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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安阳的风头。唉!怕是这宫里的女人争宠久了,尤其是那久不见帝王面的,心里大多都不想放过这种机会吧。
这点插曲且不谈,席间的气氛倒是还不错。只是,在这种宴席上吃不饱也是真的……
待得用好了晚膳,宫女太监撤去一应物什,宫灯里换了新烛,金炉里添了醒神的木香,各宫妃嫔皇子公主面前都上了新茶,一一退到殿外后,晚宴才进入下一个环节。皇后首先起身向帝王道着除旧迎新的祝喜话,各宫妃嫔也都起身道喜。
宁阳表面上听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地极是可爱,心里早就神游西憙阁的小厨房里去了。也不知今晚芳儿和良儿准备了什么点心,她从没有像今晚这么想念她们做的小酥盒子。
正神游中,却见大皇子贤阳起身道:“父皇,今日除岁迎新,儿臣无以为贺,听闻南边战事正盛,愿舞剑一回,祈望我大周边关将士得胜而归!”
大公主永阳听了也笑着起身道:“那可正好。父皇,年前臣女得了支大渊的马笛,便与二妹妹合练了首迎战贺归》的曲子,正与皇兄之意相合。不如臣女将此曲一同献上,以为助兴如何?”
贤阳和永阳尚武之事在宫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宁阳虽头一次参加年宴,却从纯阳处听得,这样的助兴节目年年都有,因而她也不奇怪,有节目看自然是好的。
武德帝斜倚在坐塌之上,慵懒笑道:“甚好,正需节目助兴。”说话间,却把目光转向下首一直坐着无话的诸葛端云,“只今年端儿来此,听闻端儿师承无剑名师,于剑之一技已有所成,不如今夜朕考考你们,你与贤儿御前论剑如何?胜者朕重赏。”
诸葛端云起身行礼,道了声:“是。”
贤阳笑道:“还是父皇了解儿臣。儿臣早就听说端云表哥剑术甚高,早耐不住性子要找他比试了,今日若非父皇的旨意,儿臣还在担心突然找人比试会失了礼数呢。”
话音一落,众妃嫔都笑了起来,元皇后道:“就知你是个好武的,只这刀剑无眼,又有两位公主伴曲,你二人可要点到为止,莫要过了分寸。”
二人应了来到殿外,后有小太监奉上宝剑,待得永阳执着马笛和纯阳抱着琵琶准备就绪,相互道过一声“请”后,便喝着乐声缠斗到一处。
众人跟着步至殿门口,只听得马笛声声,酣畅奔腾,琵琶悠扬,嘈嘈切切。二者相和,急处如铁骑奔腾,裂帛惊心,缓处若切切私语,如玉悠扬,更衬得月下一紫一绛两名少年英姿飞舞。
宁阳不懂得剑术,更看不懂他们过了几招几式,只觉得月色如霜,诸葛端云一身紫色貂袍,长风中剑气凌云,击得院中曼陀罗纷飞如雨,偶尔回身,墨发如缎,挥洒间遮了殷红紧抿的唇,却遮不住长剑横扫间映入眸底的寒寂。
也不知是这琴笛声太过映景儿,还是院中的两人身手太过矫健,渐渐地,众人都变了脸色。原是抱持着看戏的嬉闹心理,这会儿也都慢慢褪了笑意,紧张地闭住呼吸,生怕一个眨眼错过了精彩之处。
忽的,只听得长剑铮鸣,光华闪动,月下竟生出三道残影,晃人眼眸。宁阳只觉得逼视不得,微微避开眼,再抬眸时已见那剑由诸葛端云手中如游蛇般直击大皇子腋下,贤阳脸色骤变,急急后退,却觉得背后冷硬如霜,回头见诸葛端云已立于身后,那剑正好穿过他的腋下,诡异地转回他手中,而自己腋下的袍子,已落了道小小的口子。
“承让。”诸葛端云收剑淡淡地道,唇却因为舞剑更加地殷红,连向来白皙的面色也在月下添了些血色。
贤阳虽有不甘,心里却也佩服,看了诸葛端云许久,不由大笑:“久闻端云表哥剑术甚高,今日一试果真不负盛名!老实说,我输得可有点不甘心,改天若得父皇允许,咱们可否到练武场上一较高下?”
诸葛端云并不言语,只淡淡颔首,略表同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比试已分高下。都不由暗暗出了口气,尤其是德妃,她脸色倒不见儿子输了比试的不甘,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想必方才诸葛端云那一剑把她这个当娘的心吊到心口了。淑妃瞥了德妃一眼,牵起的唇角很有些嘲讽的意味,想起德妃平日最是以儿子武艺过人为傲,而她儿子今日竟然输了,她就说不出地开心。元皇后暗暗看了两人一眼,脸上噙着笑,却只当没看见。
永阳、纯阳和安阳的视线还没从诸葛端云身上收回来,宁阳却多看了德妃几眼,这位德妃相比后宫妃嫔,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了。一身的英气爽利,虽不见得一点也不争宠吃醋,但却是个好母亲。至少她会为孩子的安危担心,只这一点就比李充仪好多了。
武德帝抚掌笑道:“好!甚好!”诸葛端云和贤阳听了忙将剑交还给身后的小太监,众人随着皇帝重新进殿入座,二人则立于殿中听训。
“贤儿虽败,相比一个月前朕考究武艺之时也略有长进,只是还需用功才是。”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定当加倍用功,下次一定是儿臣赢!”贤阳铿锵答道。
武德帝满意颔首,略微侧首对身后的太监总管道:“大皇子武艺尚可,朕便将年前得的离日祖师所铸的青朗剑赐予之,以示勉励。”
大皇子一听面露大喜之色,忙下跪谢恩。宁阳虽不知这青朗剑有多好,也不知离日是谁,却知道就凭那个祖师的名号,想必也是把难得的好剑。
安阳忍不住道:“父皇,您不是说胜者重赏么?大哥哥输了比试您都赏了宝剑,不知赏什么给端云表哥呢?”
元皇后微微蹙眉道:“你父皇自有论断,何需你心急?”说罢,又对武德帝告罪道,“臣妾教导无方,还望皇上恕罪。”
武德帝笑道:“这丫头心直口快的,天性如此,倒也不必教导过严。今儿乃是除旧迎新之夜,这殿上都是一家人,今日不谈君臣之道,皇后大可不必介怀。”
皇帝这是明显护着安阳,明眼人一瞧就能闻出风向来,众妃嫔忙笑着称赞了安阳一番,这才作罢。
武德帝看向仍立在殿中不语的诸葛端云,眉宇间颇有缅怀之意道:“想当年皇姐出嫁之时,朕初登皇位,那日朕亲眼看着她的喜轿出了崇安门。一别十三载,皇姐已然故去……”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帝王看着少年颇似长公主的眉宇,恍惚间见到那年初登帝位,朝党分立,政事纷乱,局势不稳。那时他刚亲政,坐在朝元殿金碧辉煌的龙座之上,看着元丞相力挽狂澜,看着各派门阀虎斗,而手上未有一兵之权的他只能将满腹韬略与雄心掩藏在心底一角,静静等待着这属于他的一切收回的一刻。
那时夏渊周三国边境偶有摩擦,南戎战事刚起,李氏令重兵出战,却有探子回报,李氏勾结他的兄长长山王意图谋反。各地的藩王门阀坐山观虎,无人出兵来救,正值此时,大夏的老皇派使节前来求亲,意图迎娶长公主长孙红叶。当时他极力反对,皇姐却毅然点头应允。披上嫁衣的一刻,那素日坚韧刚烈的皇姐头一次流下泪来:“你虽为母嫔养子,我却视你如亲弟,如今亲弟有难,我自当竭力。你且宽心,待我嫁与夏皇,定求他出面震慑。”
那时,正值大周雨季,连绵数日的阴雨让人心里都生了霉,他亲眼目送皇姐的喜轿远离帝都,在那青砖大街上留下一路红尘吹打。那日,他心中暗暗起誓,此生定要做那千古明君,收回皇权,不负皇姐远嫁之意。
这些年来,他铲除李氏,杀长山王,亲征南戎,甚至杀了拥兵自重的赵氏一门,手握大周大半兵权。如今,他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群臣,制衡朝野,再非当年新皇。可惜这一切皇姐都看不到了。
他知道皇姐在大夏过得不好,她为夏皇守陵三年,而且便去了最北边的寒寂寺,名义上为老皇守节为大夏祈福,实际上是被驱离了皇城,直至离世,她再为回去过。
武德帝长长一叹,再看向诸葛端云时,眼里多年不见的真情,说道:“朕当年无力阻止长公主出嫁,今时却能护着你。过了年你也十三岁了,武艺卓越超群,朕心甚慰!长公主若能得见,想必亦能安心了。想当年朕十三岁时,已与皇后有婚约在身,如今朕得五位公主,论年纪,宁儿、安儿、凌儿都且尚幼,只永儿与纯儿还算合适。永儿自幼尚武,性子刚烈直爽,与当年的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与你想必合得来。纯儿性子软了些,但朕吃过她做的糕点,知她是个心细会服侍人的。朕将这两位公主与你挑选,看上哪个,朕便代长公主为你定了这门婚事,何如?”
册封
武德帝此番话一出,满殿皆静。
李充仪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忙给纯阳使眼色,纯阳绞着帕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脸已红得像烤炉。一旁的永阳倒是大方许多,只微微翘起的唇角也显露了心思,她抬眼悄悄地瞅一眼母妃,却见德妃倒是淡定,眼里神色虽有喜意,却掺着几分忧虑。
德妃确实是有些喜忧参半的,圣意难测,她有些拿不准皇帝此举的用意。
大周国自开国至今手中拥兵一方的三大门阀,李氏、赵氏已然被诛,唯独剩下她的娘家苏氏。她祖父辅国大将军苏祖公自请交还兵符,皇上却并未收回,反而笑言苏老将军乃三朝元老,军功赫赫,苏氏满门忠烈,定不会如那李氏赵氏。然而,祖父仍告老自此在帝都的辅国将军府中久住了下来,同时也命令前线的族人尽量低调,帝都中的族人也鲜少与外人走动,以此来保全满门,也令帝王放心。
如今她在后宫之中地位稳固,也明白贤儿与永儿的婚事定然会成为或分散或牵制苏氏门阀势力,亦或者是皇上收为己用的筹码。因而,她一直认为,贤儿与永儿不太可能与外族联姻,最有可能会找个皇上知根知底的家族指婚。毕竟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总比那远在天边的容易掌握。
诸葛端云虽是长公主之子,却是大夏王爷,虽说是个受排挤的,却也不尽然。若非夏皇圣意恩准,他怎能踏出大夏国土,回到母族大周?可见此一时彼一时,诸葛端云在大夏未必无势。
这些事,她一个后宫的女人都能看清楚,皇上一定更明白,如此竟还提出要为永儿指婚么?
亦或者,指婚只是做幌,是皇上要看苏氏想不想攀附外族?
想到此处,德妃不由脊背发冷,看了看慵懒斜倚在榻上的皇帝,却见他眸中却有几分真情,一时又拿不定了主意。
究竟是真情所致,亦或做幌试探?
自古圣意便是这天底下最难测的,好在还有个纯阳,且先看那诸葛端云如何选择,再望风而定不迟。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诸葛端云,他却在众多视线中稍施一礼,道:“谢陛下抬爱。只是端云年纪尚轻,性子孤浅,怕委屈了公主。”
武德帝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笑问元皇后道:“依皇后所见,这孩子方才所言可是实话?”
元皇后眉眼含笑道:“皇上圣明,臣妾愚钝,实看不出人心中所想。”
武德帝不在意地一笑,又看向诸葛端云:“说来,你虽为长公主之子,却是大夏王爷。按礼制,实该由夏皇为你指婚。此事你且宽心,朕既想将女儿许配给你,夏皇那里自有朕去说和。”
诸葛端云垂着眸,面色不动,宫灯掩映下,却有些明晃不定。他缓缓跪下道:“启