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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说四哥会不会和乔小桂一样……”老五刘旺无意识地张嘴一句话说得很费力衬着脸上苍白脸色顿时让营帐死寂一般沉。
“闭嘴!”张才贵一巴掌挥过去打断他话吸了一口气伸手撸了把脸带头把虎帽摘了撒气一样往通铺上一摔大嗓门嚷嚷“三更半了不挺尸一个个都杵干什么?不睡觉啦?啊?”
营帐中顿时悉悉索索了一阵子然后又默契地陷入一片沉。
乔小桂在这个营是个禁忌名字没人愿意提起连那些好事爱嚼是非人一旦被人提及这个名字也都死死地闭上嘴一张脸变得死灰。
前几年军营死过几个人若是别地方死了人或许还能引起一番轰动军营是个什么地方这头人哪个不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在刀尖舔血一根头发丝儿吊着命?别说死一两个人就是整个军营一之间成了栖着寒鸦乱坟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刘旺永远忘不了那两天噩梦先是天近破晓尿急摸下床摸到一手粘腻液体掌灯一看身旁一个汉子被人咬断脖子面目狰狞眼球高高突起还在往外淌血脖子露出皮下白森森颈骨模样可怖失踪一乔小桂一嘴血立在旁边漂亮五官因为嘴边阴寒狞笑变得扭曲。
营帐人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吓得喉间发紧像被人死命掐住脖子一样十几个彪形汉子竟没一个能动弹。
乔小桂一双眼睛空洞阴霾阴森笑声透着嗜血愉悦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两具尸体拖到营地外荒山野岭然后蹲在地上死尸旁边因为背着光谁都不清楚他在干什么等阴森月光晃过众人一时间如同坠入冰窖通体发寒。
惨淡月光肆意扭曲枯树树上栖息赤眼寒鸦浮动着诡异光影空气中浓郁血腥清晰地咀嚼声响历历在目。
到底怎样才能将一个人逼疯成这样?
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千总大人有一天把他叫过去之后那人便一天天沉默、恍惚半经常会莫名其妙突然坐起来像是在听什么一样然后中邪一样神情麻木地起身走出营帐回来时候衣服上沾着枯草屑身上透着寒气。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失踪了再回来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浑身透着糜烂陈腐气息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一直到事情惊动了上边上头下令将他暗中活埋军营阴沉压抑气氛依旧持续了一个多月。
那事过去一年之后刘旺依旧每能听到远处密林传出凄厉叫声只有他知道那座密林山洞乔小桂曾撕心裂肺地喊叫过每一声都透着无尽绝望。
刘旺是看着众人一锹土一锹土把那个被挖空了灵魂漂亮少年埋入地下他还记得等坑填满了土之后有人云淡风轻丢出一句“填实了”。
千总正立在一边嘴边噙着一丝笑。
然而这些除了他刘旺并没有人知道。
天明之后天色依旧阴郁得厉害且狂风大作好端端大晴天愣是透出几分诡异来。
营地东边隐约传来马蹄声众人不禁将视线投过去果然不久一人一马出现在漫天黄沙之中风尘仆仆。
风定那人身影立刻清晰起来满面沧桑却英气勃勃。
一吻
,有一天他会这样疯狂地见一个人,心底渴望如同藤蔓,无止境地疯长,轻而易举地侵占了他一切,包括他一贯镇定和理智,而他,竟然如此坦然地纵容了这种陌生情愫。
在来丹霸之前,就设两人相见情形,也许那人会上前拍着他肩膀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抑或对他微笑一下,再不济也会对他淡淡点一下头,他忽然不敢奢求,倘若能在那人细长眸子里看到一丝惊喜,哪怕只是稍纵即逝一瞬,他便再无所求。
然而,等他终于见到那个人了,他双脚却如同灌了铅。
风声飒飒,凄冷空中夹着几片沧桑枯叶,死寂缱绻,树林深处,修身立着一个男子,风,衣阙翻飞。
那人静静地望着远处连绵山脉,几笔淡墨勾勒出山峦,风中玉立俊美男子,精致细腻五官,绝美笑颜,一切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禁觉得,下一刻便会羽化飞仙,远远弃这红尘而去。
男人心头骤然一紧,让他无法呼吸,他攥紧了拳头,“倾……池。”
那人徐徐转身,风紧,衣带在空中肆无忌惮地翻飘,视线对上他,然后缓慢地勾了嘴角,一如往日那人展示给他笑容,清淡中带了一丝那人独有风情。
“你来了?”那人说,语气淡得能融进清风,缓缓向他伸出手。
那是怎样一双手?
白腻玉脂,被人瞬间泼上一层浓墨重彩红,鲜艳淋漓,细白指尖光秃秃,血肉模糊。
那人视线有些虚恍,手在空中伸了半日不见人握住,晦暗眼眸淡淡隐一瞬失落,唇间低语,“原来……没有人。”
几不可觉一声叹息,随风而逝。
猛然冲去,握住那人手将他狠狠拉进怀里,用尽一切力量紧紧拥住。
那人微微惊讶,伸手环住他挺阔脊背,手指轻轻攥上他衣服,继而浅浅一声轻笑,“我就知道。”
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软弱,明明对方躯体此时就在自己怀里,他却控制不住地颤栗,“倾池……倾池……倾池……”
他不住地低唤着那人名,仿佛这样才能将对方火热地烙进心底。
“呵……”那人低笑,缓缓轻抚他脊背,口中低喃,“抱紧我。”
“……好,好!”
风卷起漫天狂沙,昏黄无际,尘土肆意军营渐渐浮现一个男子身影,踩着肆意狂舞黄沙,步伐稳健,一切喧嚣却在那人耳边止住,那人温柔视线此时此刻只有怀中抱着男子,他怀中男子,一身染血衣袍,面容俊美无双,枕着男人肩头,唇边勾着浅笑,睡颜柔和而绝美。
众人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两年之后,炮火轰鸣、断剑乱尸横陈战场之上,这两个人依旧保持着这样姿势,一个俊朗一个绝美,直至身影渐渐消失在喧天炮火之中。
望断生死,不负君心不负卿。
众人犹记得,那之后第二天,持续五年之久第二次金川战役大捷。
……
营帐外头整齐有序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有人掀了帘帐进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脸盆,热气在冬日里格外浓郁,一张平凡脸水汽后头露出来,“人醒了?”
男人点了下头,平板声音没有起伏,“又睡下了。”
老三把脸盆放下,站了会儿,觉得自己挺多余,便出去了。
营帐外头人见老三帐里出来,立马拥上去,你一言我一语,争着问,“人怎么样了?”
老三被人挤得喘不气了,“醒了。”
一群人回了营帐,聚在一起,老七陈达开口,“三哥,你别说一半留一半呐,四哥到底咋样了?”
众人纷纷点头,催着张才贵往下讲,张才贵粗鲁地抓了把头,“我哪知道。”
“你不进去了么?”
“进去瞧了眼就知道啊,那你们咋不进去。”说完,张才贵叹了口气,“什么都别问了,人活着就好,以后谁也别提这事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噤口,每个人心里都隐约知道些什么,但大家都默契地把这事压心底了。
这几日,后续人马陆陆续续赶到了这里,军营里在山腰下又辟出一块地安营扎寨,营帐外头众士兵伐树锯木,挖沟建营,锯木声,敲打声,吆喝声,热热闹闹,但营帐之内却安静得很,刚在帐子里生了一个火盆子,添了些炭火,转头,就见苏倾池靠坐在床头,正望着他。
“你生火了?”苏倾池问,面色比前两天略透出些红润。
“嗯,可暖和些?”走去,顺手替他掖了两侧被角。
苏倾池点了点头,嘴角含笑,漂亮眸子中却不见神采,往日清淡冷清眸子里,如今只剩一片黯淡。
抬起手,明知那人此时看不见,依旧犹豫了一下,抚上那人脸颊,拇指隔着指腹薄茧摩挲着那人白净脸颊,动作轻柔,生怕伤他半毫。指尖肌肤光滑,透着一丝并不冰手凉意,细腻如脂,沁凉如玉。
那人一笑,弯了眼角,没来由多了一分魅惑风情,他轻轻开口,“你不怕么?”
“什么?”望着那人眸子,声音低沉温和。
“我杀了人。”苏倾池说得很平静。
起了山洞里那具横陈尸体,面容模糊,肢体残缺,一双眼睛恐惧地睁着,诡异狰狞。
“匕首一下一下,刺破他胸腔,那种声音很美妙。”苏倾池有些失神地说着,嘴角带着笑,身体却颤栗起来,像是陷入了嗜血兴奋,面容变得诡异。
心头一震,“倾池?”
苏倾池犹自说着,黯淡眼眸中闪烁着异样光彩,“原来……血都是热。”
“倾池!醒醒!!”大吼。
苏倾池恍惚回神,皱了皱眉,“你捏疼我了。”
望了苏倾池半日,微微松了手,心中徒然升起一阵恐惧,这种感觉在苏倾池醒来之后就有了,他一直觉得苏倾池表现得太安静,如今来,那如同死寂安静竟是前所有诡异。
“怎么了?”苏倾池望着他。
“没什么。”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然后笑道,“饿了么?”
苏倾池笑了笑,“有点。”
“吃些什么?”放软了语气。
“吃?”苏倾池低喃,面上神色变幻不定,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硬生生打断他,“不许瞎!听到没?”
苏倾池被吼得有些愣神,任由将他抱紧,听着那人有力心跳,苏倾池面色慢慢沉静下来,伸手回抱住那人,他像是跟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要是疯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
捧起对方近在咫尺俊美脸颊,一遍一遍告诉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那人五官,苦笑了一下,他早该知道,自己初见这人之时就已经将这人放在心里了,不然他不会这样计较他和他大哥之间纠缠,不然他不会那样倾力地教授苏宝儿武艺,不然他不会在那个雨夜看到他横陈在护城河畔被雨水凌虐身体,心里会滑一瞬钝痛。
当初一个怎样惊才绝艳,名冠京城苏倾池,如今却问他,他要是疯了怎么办。
没几天,军营中传言千总大人死了,尸体被发现在军营外不远处密林里头,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口,是被人活埋,而那个坑正是当年活埋乔小桂地方,于是有人说乔小桂当年没死,坑里爬出来报复了。
无暇理会那些流言,苏倾池情况时好时坏,让他根本无暇分心。
这日他安顿了苏倾池睡下,刚出营帐,便听见几个人小声议论着什么,他隐约听到山洞,密林等字眼,自苏倾池发生那样事,他对这些词极为敏|感,不由多留意了两分。他自小习武,听觉比起常人自然要敏锐许多,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那三人私语听了个清楚,随即脸色大变。
营地外密林里,三人一路走一路说,步伐越来越缓慢。
一个头上长癞疮男人望了望四周,“要不……咱回吧?”
“你不要银子啦?”另一个面目丑陋,身形魁梧汉子道,随后啐了口唾沫,“要不是为了银子,老子会跟他跑这里受苦?”
“二哥,你说老大咋死?”一旁小眼睛男人问。
“被人捅死。”
“二,二哥,是不是姓苏来,来报仇了?”癞疮疤男人打了个寒颤。
“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