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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池握了握他手,商承恩执起他手,在他手背上啄了啄,“不想问别?”
苏倾池笑了笑,“钧儿可好?我没记错话,叫霆均吧,雷霆万钧,是个好名字。”
商承恩倒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心中一时百味杂陈,他抿着唇,蹙眉半日,“倾池,我……”
苏倾池侧头望着他,“膝下有子,这是你上辈子积了德,要惜福,日后上了年纪,身边总还有个人服侍。”
“那你呢?你老了该如何?身边可有人服侍?”商承恩语气中透出几分怒气。
苏倾池眼神恍了恍,笑道,“我要活那么久做什么,腿脚不灵便,眼盲耳聋又多病多灾,留着遭人嫌不成,早早投了河,也落个干净。”
一旁商承恩嘴唇抿成一道直线,良久,伸手将被子掀了,下床出了房门。
苏倾池动作一顿,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将他喊住,一盏茶功夫,商承恩依旧没有回来,苏倾池披衣下了床。
房门吱呀打开,一阵寒风袭来,吹得他浑身瑟瑟,随即,他整个人便怔在门口。
庭院中央雪地里,方才同他赌气男子,一身轻薄亵衣,赤足立在雪中,凌烈寒风夹着刀片肆虐,将他衣衫吹得肆意翻飞,露出里边肌线刚硬麦色肌肤。
苏倾池冲过去,将身上衣衫披在那人身上,又气又急,“你疯了!”
商承恩却丝毫不为所动,笔直地立在雪中,竟似要将自己生生冻死。
“商承恩!”苏倾池喊了半日,这人依旧没动半分。
末了,一片清冷月色中只剩沉默。
“罢了,是我说了那些胡话,你若气了,骂我两句,打我几巴掌都随你,别糟践了自己身子。”眼眶涩涩疼,苏倾池垂首不再言语。
商承恩被他声音弄得心里一疼,猛地回身将他抱住,方要说话,这才惊觉对方同自己一样,一身单衣,顿时怒不可遏。
一把将人抱起跑进屋,裹了厚褥子,生了暖炉火盆,忙了一大通,却见那人靠在床头,脸上早湿了一片。
说不出心疼,道不尽悔恨,商承恩伸手给了自己两个响亮耳光,只打得自己半边脸颊肿了起来,口中丝丝血腥。
那人却不看他,只是将脸撇过去,闭了眼。
商承恩上了床,伸手将那人一双冰凉脚放在怀中细细搓着,掌心那一双白皙脚比女子大些,却不比男子那般粗厚,每根趾头都白净匀称,精致无比。
忍不住握住那双脚,低头在那些趾头上亲亲吻了一下。
感觉那人身子一颤,商承恩抬头,那人果然一双湿润眼睛正瞪着他,这样湿润风情叫商承恩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奇妙滋味,无比餍足。
“可气饱了?”他笑。
经过方才一好一闹,两人又恢复往日亲昵,两床被子叠着盖在身上,被底,两人肢体交缠。
苏倾池双腿是早年落下老毛病,经方才一折腾,犯了旧疾,自膝盖至小腿肚酸疼入骨,让他难以入眠。商承恩便替他揉搓,两人姿态极为亲昵,先是耳语,复又交颈说了些情话,将二人弄得身热体燥之后,又恐天雷地火,便匆匆作罢。
苏倾池险些 (炫)(书)(网) 要睡去时候,商承恩又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嗯?”苏倾池动了动身子。
商承恩将被子裹紧,替他调整了一个舒适些姿势,下巴蹭了下苏倾池额头,然后低头道:“可想见我大哥一面?”
对方并没有回应,商承恩却知道他没睡着,他放缓声音,亲了亲苏倾池额头,“抱歉,是我……”
苏倾池这时却开了口,“他过得如何?”
商承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收紧了握着苏倾池肩膀手。
两人皆沉默了一宿。
直至外头天近破晓,商承恩才听苏倾池低低说了一句,“见一面吧。”
浮生半日
这聚仙楼并非京中一二等之地,却是文人雅士最爱小聚之所,一来临湖,于水榭画舫之间吟诗弄曲儿,堪称一桩雅事,二来因着往来闲坐之人皆是些笔墨书香之客,此地环境极为清净雅致,满楼翰墨飘香,这里一桌一倚、一台一凳,皆染了三分墨韵。
雅间门楣之上浅雕着一个“池”字,笔尖勾划,隽秀不俗,正是“渠泽溪池”四大雅间之一池字间。雕阑雅室之内,几碟精致糕点,一壶芳醇碧螺春,隔壁隐隐传来江南小调儿,吴侬软语浅吟低唱,清婉入耳。
这个雅间临窗座位原先是苏倾池最喜欢,每次从戏台上下来,洗了一身脂粉味,他便会一个人来这里点一壶清淡佳酿,独自饮上半日。
时隔一年,再坐在这个位子上,却是物是人非,心情怎一个惘然了得?窗外碧波荡漾,湖面几艘画舫轻摇浅荡,才子佳人于清风碧波之中携了眷侣,一如戏文里写那般。
众人只瞧见这些堪称绝唱邂逅,然,世上终成眷属又能有几人?门当户对否?八字相合否?一干小儿女心思又有谁理会,不过痴心妄想罢,待父母为你寻了门第高、家世好相公,一道铜锁锁深院,若夫君怜惜,便是造化,若所嫁非人,一纸休书堪堪断了你活路,又或寻花问柳闲逛章台,忘情忘义叫你于红幔之内熬煞白头,有谁怜?
他唱了十几年戏,戏台上那些凤箫声动之事他见了多少?戏袍素身,到头来他依旧是个俗世凡人,逃脱不开爱恨,抛却不了情仇。
不过一年时间,再次坐在这里,却恍如隔世。
身旁有人静立了许久,他却不知,抬头之际,那人依旧一身素袍,谦儒有礼,眉目间却多了几分稳重,对方略一抱拳,温声笑道:“在下商承德。”一如两人初识。
苏倾池凝眸望了许久,待将这人眉目五官皆映进脑海中,方扬了嘴角,“赵苏阳。”
当初擦肩而过,今日偷得浮生半日,抛却过往情仇,欢颜畅谈,人生还有何憾?
“心中既然放不下他,为何又娶了妻,生了子?”
商承德摇首微笑,“我与他之间只是我与他事,与旁人毫无干系,我这一世情在与他相识短暂时日中已全部给了他,对旁人,那是再生不出半点情来。然一个女子既成了我妻,我无法给她半点情|爱已经对她不住,若是再夺了她做母亲资格……我既无法与她相伴,至少也让她有个依托。”
“如今可还念着他?”
他亦摇头,“不,当初投河之时,一颗心早已随他去了,如今这个不过是个泥巴捏造,哪里还会念他。”
“若是他还活着……你当如何?”
虽极力掩饰,眸子依旧能瞧出一分红,他望着窗外,眼中一派沉静,“待父母弃养,旺儿也长大些了,我便去寻他,天涯海角,将我下半辈子偿给他。”
“为何这样看我?”
商承德一笑,伸手轻抚了一下对面那人眼睛,“他也有你这样一双漂亮眼睛,堪堪掩尽世间风流。”
他保持了那样动作许久,方留恋地收回手,“抱歉。”
对面那人浅浅一笑,显然并未在意。
他又道:“我许久没同人这样说过话了,我想将所有要说话留在腹中,等哪日寻到他,一边说与他听,一边陪他白首。”
他低笑,面上露出一些红晕,明明已为人父,却还如同情窦初开少年郎,“你哪日若碰见他可别同他说,他定要笑话我。”
两人这般聊着,如同相识已久好友。
等日暮西山,外头雪也停了,原先就不大,飘飘洒洒将整个京城覆了一层薄霜之后,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京都。
苏倾池立在窗前,目送男子离去,银白雪色,衬得那人身影愈发单薄。
方才听他说了那许多话,尚能云淡风轻,如今却见不得那人离去背影。当初说要护他一生男子,背影缓慢地消失在被白雪覆盖街道之上,三分萧瑟,七分孤寂,寒风吹起,也不晓得拢一下衣衫。
雪竟又无声地落下了,夹杂着无尽落寞,覆在那人肩头,愈落愈多,那人竟无知无觉,一步一步,一个人远去。
外头雪愈发厚重了,一层一层,竟似落个没完,整个京城如同埋在雪底一般,沉沉,尽是苍茫雪。
酒楼外雪已齐膝,苏倾池望着茫茫雪,出了神,商承恩替他披了玄狐皮斗篷,狐裘绒边兜帽之中只露出一张清素脸,五官平平,一双动人眸子掩在兜帽之下,瞧不真切。大约是雪大了,街上只寥寥几人,也无小轿扛房,颇显冷清。
“冷么?”
苏倾池摇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笑容。
商承恩心中沉沉地压着,攥紧了他手,“我有样东西给你。”
“什么?”
商承恩停下脚步,从腰间扇袋中取出一柄乌木折扇,“这折扇随我已有十几年,当初任性,问他讨。”说罢将扇子放到苏倾池手上。
扇上几支墨梅,仿佛尚能嗅得几丝翰墨梅香,苏倾池神情微恍。
商承恩握着他手攥紧,“留个心念罢。”
半晌,苏倾池又将扇子交还于他,摇了摇头,“放我这里同放你那里何异?方才一桌好菜半口未动,此时倒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商承恩见他面上已恢复往日神采,微微吐出一口气,“回去我让陌久备几样热炒,再烫一壶酒,如何?”
“那可得陈年佳酿才行。”
“果然嘴叼。”
“你这话倒奇了。”苏倾池正待发问,转头便见商承恩嘴角噙笑,忽而忆起一事来。
“怎么了?”商承恩自回京心思便颇为敏感。
苏倾池转身,一双风流眼望着商承恩,嘴角含笑,一时间顾盼生辉,“我记得有人曾说我是市井刁民,可是我记错了?”
商承恩哑然,面不改色道:“我几时说过这样混账话。”
苏倾池一双凤眸戏谑地盯着他,商承恩咧嘴失笑。
苏倾池却不放过他,面上似笑非笑,“当初有人可说了不少混账话,可要我细细数一番?”
商承恩招架不住,连连告饶。
两人一路说笑,仿佛先前一切不过一场虚境。
苏倾池望着翻飘而下雪,心中怅惘几许,疼痛几许,如今只剩一丝叹息。当初无心,却误了许多人,他这一生碌碌无为,却又欠下这许多情债。
罢了,既然终究偿不清,又耿耿于怀,何苦来?不若放开一切,任情丝缱绻。
该了,终有一日会了得干干净净。
苏宝儿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喃喃,“商承恩竟然回京了。”
商承恩原先教过他功夫,苏宝儿自然记着他,原先商承恩要出京从军,他还有些不舍,如今见他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只是商承恩身旁那个男子,他却是从未见过,不过瞧着那人身形却似曾相识,略略收了心思,未作多想,苏宝儿抬头,正瞧见花景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不由问:“花大哥,你也瞧见他了?”
花景昭未答,一双眼睛深沉地望着窗外已经远去两人。
苏宝儿见他出神,便也没打搅他,自己执杯喝了口茶,“这茶太浓,香气又太甚,想必店老板不是会品茶。”
苏宝儿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花景昭却只字未听,心中百般滋味竟说不出缘由,良久,方叹了一口气,苦笑,“罢了,何苦自欺欺人。”
言罢,低头端了茶杯,半日未饮,“再坐会便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