雪赏梅。
时移世易,腊梅可能一样虬枝,妖娆,可是身边人,早已不是相亲相爱人,即使去看,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又没招惹你,好心好意,怎么又是泪涟涟。”长安君吃不住嫣然眼泪,抬起衣袖试图去携干,嫣然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凌然道:“我哪儿都不去,你大可去找你自去,何苦这里与我无趣纠缠?”
“你不为自己,也得为你肚子里孩子想想,你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对你对他都有好处。”长安君好脾气地说。
提到孩子,嫣然身子微颤,真是造孽!
嫣然再忍不住呼斥道:“你还敢提它!他就是一个孽种!是你罪孽!”
“你闭嘴!”长安君把嫣然往柔软卧榻上,一扔,扬起手,作势要打。
嫣然仰起头逼视着他,“来呀,我伸脖子,等你给我一剑,省得我日日煎熬,过得不人不鬼,你来呀!”嫣然将细长脖子,侧向长安君。
谁知,长安君手一颤,颓然放下。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能耐她何?他猛地将嫣然揽进怀里,低颤地说:“嫣然,你别这样!我把你掠来,可我真心待你,时刻惦念,难道我苦心不能换你一丝笑颜吗?”
嫣然背僵直,泪水簌簌。人心终究是肉长,谁不是?
半晌,长安君像突然想起似。
“对了,我从王兄那里换来一个伶人,他不但模样清俊,蹴鞠玩得简直出神入化。走!你把自己裹好,我带你瞧热闹去!”
嫣然悻悻地摇头!身子往锦被里一缩,转身到卧榻一隅,给长安君一个冰冷萧索后背。
长安君跳上榻,用力掀掉被子,不由分说地,把她一把捞起来,为嫣然换好袍服,披上一件华贵狐皮大衣,戴上抹额,硬扯着嫣然往外走。
日上中天,太阳还是没有暖意,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已经许久没到室外游走了,嫣然感觉日头刺得眼睛生疼,她眯起眼睛,抬起广袖,遮挡阳光。
长安君拉着她,从蔚阳宫正殿出来,饶过重重宫阙,穿过漫漫长廊,她已经面泛红晕,娇喘吁吁。几次用力挣脱长安君紧拽手,每每试图挣脱,他都加用力,直撰得她纤纤素手,生疼!
隆冬,长安君府,苍茫凋敝,连四季苍翠苍松翠柏都一副恹恹地耷拉着。
这样季节,暖阁里,窝着好,巴巴跑到外头,喝西北风,有什么好?嫣然只觉得无趣。
虽然她裹得严实,终究身子单薄,冷风吹过,禁不住打颤,身子瑟缩。
以前她从不怕冷,看来,这身子,被她糟践,真是孱弱不堪了。
“扯着我,一路疯走,到底要去哪儿?”嫣然打住脚步,她实走不动了,双脚打颤,为了掩饰自己不堪,她停下脚步,假嗔道。
“看我,情急之下,昏头了!我们可以乘舆,你等着我让人备去。”长安君说完,颠颠地跑开了。
嫣然见长安君走远,抚着廊柱,想坐下歇歇,一着腚,寒意冰冷彻骨。
突然鼻翼间,飘过淡淡香味,那是梅花,她熟悉而喜欢味道,清冽甘甜。
她寻香而去,独自拐过宫墙,前面是一座视野开阔大花园,花香越发浓烈,嫣然可以确信那株梅树必定就那假山后面,她正要取道过去,忽然听见假山背面传出窃窃私语。
“成蟜一向桀骜不驯,怎么会为那名卫姬痴迷。”一声长叹,嫣然不知道,她就是成蟜母亲以姬,“倒也是个不错女子,可惜!华阳太后容不下她呀!几次叮咛,再装作充耳不闻,只怕是不行了。”那人低声感叹道。
嫣然本无意偷听墙角,听到妇人口中提到自己,实做不到抬脚就走人。她从假山罅隙里往外偷瞄,苍枝遒劲腊梅下,一主一仆。主人雍容华贵,她云髻高耸,缀满华贵金玉头饰,绫罗橘黄短衣,轻柔舒卷裙裾衬托出她修长柔美身材,衣服上刺绣彩凤翻飞。外罩暗红色大朵五彩牡丹裘服,她天庭饱满,五官典雅,神情娴静,举止优雅。
嫣然正要往下细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纷沓凌乱脚步,应该是长安君回来看不见嫣然,正着急四下找人。
嫣然急忙抽身,轻手轻脚地离开,自顾自地沿着一条迂回走廊,气定神闲信步游走。
长安君招呼来车舆,一路抬到府邸后面一个平时供府里玩闹开阔射场。
阖府上下闲人,此时正里三层外三层,不知围着看什么热闹,冬日里,可供娱乐项目很少,但凡有个事,大家都来凑个热乎劲,熬冬,着实枯燥!
嫣然后苑听到以姬只言片语,一直悒悒不乐。又见射场上,人声喧嚣,不禁蹙眉,心里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顺从跟长安君出来。
她将衣领掖紧,搓搓手,一脸倦怠。
仆隶打开帘子,长安君从乘舆里出来。管意兴索然,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钻了出来。
豹靴踏地,青石板铺就地面,光滑照人,一个趔趄,嫣然险些滑到,还好长安君伸手敏捷,及时将她扶住,“小心,地面滑!”
嫣然心一阵突突跳,为掩饰尴尬,埋首低语:“不碍事!”
场上看热闹人,一见主子来了,纷纷趋前跪拜行礼。
唯独一人,站着,如鹤立鸡群!她就是欣然,羽冠,袍服,玉树临风!
“封君殿下来了,跪下!”欣然旁边人,摇动她衣摆,低声嘱咐道。
欣然依然怔怔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安君身边,那个始终低垂眼帘,仿佛与世隔立府纤瘦白衣女子,那是她辗转千里要找寻二姐嫣然。她嘴唇噏动,却吐不出字来。
长安君看见欣然痴望目光,目光一凛,一脸愠色。
“二姐!”欣然终于呼唤出来。
两姐妹目光胶着,刹那间,天地无声,光阴都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淇奥》是《诗经·卫风》一首诗。《淇奥》赞美德才兼并备、宽和幽默君子,充分展示了男子真正美于气质品格,才华修养,表达永远难以忘怀情感。
亲们,实抱歉!
发文晚了,食言了。琐事实太多,你们了解。
明天周日,要出游,估计不了!
第51章 谋定
蔚阳宫两姐妹默然无语;相拥而泣!
还是欣然先止住悲咽,拭泪;哽咽道:“二姐;你,还——好吗?”
嫣然摇头;泣不成声!
欣然看了一眼寝宫内林立侍婢,欲语还休。
嫣然会心;回头对仆隶说:“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妹子说些体己话!”
仆隶们对望几眼,犹豫了一下,肃拜应诺,躬身退下;却并没有离开寝宫,散到寝殿四脚,背墙而立。
欣然一看这阵势,就体味到二姐经受是怎样囚锁日子。
她们相拥,交头,私语。
“欣然,我娘还好吗?爹平安了吗?”
“他们都好!”欣然艰难地吞咽,扯谎道,她实不忍心这个时候,告诉二姐关于梅姨已经仙逝噩耗,她努力平复自己情绪,附耳低语道:“二姐,我们想办法离开这。”
嫣然无力地摇头,囔囔道:“重重宫阙,警卫森森,谈何容易!”
“二姐,雍地有我们白家基业,父亲那里阴养了几百死士,以备不时之需。只要想法子出长安君府,我们就能逃离这囚牢。”欣然信誓旦旦地低语道。
“列国畏惧秦国强势,天下之大,哪有我立身之所?” 嫣然拭去眼角泪,目光茫然,嘴唇噏动道。
“你未入秦宫,秦王不知。长安君擅自劫夺,他不敢声张。二姐,庆卿一直咸阳盘旋,他为了找你,甚至不畏艰险,只身潜进秦国后宫。二姐,我们想法离开这里,你可以和庆卿一起,隐居山林幽涧,如萧史弄玉一样,过着神仙眷侣生活。”欣然迫切,激昂地鼓动说。
谁知,嫣然一听,一把把欣然推开,疯狂摇头,无助嘟囔,“太晚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欣然将骨瘦如柴嫣然拥住,撇着她背说道:“二姐,庆卿他真心爱你,他不会介意,没有你,你没见过他伶俜独守,有多落寞,萧索。”
“欣然,一切都变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嫣然绝望悲泣。
“二姐,你们天生是一对佳偶,经历了磨难,你们一起会加珍惜。”
“被打得支离破碎佳偶,即便再黏一起,也是伤痕累累。何况?···” 嫣然噎住话,用力咬着下唇,鼓足勇气脱掉宽大外袍。欣然看见二姐消瘦身子,小腹突兀地鼓起来。
“这···”,欣然震惊,语噎,“二姐,···”,她惊诧地张嘴,一时间呆愣,她曾无数次脑中勾勒与二姐见面场景,无数次心中盘算,怎样让二姐脱离困境,和庆卿再相聚,地久天长。
嫣然竟然,竟然已经怀孕!一个活生生生命她府中孕育,是长安君和二姐,欣然怵目惊心,有一刻觉得天旋地转。
“他种下了孽种!这是我一生梦魇,即便天涯海角也摆脱不了。”嫣然苦涩心酸,几近绝望。
本来每个生命都是神圣,都是上天恩赐!
可是,此刻浮上欣然心田却只有二个字:罪孽!
她一时惘然若失,目光懵懂。
半晌,欣然霍地站了起来,一甩衣袖,愤然道:“竖子,无耻!”
“你干甚?”嫣然惊呼。
“我找他去!”
“作甚?螳螂挡车,还是鸡蛋碰石头?”
“给他几个耳光,让他如此恬不知耻!”欣然一脚踹开跟前案几,怒不可遏。
“欣然!” 嫣然拽住怒火欲喷欣然,努嘴,用眼睛示意她仆隶还,说话小心,低语道:“你想把自己当肥肉,投给饿狼吗?坐下,姐姐有话要跟你说。”
欣然不情愿地坐回皮席上,腰身绷直跟钢板一样,大气呼呼。
嫣然长跪,从腰间摸出一块用金线缨络好冻地鸡血石,白色软地,精雕细琢一簇血色清冽寒梅。犹如雪上梅花,凌然绽放。
“这块红梅鸡血石是庆卿送给我,我用金线打了璎珞。一直佩戴身边。再见到他时候,你帮我交还给他。梅花孤高圣洁,我自惭!代我转达他:好郎儿志四方,千万不要为儿女私情羁绊,自苦,他好,我才心安!”嫣然目视远方,痴语道。
“二姐,你不要自责,无须自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